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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萨貊赶到的时候,扎鲁召集猎人、药农上树采摘,只把武士留下来。弥由挑了挑眉,树底下躺着一个人,地上的血迹还很清晰,说明死去不久,前几天的大雨足能冲掉血水,死者的脚边有一柄刀,从装扮来看是个草原上的武士。

    “河犁的人。”弥由说。

    “怎么只有一个?”萨貊略感好奇,“他的死因是什么?”

    “被毒死的。”索兰蹲下身检查,还没找出伤口的所在,弥由便说道。

    “从地上凝固的血迹就能看出来,有点发黑,是被毒物咬伤的。”

    “找到了。”死者右腿的裤子破了个洞,索兰用小刀把碎布隔开,死者的皮肤还没有溃烂,上面有两根针一般大小的孔洞,“是被蛇咬伤的,他逃脱了一路奔逃到这里,最终毒发身亡。”

    “什么时候死的?”

    “最多一两天。”

    萨貊沉默了片刻,“河犁一行人不会分开走,难不成也遇到了蛇的袭击……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到了这里,队伍被冲散了?”

    “河犁探路留下的标记不见了,遇到袭击的可能性很大。”弥由点点头,“扎鲁,你怎么看?”

    扎鲁正要开口,有个猎人快步跑上前来。

    “那颜,我发现了这个。”

    猎人手里捧着的是顶虎皮帽子,虎皮表示着拥有者的地位,尖筒帽被雨水淋得变了形,脏兮兮地满是泥水。

    “这是领路人的帽子!”扎鲁叫道,“是舍老赏赐给他的。”

    “那就很明显了。”萨貊一笑,“这个人不是逃到了这里,而是被抛下的。河犁的人没有走远,在这里休息过。”

    “这个人是被蛇毒杀死的,他们一定也遭到了蛇的袭击,那之前的事儿就不是河犁的所为,那个领路人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可能真的是巫神头出了乱子……”扎鲁若有所思地跟了一句。

    “今晚在这里休息,好好睡一觉,一直这么走下去可吃不消。”萨貊望了一眼天色,“太阳过一会就落山,在这里生火烤一烤衣服,不会把蛇引来吧?”

    “不会。”扎鲁指着远处的林子,“你们听里面有鸟叫,说明这里很安全。”

    弥由懂这个道理,阴暗的林子根本听不到鸟鸣,树木成了蛇和虫子的栖息之所,鸟从不飞来。这片见光的林子有鸟群可能百年前就在这儿,它们和巫神头的住民一样被困在此地,一辈子都出不去。

    “也好。全身一直这么湿着难免生病,派几个人轮番守夜,以保万全。”

    人们分散开了,各行其是,有的负责去拾柴,扎鲁带着几个猎人去探一探林中有没有泉眼,萨貊席地而坐手里攥着莫汗送来的红果,弥由躺在草地上枕着头像是睡着了,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下来,顿感疲惫。

    索兰是那颜贴身的护卫,晚上睡觉都不敢睡熟,耳边听着动静。他脑袋里总想起家乡,母亲送别时那幅泪眼,他想着活下来不管遇到什么事,即便很累也紧抓着弓。

    “今晚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要想,真正危险的路还在后面。”萨貊没有看他,目光追着流云。

    “是。”

    “有几次半夜醒来,我都看见你还醒着,在想些什么呢?”

    索兰暗暗一惊,“那颜,你怎么知道……?”

    夜晚漆黑,他靠着树底很少动弹,静静地看着黑暗,下雨天时就听雨声。很难判断他是否睡着,还有人调侃说他这个护卫当的不称职,睡得很早打雷都不动一下。

    “我也很少睡。”萨貊对他笑笑,“是不是心里想着什么人?”

    “恩。常想起我娘,有一次狩猎走得很远,又赶上暴雨天结果迷了路,同伴们开始心急、起了争执就分开了,那时候我只有十六岁,被丢下了不知道该去哪儿,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夜晚下着很大的雨我爬到一个树洞里很久才睡着,梦到我娘来送别满眼是泪,说煮好了我最爱喝的红豆粥等我回来……”

    索兰语调悲伤,“去林中捕猎一走就是半个月,我知道我娘每天都会跑到送别的那个山丘上远望,不管大风还是暴雨,所以我决不能死,发誓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不再让她为秋末献贡去借粮食四处跪地求人!”

    “我也有这么一个娘,儿子很不安分日夜为此担惊受怕,终于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了,可她却走了。”萨貊摇摇头,嘴角一抹苦涩不褪。

    “我去当猎人,还因为一个人。”索兰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从来都没对人说过,怕被奚落。”

    “女人?”

    “恩。我们那儿是个小地方,相邻的部落势力很大,部落长的女儿喜欢打猎,周边又没有大一点的林子便时常跑来。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后来……”

    “她爱上你了。你不敢接受甚至想逃避,因为身份相差悬殊,你很自卑。”

    索兰低着头,“我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猎人,即便有点名气也只是在家乡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大贵族根本瞧不上眼。她心里一直有我,可我没办法娶她,除非有了钱和地位。”

    “所以你义无反顾地来了,不单单只为那些赏钱。这次若是能活着回去,我亲自为你做媒。”

    “那颜没有骗我吧?”索兰露出了笑,有点激动和紧张。

    “我说到做到!”

    “有了喜欢的人很好,男儿成年后就该结一门亲,有了老婆孩子上战场才有所牵挂,不会轻易就丢掉性命。”

    “那颜为什么没有结亲?”索兰也是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他常听人说起这位年轻的首领,那颜的为人很随和,特别是对待身边亲信的护卫,经常一起喝酒谈笑,但很少有人敢过问他的私事,大贵族家的女儿都很喜欢这位年轻的领袖,他不但勇敢而且机智,模样也算不错,却从未有人敢当面提及结亲的事儿,几乎成了禁忌。

    他不小心说漏了嘴,有点不安地抿着嘴唇,萨貊还是那副淡淡的笑脸。

    “我的志向还没完成,成家过早了吧,妻小会成为绊脚石,我和武士不一样心里不能留有挂牵,一旦犹豫走错了一步前面就是万丈深渊。”萨貊收回目光,看着不远处有人生起了火,“我当上那颜的第一天起,就没有退路可走只能一直向前,草原上的那颜哪一个不是年纪轻轻就娶了五六个老婆,后来被人赶下台砍了脑袋,老婆成了舍老或是新任头领的夫人,可能将来你的孩子都不知道嘴里喊着阿爸的人其实是他的杀父仇人。”

    “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她们,也就不准那些多事的大贵族献媚,可能要过几年……也可能等我发现自己就要老了。”

    索兰怔住了,他不懂那颜话里的意思——论保护什么人整个河摩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而萨貊却说连自己的妻小都保护不了,这儿怎么会呢?

    “不懂吗?”萨貊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惑,“大战在即,羌络草原就要大乱,或许南陆的三大草原都将不复安定,知道我冒险来寻找巫医为了什么吗?”

    索兰摇摇头。

    “为了掌握先机,也为了应对今后的战事。”

    “我听过有关巫医的传说。”索兰示意性地点头,“说他们精通炼药还有捕蛇,医术在南陆也是最好的。”

    “若是为了找到他救人治病,我们这些人赌上性命跑来可就有点可笑了,蒙火儿为此断送了几百个武士的性命还不放弃,因为巫医的价值可比这几百个人要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