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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我阿爸侥幸逃生,获救后跨上战马去追舍老,听说您当时曾阻止过,好像还发生过激烈的争吵,舍老想要逃到河摩去最后在边界被围杀。虽然人们都不敢说,卓叔辞去舍老职位的原因众人都心知肚明,您救了我阿爸就等于杀死了自己的亲人,放他一条活路这个请求并不过分,虽然我娘就是死在这场**中……可我阿爸失去的也是至亲之人啊,所以才会这般不管不顾。”

    “当年我支持你父亲,结果受到你大伯、三伯的排挤,有一次在回乡的路上遇到了埋伏,哲罗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救我出去,我的家族也都因为种种原因被杀害,最终只剩下我们两个还有一千多个奴隶武士。”

    “哲罗是个刚烈的性子,就像你现在这样,他是个勇猛的武士心里却没什么主见,所以对我的话很听从。不管是帮助你父亲强行夺取那颜之位,还是日后对河汐的统一都是冲锋在最面前的人,他在战场上负伤过五次,有三次差点丢了命,而这三次都是因为救你父亲才受的重伤。”

    卓络一脸平静,缓缓地说道,“当年我听到风声,集结人手马不停蹄地赶到,打退了进攻的人甚至包围了哲罗,是我让人放他一条生路的,也找过你父亲求他罢手,他没有听我的劝告。我这儿一生都没求过谁,只有这一次却是徒劳。”

    “所以卓叔才不肯原谅我阿爸,让出了舍老的位置今后部落的事儿再不过问,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着。”

    “多少有点关系,放哲罗走的时候我曾当面对他讲——离开河汐再也不要回来,放心的走绝不会有事。”

    “有一次哈叔喝醉了酒,忽然说起了当年的事,听说这里面另有隐情,舍老背叛并非是因为几大部落被灭族,而是因为……”

    卓络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干莫罕抛出这个话题原来是在试探,接下来才是正题。

    “为什么不说下去?”卓络朝杯里续酒,也不看他。

    “我当时听得不太清楚,哈叔嘟嘟囔囔的说得也都是醉话,当不得真。”

    “他说了什么?”

    “哈叔说这件事……”干莫罕偷偷打量着他的脸色,“说是和您有关。”

    “和我?怎么讲?”

    卓络也是一脸惊讶,看上去不像是装出来的,干莫罕急忙打着圆场,“应该是听差了,那时候的舍老有两位,所以也就……”

    “没有问过你父亲吗?”

    “趁着阿爸心情好的时候提起过,他说事情的经过就像大贵族嘴里说的。那时候桑叔也在寨子里亲身经历过清楚事情的始末,我有去问过也是这些话。”

    “你觉得不可信?”

    “不是。我当时也在场,那些叛乱的人冲进帐篷里杀人,到处烧着大火,周围全是喊杀声,我被抓了,他们并没有杀我而是送去了桑叔的身边,他们在寻找我父亲想要杀他却放了我一条生路,如果舍老是叛变想成为那颜不会这么做的,这难道不奇怪吗?”

    “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舍老一定交代过不准对我下手,那些人冲进来带着刀,我当时很害怕觉得自己就要死了。那些武士见到奔逃的人追赶砍杀,我想要逃走结果被抓到了,有个人举刀要杀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朝他吼‘说我是那颜的长子,未来河汐的主人。’那个人带愣了一瞬放下刀,亲自护送我到了桑叔的帐里,弟弟、妹妹都在里面,听说也是被这些人带进来的是不想被误杀。”

    卓络似乎一点也不惊奇,叹息一声,“哲罗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只能成为出色的武士,对于处事还很生疏,就算是造反未必是想当那颜,只是走投无路。他也是你的叔叔,自小看着你们几个长大,命令手下人不准伤害你也合乎情理。”

    “这样么……”干莫罕低语道。

    “清静的日子不长了,就只剩下这一年的寒冬。”

    “卓叔是说河犁的战事要拖到明年?”

