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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艰难的跋涉消磨着人们的意志,队伍静静地前行。正如扎鲁所言,地势一直都是向下延伸,植被树种有着巨大的区别,似乎置身在另一个世界。虽然还是在密林中穿行,明显让人感觉到不同的是空气的寒冷还有松软的土壤,草叶上挂着露珠,湿漉漉的像是淋了雨水,一路走下去身体会大量的流汗,而到了这片林子汗毛都直竖起来,双脚冻得发木。

    空气潮湿,地面冰寒,难怪会大雾弥漫。隔着厚实的皮靴,萨貊还是感觉到了冷,像是赤脚踩在雪里。

    越往里走空气里的雾气越浓,扎鲁选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歇脚,从高坡看去远处的白雾广阔无际把天空都遮住了。距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视野还算清晰,走到底地势就会平坦开来,大雾不散,人们在高处像是踩在云上。

    “抓紧时间造筏吧,到了底下什么都看不清。”扎鲁看着萨貊,“雾气不散,我们就成了完全的瞎子,单凭直觉行路我没有太大的把握。”

    “记得你说过——这片雾林不算复杂,地势起伏也不大,一直向前走一定能出去!”

    “可是瘴气……”

    “把衣服浸湿蒙住口鼻,至少管一点用,想要活命只能加快行进的速度。”

    扎鲁低低地叹了口气,他担心的事儿还有很多,可现在已经多说无益。

    众人忙活起来,伐木很耗体力和时间,采药人专门负责采割藤条。林中的小树是造筏的最佳材质,粗细见好挺拔笔直,枝干也少,无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夜色渐浓,几个精疲力竭的大汉赤着上身靠在树底,采药人把沿途采集到的草药塞到嘴里嚼烂,少量地敷在溃烂的伤口上,药草不多每个人只能用上一点,最多只能起到止痛去毒的效果,只是暂时。

    铁蛮正在细心地检查藤条的捆绑是否牢固,武士都是用刀的好手有他们帮忙事情简单很多,木筏造了四支,每一支筏上站四个人。他开始还为多出的一个人犯愁,萨貊的一句话提醒了他——前面的路危险重重,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能活下来。

    其实造三支就足够了,这是扎鲁的意思,他对情势的估计最为敏感。也是在提醒萨貊再考虑一下,等不到雨径直而入可真的会是生死由天。

    “听扎鲁说水流不急,除非遇到暴雨,不会有问题吧?”萨貊走上前问铁蛮。

    “木头很结实,藤条多少会起到浮水的作用。”铁蛮手里握着划水的一根长木,“那颜坐我的筏,我其他不行走水可是好手。”

    “只是不知道水上到底安不安全?”萨貊低喃了句,“扎鲁不赞同我的做法,他毕竟来过几次经验丰富,我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铁蛮板起脸。

    “一路上怪事连连,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那颜是如何打算的呢?”

    “前进。”萨貊说,“没时间等雨天,我也不会去等,把性命交给所谓的天神,我不信神,神明从不眷顾穷人。”

    “那颜是部落之主,我们自然都听你的,也都相信你。”铁蛮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我听过那颜的事儿,你在我心里可是大英雄。”

    “出发之前,扎鲁说过活下来的人会有一半,走到这里就只剩下了十七个人,能活着回去的可能更少。”

    “我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总是被人当做笑柄,要是怕死我就老老实实地在海上捕鱼了,并非是贪图那些钱,人死了有再多的钱也没用,所以我才来的。”

    萨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回去了我们坐下来好好喝一杯,我很少醉,也想醉一回。”

    “那就说定了!”铁蛮用力点头。

    弥由拽了一片扇形叶子擦拭着刀锋,刃锋上的蛇血凝固了厚厚的一层,他的刀极利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血。穆伯告诉他不要磨刀也不要洗去它,杀的人多了鲜血自然会洗清血污,刀也会越用越锋。

    自从逃到南陆来,他的日子一直闲散自在,在毒瘴林长途跋涉身心疲惫,这种感觉就像从前执行重要的任务。他性子孤傲只接难度大的任务,普通的天诛无法完成也不敢尝试,除非是想声名鹊起冒一冒险,即便有实力也未必会有机会。

    他是穆伯一手培养出来的刺客,名副其实的暗部杀使在天诛八大刃中排名第三,特别是他还很年轻,有无限的潜力。二十几岁就能成为杀使的人极少,每次除去目标迅速离去,跨过重重包围,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凭着毅力和坚韧死里逃生。

    他是队伍里看似情况最好的一个,其实并非如此,刺客行动都是速战速决,一瞬间耗尽大量的体力。他对同伴说起猎蛇的经历总是轻描淡写,动用了强大的杀手刀,诱因大蛇追来飞快地盘上树枝,鹰落而下,一击不中死的人就是自己。在回来的路上他疲惫不堪每迈出一步都异常吃力,不断地行路得不到修养身体越发的虚弱。

    虽然萨貊是队伍里的头领,但真正核心的人是他,那颜觉得有他在旁信心百倍,其余人也都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他的身手和冷静会让人在绝望中看到一线生机。

    弥由看着叶子上的血污随手丢在地上,他的手微微地发抖,整条手臂酸而发痛。这种感觉从前也有过,那时候受了重伤整日卧床,郎中诊断他再也不能握刀,或许连走路都是问题。

    穆伯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惋惜只有短短的一瞬,他转身走了再也没有来过。

    “在想什么?”萨貊不知何时走到了面前。

    弥由愣了一下,摇摇头,不语。

    萨貊看着他手里的刀,“是柄好刀,它是你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吧,和性命一样重要。”

    “以前主人送的礼物,听说是他用过的刀。”

    “你心里忘不了他,因为有恨还是……”

    “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他的恩情我也报答过了。”

    “上次的故事只听到一半,后来你恢复了他便来找你了吗?”

    “没有。”弥由面无表情地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务委派给我,我下定决心去找他。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说心里很失望,过了这么久了才来。”

    “我当时心里很愤怒,觉得自己就像是条死狗一样被丢在一个无人的地方,不管不问。我吃了多少苦才又重新拿起刀,还要主动摇着尾巴去求他原谅。”

    “后来呢?”

    “我得到了另一位教长的重用,调到了影部。不久之后我又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萨貊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因为什么?”

    “我能复原的这么快,得益于身边那位怪医。其实他来看过我好多次,都是在深夜站在窗外,那个郎中也是他特意找来的人,大费周折才请出山。”

    “你逃到南陆来想忘掉过去,想忘掉一些事看来没那么容易。”萨貊看了眼天色,“心里会不会想着再见一面呢,就如我对乌先生的挂怀。”

    “不会了。”弥由沉默了一会说,“再见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

    “不说这些了。”萨貊摆了摆手,“身边能出出主意的只有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拿不定主意就凭直觉去做吧。”

    “直觉吗……看来也只有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