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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我已经备好了酒,站在外面为什么不进来?”帐内的人说道。

    幸好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布帘,干莫罕想想还真是后怕,刚才的样子若是被看到,会不会被看穿呢。

    “卓叔。”干莫罕挑开帘子就站在门口。

    “有段时间不见了,河摩那边可有大的动静?”

    “没有。据打探狮口岭上驻守的人剩下不到三成,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夺下它。”

    “考虑好了吗?”

    “这块地方应该算是萨貊的前沿哨站,如果我动兵去攻,也就意味着下一步将会渡河,想要突袭就很难了。”干莫罕说,“若是不夺,河摩可以以此来打探河汐的动向,确是很碍眼。”

    “所以呢?”

    “攻。我这次来就是为听您的意见。”

    “萨貊这么做无疑是拱手相让,有狮口岭做缓冲会让他对河岸的防御稍微松懈,这是个突破口。一旦攻取,河岸上的驻军就会增加,时刻警戒,河摩也有可能率先发动进攻,那时候你就要把重兵布防在山岭上,这样以来所有的计划都将成为泡影。”

    “有道理。”干莫罕连连点头。

    “你这次来应该不是来问我这些吧,听说河犁双方开始撤兵的消息,沉不住气了?”

    “桑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内部相争就这么结束了?”

    “坐吧。”卓络打了个手势,“是有些奇怪,蒙火儿刚烈的性子应该不会对峙这么久,他有足够的实力敢于正面交锋,况且拉拢了河摩来牵制河汐,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那是为什么?”

    “原因有两个。”卓络想了一会,“蒙火儿率先挑起了争端,亚坦清楚他的为人,八成也没有想到他会按兵不动,所以也就不敢先动。他这么做可能是对河犁的未来担忧,也可能是把制胜的筹码压在了别处,在等待时机。”

    “蒙火儿担心自己会败?”干莫罕听得半懂。

    “不。他反而坚信自己会取胜,不过苦战下来长年积攒的实力会折损大半,河摩是他表面上的盟友,如果从背后捅刀子,蒙火儿可就无力应付了。河犁在羌络草原上实力最盛,一旦内部统一走向安定日后会成为大敌,利益是不变的,死敌也可能变成盟友,河犁被一分为二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萨貊敢打河犁的主意,我们就借此机会袭击他的后方,这样不是更好吗?”

    “你真的愿意冒这个险?如果失败了也就失去了与之抗衡的机会,萨貊拥有二地不出十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河汐。稳妥的办法只有分割河犁,自此羌络草原上只剩下两大部落,如果真的让你选择,你会怎么做?”

    “既然赌注是草原上的大君,那我就奉陪到底!”

    卓络似乎猜到了他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话音陡然一转,“我和蒙火儿打过几次交道,他是个不畏生死的人,打仗向来是雷厉风行,难得等到这样的机会……这一次是够奇怪,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卓叔,你是担心……”干莫罕看到他脸色一沉,说不出为什么,心里有些慌。

    “河犁是三大部落里最为特殊的,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干莫罕摇摇头。

    “因为有巫医和巫母。虽说他们从不属于谁,可毕竟是在河犁,可谓近水楼台。”卓络皱着眉头,“我只是想起了巴桑嘱托的话,关于邪力乱神的传说一直都在流传,就连你父亲年轻时都希望握住这股力量,总有人想要找到他们,蒙火儿一定也有这样的想法,或许已经付诸行动……”

    “现在的时局比我预想的还要复杂,如萨貊这般精明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计谋不是固定的,就像是局势瞬息万变,你要看透它才行,你是河汐的主人,想要做什么自己拿主意,只是不要后悔,我会全力支持你,明白吗?”

    干莫罕看着他,久久,默默点头。

    “你父亲近来身体还好吗?”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卓络随口问道。

    “还好。我有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阿爸什么也没有说,看起来好像并不支持。”干莫罕饮着酒,脸上有几分感伤,“卓叔有时间去看看他吧,阿爸是老了,整日待在帐篷里,见到他一个人喝着闷酒我有点不是滋味。”

    “改天吧。有段时间没见那个小丫头了,不知又疯跑到哪里去了。”

    “怎么,桑叔不知道吗?”

    卓络一愣,“知道什么?”

    “她已经离开河汐了,跟着上次来的那个北陆人……”

    “难怪……性子倒是一点没变,巴桑走的那天她没有去送已经够让我意外了,原来是做好了打算。”卓络笑笑,并不吃惊。

    “我有点不放心,该不该派人把她找回来,父亲也没有告诉我她去了哪儿。”

    “找不到的,不必白费力气,有一天她会自己跑回来的。”

    “我妹妹该不会是爱上那个人了吧?”

    “你觉得呢?”

    “应该是了,整天跟屁虫似地黏在后面,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样。卓叔和那个北陆人有些交情,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你这个问题倒真是难住我了。”卓络笑了一声,“这个人可不简单,不过小丫头跟着他至少让我放心。我想那未必是爱,最多算是好奇,只是没见过这样的人,身手不凡心底难免会产生崇拜,他们不可能走在一起,我倒是希望能,那样你身边可就有了一位绝强的帮手。”

    “卓叔好像很喜欢这个人?”

    “喝过几次酒,不要把他当做武士看待,他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博学多才的人,有时还很儒雅,特别是头脑——在我看来不逊于萨貊的才智。”

    “没能留住他是有点可惜。”

    “所以我倒是希望小丫头对他的感情是爱,如果是,或许……”卓络收住了话音,摇了摇头,“无欲无求的人最难把握,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事能绊住他的脚步。”

    “我一直就不懂卓叔心里的想法。”

    卓络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副笑脸,“不知道你指的是?”

    “很多事。譬如您和我阿爸之间,小时候记得你们是无话不谈的兄弟,可现在为什么不相往来,就像是陌生人……”

    “熟人见面反而会无话可说。”卓络擎着酒杯若有所思,“相见只会尴尬,也就只能用酒来说话。”

    “讲讲过去的事吧,小时候听过不少现在回忆起来竟都忘了。”

    “讲什么?”

    “如果可以……说说您的弟弟吧。”

    这个话题一直都是个禁忌,当年舍老造反杀了戈尔瑟的亲人、妻室,若不是卓络带兵及时来援,那颜的性命都将不保。

    “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因为此事后卓叔完全变了一个人,当年我只有九岁,听到些传闻,后来阿爸下了死命令谁要是再提起就杀头,舍老造反的原因也就成了一个谜。”

    “那你是怎么看的呢?”

    “都说起因是缘于献贡,当年西部边界有几个部落不完全臣服,所以也就没有例行规矩。舍老和这几个部落的头领是患难与共的兄弟,阿爸派舍老去说服他们,结果没有成功便动了武力,舍老从中想制止这场争斗却晚了一步,部落首领被灭了族,由此和阿爸结怨导致后来的背叛。”干莫罕朝卓络举杯,“这杯酒我得敬您,当年舍老包围了寨子,若不是您带兵援救解了危难,我可能早就死了。一面是生死之交,一面是自己的亲弟弟,换做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听那些大贵族说您亲自带兵冲进寨子,一马当先人数虽不占优却鼓舞了人心,逆转了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