贺兰铭杀了你若不是知道你身死我又怎会又怎会”
眼泪不受控制,啪嗒啪嗒砸落。也不知怎地,容娡泣不成声,仿佛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与所受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开了闸似的往外涌,怎么都流不尽。
泪珠滚落到谢玹的衣袖上,很快没入衣料,洇开点点湿痕。
谢玹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面上蓦地一片空白。
容娡泪眼婆娑地瞥见他的神情,心里大致有了底,越发委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小心呛了一口,便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谢玹被咳声惊得回神,眨了眨眼眸,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容娡抽泣不已,满脸是泪,揪起谢玹的衣袖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气得呜咽两声,没好气地挠了把袖子,犹豫了一下,没舍得松开。
“都怨你”
分明哭的语不成调,却偏偏要虚张声势的抱怨。
“若论背信弃义,也是你假死在先我已经解释过,今日种种并非我本愿,你为何不信我我我讨厌你”
若她先前说的那番心悦谢玹的话,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哄骗的假话。
而眼下她所说的字字句句,却着实是真情实感。
谢玹待她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
她知道谢玹待她情深,无论怎样,都不愿意看着这样一个人身死。
谢玹望着她婆娑的泪眼,瞳仁微微一缩,隐约明白她的意思,胸腔内翻涌着的怒火,忽然间没由来地偃息了。
他沉默着看着她。
妒怒、醋意、戾气,最终化成一声极轻的、略显无奈的叹息。
“对不住,是怨我。”
谢玹认下她没道理的责怨,面上的冷意一点点消融,捧着她的脸,细致地为她擦拭眼泪。
他眼帘低垂,眨眼时,浓密的睫毛像鸦羽那般轻颤,眼眸像浸了水的琥珀,泛出粼粼的光晕。
美的摄人心魂。
容娡渐渐止住哭声,眼巴巴的盯着他的脸,想了想,犹豫着问“你是在哄我吗”
谢玹颔首“嗯。”
他在她哭红的眼尾印上一吻“别哭,姣姣,我并未死。”
容娡舔了舔唇角,并不领情,轻哼一声“刚才不是还威胁要杀我才不稀罕你哄。”
谢玹没再说话,深深凝视她,眼尾始终噙着一抹红。
过了一会儿,他阖上眼,揽住她的腰,道“姣姣,我不是什么圣人,真的动过杀念。”
“我曾想过很多次,你既然不愿独属于我一人,那好,你爱上谁,我便杀了谁。若你始终不愿真心喜爱我,那也无妨,我会杀了你,死人总不能见异思迁,待你死后,只能乖乖留在我身边,与我同枕共穴。”
他的语气平静又淡漠,像是在与她谈论稀松平常的小事,嗓音里甚至带着点薄冷的笑意。
“至于贺兰铭,由你看着我亲手斩杀他,已算手下留情。我其实本想利用他来教你如何杀人,让你来杀他。”
容娡听得瞪圆了眼,小脸皱成一团,又要哭了。
可旋即,谢玹话音一转,像是妥协一般,略显无奈的笑了笑“可我没料想到,情爱竟能如此蛊惑心智,令我无法对你狠下心来,终究还是罢了。”
容娡眨了眨沾湿的眼睫,听懂了他的意思,怔怔地望入他昳丽冷湛的、带着纵容的眼,心尖一颤。
她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谢玹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神祇了。
他那样的人,因她沾上了这万千红尘。
仿佛有温热的泉水溢满容娡的心房,她心里发软,抬手摸了摸他眼皮上的那颗小痣。
谢玹眨了下眼,睫羽扫过她的指尖,有种微妙的痒感。
容娡发现自己不抗拒谢玹的心迹,但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情意。
她心乱如麻,只顾左右而言他,轻声道“秋日又至,我第一次见你,也是在秋日。”
那时的他,高不可攀,清冷矜贵,超然物外。
直到她不择手段,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的端方自持,被她的引诱打破。
他们之间的一切,因她贪妄的心念而起。
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谢玹沉默一瞬,不知想到什么,低低一笑,没接她的话茬,只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容娡疑惑“啊”
谢玹的声线里含着清冽的笑意“爱慕我是真,心悦我是真,想与我再续前缘亦是真”
容娡的心跳莫名有些快。
她觑着他的脸,认真地想了想,纠结的掐着手心,犹豫不决道“应该是吧。”
谢玹低头,同她额头相触,鸦色的长发顺着肩头垂落到胸口,泼墨般的流泻,与她的发丝缭绕在一处。
两人鼻息相闻,他垂敛眉眼,指尖点在她的心口,久久停留。
怦怦。
怦怦怦。
两种不同的心跳声,渐渐交融。
须臾,谢玹像是确认了什么,蓦地掀起眼帘,眸底蕴着星海一般的光亮,直勾勾地望着她,嗓音慵懒蛊人,又隐约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压迫,点破她的反应。
“姣姣,你心乱了。”
“你喜爱我。”
容娡脸上倏地一热。
不知为何,她嗅着他身上的冷檀香,有些头晕目眩,脚底也轻飘飘的。
她听见自己鼓点般的心跳,面上滚烫,说不出反驳的话。
喜爱谢玹么
怎么会。
她不该被谢玹的话扰乱心绪的。
一定是那枚蛊在作祟。
一定是。
好在,谢玹并未继续追问她。
两人厮磨之际,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打破殿内的宁静。
谢玹反应很快,将面红耳赤的容娡护在身后,抬眼看向殿门口,神情骤然冷下去。
不多时,兵卫护着口中喋喋不休的魏学益,走进金銮殿。
瞧清楚殿内情形,魏学益气急败坏“谢云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卿卿我我贺兰铮那厮快要攻过来了指名道姓要你交出容娡”
谢玹冷笑,眼中显出轻蔑之色“他尽管来。”
魏学益看向他身后的容娡,视线来回扫视着二人,欲言又止,须臾,拂袖而去。
待她走后,谢玹含笑看向容娡,声音刻意放的极缓“贺兰铮,你惹出的风流债。”
这是又打翻醋坛子了。
容娡心虚地别开眼。
顿了顿,她小声道“他算不上。若要论起来,你才是我惹出的风流债。”
谢玹微愣,喉结上下滚动,叹息着笑。
没过多久,殿外便响起刀剑交错的铮鸣声。
容娡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拉住谢玹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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