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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周围人包括萨貊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起从前,他们很难想象这个北陆人过着怎样的生活。心生敬畏又多了几分好奇。

    “你从前的主人一定很不简单,他的身手比你还要好吗?”莫汗问。

    “我没有见过他拔刀,他要杀人手边的棋子多得很。在我看来那个人和那颜有些像,都是聪明绝顶的人,胸怀大志,你们唯独不同的是——你心里的血是热的,而他是冷的。”

    “应该可以吃了。”萨貊抓着酒囊喝了几口,“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即便有一天你要回去了,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弥由怔怔地看了他一眼,“有的地方一旦离开就不能再回来。”

    “还是说说正事吧,扎鲁,树王山还有多远?”

    “天亮之后就继续赶路吧,日落之前一定能走到。”

    萨貊点了点头,“我们还有十七个人,用半天的时间务必要把木筏做好,要走多远能见到河流?”

    “可能要走上两天,如果顺利的话……”扎鲁低声说。

    “下雨的时候瘴气会散,但愿能赶得上。”

    气氛冷清下去,火焰噼噼啪啪地烧着,人们心里暗暗担忧,从泥沼里趟出一条活路,在这儿片毒瘴林里求生不过只是个开始。

    同伴一个个地倒下,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他们心里都有个信念——就是安全地护送那颜到巫神头,能与这样一位首领称兄道弟、出生入死已经知足了。

    还从未听说有谁走进到毒瘴林深处,并且能活着回来。扎鲁是个特例,至少在河摩部落这种事说出去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就连出色的武士也要竖起大拇指,他们大多是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能走这趟路也算是这辈子莫大的荣幸了。

    落叶几层,一脚踩上去竟有没膝深,枝干上的叶子落了大半,纷纷洒洒像是下了一场小雨。这儿不禁让人感觉到了深秋的临近,周围的植被、树种也全然变了样子,难怪扎鲁会把树王山作为分水岭,在这儿之前都算作是古林外围,越往里越是幽暗。

    “就是前面。”扎鲁露出一丝笑容,立在一处高坡上擦了擦额头的汗。

    “难怪你取了个树王山的名字,山势的陡峭已经感觉到了,树王顾名思义是颗很大的树了。”萨貊气喘吁吁,众人一直都在爬坡,路面上的植被稀少被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树木也不多阳光洒下四野斑驳。

    “后面一直是下坡路,感觉又像是坠入了深谷,空气凉的很。”

    “就算秋末不会下雪,那么冷的天气地水也应该会冻冰,我们可以提前行动。”弥由跟了一句。

    “没用的,除非大雪覆盖,说是地水不如说是几十口有毒的泉眼,冰面很快会融化,看似坚固实际上很脆弱。”

    “泉眼是活的,即便下雪未必能冻住,我们怎么过去?”

    “林子雪大,冰面早晚会化开不过时间要久一些,我们可以绕过泉眼分布的地方取走小径,那里地水较浅最为安全。”

    “那颜,你快看!”莫汗似乎发现了什么,情绪很是激动。

    人们相继站住了,高坡忽然平坦开来,树林高耸入天比之前所见过的都要高,十几株高树围成了一个半圆形,中间则是颗扇形的古树,不过七八米,但枝干交错、根茎延伸从地面裸露出来,像是个苍老的国王,四周站着钢铁一般的护卫,立在峰顶眺望远处仿佛整片毒瘴林都是它的王国。

    “很壮观吧,我第一次看到也不敢相信竟会有这种地方,被阳光照耀着金灿灿的,叶子还是绿的,有鸟在里面筑巢。”

    “照你的意思——这里很安全了?”

    “不一定。常有蛇跑来饮水,前面的林子不大即便有蛇也很稀少,大蛇不会爬到这种地方来因为觅不到食物。”

    “泉眼在哪儿?”弥由解下了腰口上的酒囊,里面还有些蛇血没有喝完。

    “你们找个空地休息一会,铁蛮、莫汗再来两个人。”

    “我去!”弥由说,“总有种预感,要有事情发生。”

    萨貊微微挑了挑眉,“还是小心点为好。索兰你也跟去,对付蛇出色的猎人比武士更在行。”

    “是。”