    “不是河犁一部的,而是整个羌络。”卓络眼睛里映着烛火,一脸严肃地说。

    原野上的花草更茂,牧民驱赶着牛羊游走在山坡草场之间,炎热的夏日已经过去,夜晚的风透着清凉。人们换上了厚实的衣服,入秋这段日子最是忙碌,收成不好的小部落正为献贡的事儿发愁。

    苏哈把权位让给了儿子什么都不再管了,蒙塔奉那颜的妹妹为主引得不小的争议,随着时间渐渐淡去。他刚刚成年很多事都不懂,那些老派的贵族们主动地跟他走近,塔克图家的地位在河汐可谓举足轻重,虽然这个少主看起来有点愣头愣脑,一点也不像他父亲,就连表面的客套话都不太会讲,每次参加会议也都保持沉默。如今舍老也不参与内部的事儿都由那颜一手操办,干莫罕成为新任首领已经完全受到人们的认可,草原豹子的时代宣告结束。

    戈尔瑟很少喝酒,变得像巫医那样足不出户,病症正在急剧恶化,右腿开始僵硬,左眼已经彻底失明。在外人看来根本察觉不到,他总是坐在毯子上沉思,有人曾劝过他出去跑跑马,苏哈闲来无事喜欢去林中射猎,戈尔瑟都谢绝了,他清楚身体的状况,恐怕现在连骑马都成困难,他在众人眼里是无往不前的武士,是人人称道的英雄,如果被看到无法乘马迈着蹒跚的步子只会成为笑柄,他的所有功绩都会被抹去只在后辈的心里刻下另一个样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戈尔瑟抬头看着木架顶层的那柄刀,他会以武士的方式结束生命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如果说心里还有念想——那就是小女儿格日乐,想在死前再见她一面,看看她成长后的样子。

    “那颜。”帐外有人叫了一声。

    戈尔瑟知道来者是谁,苏哈总是改不了口,他现在已经不是那颜了,不过在这个忠实的追随者眼里他永远都是。

    “不必等在门外通报,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怎么总改不了。”戈尔瑟笑了笑。

    “习惯了,追随你的老部下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病逝,就只剩下我还有卓络。”苏哈晃了晃手里的酒坛,“特意带来的,一定合你的口。”

    “坐吧。蒙塔这孩子性情沉默,为人倒是踏实,你还算省心。”

    “是个愣小子,我真担心他不会搞通关系以后会被孤立。”

    “怎么会呢?他选了乐儿作主子,实质上就等于是那颜的亲信,这孩子这么做很出人意料,但也不傻。”

    “我的脸都快被丢光了。”苏哈摇了摇头,“这么荒唐的事儿也干得出来,卓络竟然还会点头同意。”

    “河汐的未来是后辈们的,我们都老了也该放手了。”戈尔瑟举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河犁内部要交战,亚坦派来了使者却没被接见,至今都留在天齐镇不肯走,这是什么意思?”

    “河犁那颜派出使者只是在警告蒙火儿,内部之事不要把外族搅进来,也为了用于牵制河摩。”

    “还以为你整日窝在这里对外面的事儿一无所知呢?原来也时刻在关注啊。”

    “寨子里的人整天都在说,不知道都很难。”

    “那你怎么看?”苏哈神色很是认真。

    “这是那颜的事儿,舍老也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闲来无事听听没有什么想法。”

    “你相信他?”

    “谁?卓络吗?”戈尔瑟看着他问。

    “当年舍老背叛我就在你身边,虽然你一直不愿提起,可这件事的起因难道与卓络无关吗?我不信哲罗是因为死了几个患难兄弟就造反,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我们不可能躲过一劫提前逃出了寨子,卓络派人四处搜查你的下落,甚至没有派人去追杀他的弟弟,总觉得里面有问题。”

    “既然是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呢。”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苏哈一字一顿,“正因为过了这么多年我才想弄清楚。”

    戈尔瑟握着酒碗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当年不去查有自己的理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想知道。就算是卓络想杀我也好,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