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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夜幕降临,林中的风呼啸急劲,半空的落叶飞飞洒洒。莫汗追着一片枯叶视线跟着落向高坡下的林野,很快消失不见。

    武士们在不远处生起一堆火,有的赤着上身在烤衣服。黝黑的皮肤被雨水泡的发白,伤口已经溃烂简单地贴了一片草药,很多人身上都有伤,没有人愿意说出来就算情势严重也没有用,采药人的草药都用光了,除了赶到巫神头已经无计可施。

    弥由刀不离手,望了一眼天空,“盼到下雨看来希望不大,后面的路怎么走?瘴气不散大雾弥漫容易迷失。”

    “那颜是怎么打算的?”扎鲁也在担心这件事,“我的建议是等到雨天,黑纹蝰蛇都跑到树王山来,其他蛇也会跑来,林子里比之前更为危险。”

    “已经没有退路了,那就只有前进。”萨貊毫不犹豫地说,“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好,怪事接连发生是好事也是坏事。”

    “我也觉得这一次找到巫医的几率很大。”弥由点了点头,“就算我们没有主动找上门,他也会跑出来的。”

    “巫医和泉水污染这件事可能有关系。”扎鲁看着火光,眉头跳了跳。

    “怎么说?”

    “因为能办到这件事的只有巫医。”扎鲁一字一顿。

    在座的几个人都不说话,面色都很吃惊,这样的结果实在出人意料。人要活着更离不开水,巫医该想办法去净化有毒的泉水,而不该去污染它。

    “泉水是流动了,无论放入任何剧毒的药剂都会被冲掉,就算有人刻意想破坏它未必能做到,但巫医可以,听没听说过尸毒?”

    “尸毒?”萨貊面色凝重。

    “用稀有的毒物做药引,放入活着的生物体内,蛇、老虎甚至老鼠都可以,区别在于威力的大小。好比是蛇,它的体内会不断地生虫、溃烂完全地腐朽,毒性是龙蝰蛇的几百倍,这样一条死蛇投到泉水里,死虫是尸毒最可怕的所在,虫子由血肉而生是活的,在水中很快会死去,长百上千的虫子沉寂在水底一口泉也就毁了。”

    “那些蛇该不会就是被……”弥由抓着刀柄,话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也只是听训蛇人说起过,这儿只是一种传闻,也是禁忌。他只对我这个外乡人说过,却也从未亲眼见到。”

    “尸毒如果用在人的身上呢?”萨貊眯起眼睛问。

    索兰靠火很近,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后背冒起了冷汗。尸毒的威力单是听起来就够可怖,用在人身上手段也太残忍,汗毛不禁竖了起来,他不敢想下去用力搓了搓手臂。

    “这怎么可以……”

    “告诉我会怎么样?”

    “那个人会死去,和他接触过的人也都性命堪忧,死虫从腐烂的体内跑出来见光则死,如果有人沾染到死虫就会在血肉里再生,唯一破解尸毒的办法就是——找到药引,这是训蛇人的说法,尸毒是由一个人引发的,用火烧死他可以免灾,不然的话……”

    “我听明白了。”萨貊面无表情,看到周围人的神色都很复杂,及时打了个手势。

    “如果真的是巫医,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弥由自言自语,话音很轻。

    扎鲁还是听见了,思索了一会,摇摇头,“我对巫医所知甚少,巫神头的住民也不了解,听来的传闻只是比外面真实些罢了。”

    “他自己能不能解尸毒?”

    “不清楚。我想那些蛇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死的,泉水没有真的污染只是被腐烂的尸体染得变色,一场大暴雨过后情况会好很多。我有注意到水坑里不单单沉积着蛇还有别的生物。”

    “我好像也见到了。”索兰插了一句,“头上长着一对角,很像耕地的牛……”

    “很多猛兽都叫不出名字来,蛇群聚集到这里是为了捕猎,黑纹蝰蛇比龙蝰蛇要残暴,蛇对领地的意识极强,争抢猎物很可能会相互争斗。”

    “就算是这样,取水也要等上几天,可能更久。洼地里的水流的缓慢,一场大雨未必有用,除非把这些死蛇弄走。”