    其余人留下来坐下休息,有几个人好奇凑到古树底下打量,萨貊说不出为什么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歇脚,也许是出于崇敬,像是对待一个老迈的君王那样。部落上总有些迷信、拜神的说法和旧习,他出生的地方也有——是敬海神,那些走私船的老船员出海前都会去敬神,杀牛在供桌上摆上牛角,牛血撒入海中,萨貊每次看到都觉得有点可笑,但也都跟着做了求个平安,这一次他也是求平安,觉得树里面寄宿着一个灵魂,外人前来不该打扰到它的清幽。

    “别靠的太近。”萨貊对树底下的几个武士说,他的目光还停留在从土壤里翻起的粗大根茎上。

    武士们正在打赌老树有多宽,六七个伸展双臂能不能抱住,他们想去试一试不料听到那颜的告诫,面面相觑,都有点茫然不解。

    萨貊望了一眼西斜的太阳,他已经记不起来出来有多久了,河摩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河汐之前的局势也将如何了呢?

    扎鲁带着四个人回来了,他们的步子快而急。众人都觉出了一丝不祥的意味,武士们按着刀剑纷纷站起身来。

    弥由阴沉着脸,默不作声,眼神里带着惊惶和震惊。莫汗身子还在微微发抖整个人傻在那里,扎鲁也很反常,一向冷静的他也显得急躁不安,萨貊的目光最后落在索兰身上,这个经历过大难的年轻人紧咬着嘴唇,手里的酒囊干瘪倒垂着。

    “没有取到水……发生什么事了?”萨貊高声问道。

    “你自己来看吧。”弥由应了一声,眉头紧皱。

    泉眼是在一个低洼的地方,附近的植被不高很容易找到。众人没有走近停在一个缓坡上,洼地里全是死蛇,可能有几百条,泉水丰沛加上几天前的雨水积了很大的一汪,此时已经被染成了墨绿色,水面上飘着粘稠的水泡,泉水还在流动蔓到周围的地里,水的颜色彻底地变了,空气里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这是……”萨貊说不出话来。

    “这口泉成了毒泉,可能是不久前的事儿。”扎鲁认得死蛇里有很多龙魁蛇,这种蛇一般不会爬到这里来,它们是怎么死的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不久前……你不是说这里的蛇很稀少吗?”

    “是。连黑纹蝰蛇也死在这儿,这种蛇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在湿地里栖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它们是怎么死的?被泉水毒死的?”

    “有这种可能。有的毒泉无色无味,就连蛇也分辨不出来。”扎鲁说着话音一顿,“不过——这种死泉只有几处,这口泉明明……”

    武士们捂着口鼻,有人单是看到这一副全身就很不舒服像是有虫子在身上爬,这片洼地完全成了蛇的墓穴,尸身已经腐烂发臭。

    “会不会是相互残杀导致的?”弥由忽然冒了一句。

    蛇与蛇之间除非是天敌的关系,一般不会敌对相争,毕竟林子里食物不会稀缺,各自都有生存的领地。

    扎鲁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上一次去取水闯入蛇窝我就一直想不明白,它们盘曲在泉边的高树上似乎不打算再离开,蛇群守着泉脉不奇怪吗?也许是因为——”

    在紧要关头他忽然不说了,萨貊急声催问,“因为什么?”

    “这个想法过于胆大显得不切实际,我是觉得会不会是生存领地的水脉都被污染了,所以才导致它们的迁徙。大蛇很少会爬到这里来却一下子死了这么多,可能也是因为这样。”

    “我有个疑问。”索兰说,“大蛇通过猎物就能补水,也不需要太多的水支撑,大蛇吞下一头鹿或是牛可以在树上待上很多天,根本没必要整个蛇群都迁徙,它们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

    他完全是靠着猎人的经验和学识发问,话一出口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是这样没错。可大型的动物要饮水,它们会迁徙,那捕猎的地方在哪里?我不说也都明白了吧。”

    “那泉眼何故会被污染?既然成百上千年都没变化,毒物们也是靠着水泉生活,不可能去做。”

    “几百条蛇把毒液注入泉水里,这口泉可能就不能喝了。但这儿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水脉被污染森林的一种平衡就会被打破,蛇蝎毒虫们也都将陷入混乱。”

    “那是为什么呢?”弥由追问道。

    “非要找一个原因的话,就只剩下一种说法。”

    “是什么?”

    “先回去吧,我想要商谈的事情还有很多。”扎鲁转过身去,一脸愁容,如果真如推断中的那样,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