    “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也不能在这儿件事上耗费体力。”弥由说,“何况还不能确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真的是巫医做的手脚,死蛇体内可能还有虫子在繁生,如果跑到人的身体里,那我们这些人全都会死。”

    “我可没有这个胆量。”萨貊笑了笑,“再忍一忍吧,只能另想办法了。”

    众人明白另想办法四个字代表着什么含义,扎鲁也说过毒瘴林深处的水泉不容易找到,所以树王山才成为必经之地,他前几次不管从何处出发都会路经这里。

    “铁蛮你过来!”萨貊喊了一声。

    这个山墙般高大的渔民苦着脸正在发愣,起身拍了拍屁股。众人心里都很失落只是强打起精神来,饥饿可以忍上几天,可干渴时间久了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开了只剩下一张皮,双腿疼痛再到麻木,他是队伍里最后面的一个,心里的绝望越发的强烈。

    “木筏的事儿就交由你负责,后面会是个大下坡一路到底,我们需要抬着木筏走上两三天,队伍里只有你会做筏,如今众人的性命可都握在你手里。”

    铁蛮看着那颜格外认真的神色,吞了口水很是紧张,听得出话里的重托,绝望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用力地拍了拍胸膛。

    “蛇肉省着点吃,但你不能节省,这么大的肚子总是空着,你会累垮的。”萨貊说,“我们都是在草原长大,自小骑马,虽然我也出过几次海都是受人照顾,走水路你比大伙有经验,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

    “你的肚子叫起来比别人都响,填饱肚子有力气才能做事,造筏可是个力气活。”萨貊笑了笑,“去吧,不要舍不得,所有人都可以忍着饥饿,但现在你不行。”

    萨貊见到这个憨厚的年轻人第一面就印象深刻,一路上都在关注,看得出来他已经很疲惫了,躺下之后就会睡着有时怎么叫都不醒,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萨貊最大的才能就是善于用人,特别是在紧要关头,扎鲁选中他只是为了扛行李,没想到竟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铁蛮的眼圈红了,强忍着泪还是无声地流下来。他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很想大哭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说得最多的话就是问他有没有吃饱。

    他比部落上所有人都高大,却不是个武士若不然会很出色,获得大贵族的赏识收作贴身的护卫。他不过只是个普通的百姓,靠着打渔为生,在家乡渔民是最低贱的职业,就连做小买卖的商人都比渔民日子要好,很多人常以他的个头加以取笑,草原上武士强弱最大的条件就是力气,他空有一身蛮力无处施展,不免活的有点窝囊。

    铁蛮曾想过当一名武士,大贵族常会招一些身手好的人,一旦被录用吃穿也就不必发愁,今后也能见见世面。他曾经去过,##第一轮比试就被一个个子瘦小的男人打倒,他力气虽大行动却不灵敏,也不懂搏击的技巧像个孩子打架杂乱无章地挥拳头,几个回合就被对手放倒,旁边观看的人好像很喜欢看到一个巨汉倒地的模样,被一个看似弱小的人踩在脚下,就像一个猎人骑在虎背上威风凛凛。

    他只记得自己灰头土脸地走出寨门,路过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尽是嘲讽之意。

    自此以后铁蛮再也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不想被冷嘲热讽刻意避开出海的那些老渔翁。扎鲁走遍了东面大半的部落,特别是据林山林较近的地方,不管是被人夸赞小有名气的猎人索兰,还是经验丰富的采药人,铁蛮则全然是个特例,不过是扎鲁的一个念头,毕竟这样的巨汉在南陆哪怕世间都是少见的。

    “想要报答我就养足力气做事,就算坚持不下也要挺过迷雾森林才行。”

    铁蛮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用力点头。

    “只剩下一半的路程了……这种感觉就像在暴雨中行船,不知何时就会被浪打翻。”萨貊低声说,“没有退路可走,那就抛下所有顾虑向前,再向前。”

    “你一直都是个不给自己留退路的人。”弥由笑笑,目光坚定如铁,“仔细想想,我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