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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幕干净,没有树影和高耸的楼阁遮挡从地面看去显得无比辽阔。说是寨子只是用竹木围成了简易的墙,人们都睡在帐篷里,到了夜晚三三两两地出来围着火堆谈天说地。遇到喜庆的日子会跳舞唱乐,女人过了十七岁通常会嫁人,小伙子若是看上哪位姑娘便送去自己的心爱之物,一把佩刀或是一面普通的铜镜,穷人结亲没有任何摆场,女方若是同意会收下礼物入夜后会在帐帘上挂一束同心草,小伙子看到深夜偷偷摸进去事情就算成了。

    大部落的那颜嫁女,受到庇护的小部落都会派人来祝贺,带来的礼品多得要用大车拉送。这次那颜大寿,献贡的人都是部落最具魅力的男人,那颜的小女儿格日乐已经十|六岁了,过了冬便到了嫁人的年纪,不但出身高贵容貌更是俏媚,河汐部落的年轻男儿都梦想着能成为她的丈夫。

    帐内,虎皮椅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老者,地上铺着一张宽大的兽毯,最为醒目的还是——木架上放置的三把刀,其中有两柄断刀。作为大部落的头领,他所在的帐篷里面除了杀人的东西装不了其他的,兽皮不管是用于衣着还是坐毯都象征着一个人的地位,虎与豹在部落中极具象征性,虎为首,豹为次首。

    那两柄断刀也颇有历史,戈尔瑟当上那颜经历过两次重大的血战,一次是与亲兄弟的争权,他二十四岁那年杀了哥哥和两个同是贵族的弟弟,三十一岁那年随他出生入死后来封为‘舍老’的兄弟叛变,戈尔瑟带兵追了两天两夜亲自砍下那个人的头,事后他都会折断手里的刀过去的情就算断了,他把三柄刀放在显眼的位置就是为告诫手下的族人,他随时折断第三柄刀不在乎杀更多的人。

    老人阖眼像是静思,又好像真的累了在闭目养神。

    帐外传来脚步声,来者没有禀告疾步而入,外面的护卫毫不阻拦甚至不发一声,老者大体猜出了是谁一脸平静地抬起头来。

    立在帐口的少女身形略瘦,肤色奶白,穿着一件绸制的雕花外衣,下|身是件皮裙串着亮晶晶的珠子,左腮上有一颗美|人痣,大大的瞳子里带着一丝急躁。

    “寂儿,你怎么来了?”老者称呼女儿的是北陆的名字,白夫人生下她之后取得私下里这么叫显得亲近,在南陆就该叫家族的名字,自当女儿渐渐长大喜欢穿些北陆的衣裳,从行商那里常搞回来些新奇的玩意,他觉得女儿有时就像是北陆人,渐渐地喜欢北陆这个名字——白寂。

    “阿爸,有三个部落的人没来献贡,我差人打听了那些牧民生活很苦,今年雨水少收成不好勉强只够自己吃喝,把牛羊都送去等于要他们的命。”

    “你是来为他们求情的?”戈尔瑟招招手,“怎么像那些贵族站在门外,你是阿爸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提过任何要求,我哪一次没有答应?”

    少女眉开眼笑,小跑过来抱住父亲的脖子,“就知道阿爸最疼我,我还担心……”

    “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戈尔瑟轻轻摸着女儿的脸蛋,沉默了片刻,“就像你的母亲。”

    白寂自打出生只是从旁人嘴里听到母亲,父亲很少提及,只知道母亲来自北陆的大国,也因此对北陆一切的事与物都很好奇,想知道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你要是个男儿就好了。”戈尔瑟忽然说,似有所思。

    白寂挣脱了怀抱,不太服气地瞪着眼睛,“阿爸我哪里比哥哥们差了?从小就被奶娘和周围人宠着,看着哥哥们练刀、骑马射箭心里总是惦记,我昨天和蒙塔比刀,他可是输了的。”

    “你是说塔克图家的那个孩子?”戈尔瑟笑笑,“他是故意让着你呢,凭他一身的力气就连成年武士都不是对手。”

    “什么嘛!”白寂转身就走,“那我再去跟他比一次。”

    女儿执拗的脾气倒是像他,老者摇了摇头,“都这么晚了,大晚上比刀容易受伤,不如明天。”

    “真讨厌,每个人都让着我,除了大哥。”白寂哼着鼻子,小脸一垂。

    她嘴里提到的大哥干莫罕今年二十四岁,手头带着近千人的队伍,性子好强、胆大妄为和那颜年轻的时候极为相像,贵族们关系都和他走得近。也有少部分贵族支持次子查克苏,那颜已经老了退位将成为近两年的大事,部落常有战事头领的位子更替频繁,戈尔瑟坐在这个位子已经近四十年,即便是在羌络草原上他的名字也不陌生。

    “不知那些人从哪里搞来的北陆玩意,衣裳、玉玩还有兵刃,我看都是送你的,哪里是为我祝寿。”戈尔瑟上下打量着女儿,含笑着说,“来献礼的都是些年轻的小伙,模样生的也好就留在寨子里等到寿日过了才走,寂儿不去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送这么多北陆的东西准向人打听过,没安好心。”白寂说的满不在乎,脸上却有些热。

    她身边也有几个女伴,如今一个个都嫁人了,看着别人出双入对满脸幸福的笑容,多多少少会羡慕。

    “嫁女都是为父做主,女随父愿,听你母亲说北陆也是这个样子,不过还是要女儿中意才行,我不勉强,有了喜欢的人就带来见我。”

    “阿爸,干吗那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啊?”

    女方嫁人就要搬到丈夫的家里住,即便是大家族的女儿也是一样,只有特殊的节日才能回去拜见双亲,有的人嫁得很远可能一辈子都再回不去。

    “阿爸老了,所以才急着想找个人来疼你啊。”戈尔瑟说,“这样我才能放心地闭眼,谁要是敢对我的女儿不好,我就叫人用马拖死他。”

    “阿爸……”白寂抱住父亲的胳膊,整个身子都依偎在他怀里,“我不嫁人,就一直这么陪着你。”

    “真是孩子话。”戈尔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静了一会才说,“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了,心里装着的都是那个人。父亲是第一个为你撑起天的人,天早晚会塌,要有个人替我撑起它。”

    白寂愣了一下,“阿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早晚会懂的……没必要现在就弄明白。”

    帐外响起护卫的声音,“那颜,舍老来了。”

    白寂面露喜悦朝外迎了几步,戈尔瑟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慈爱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硬的脸孔。

    “卓叔。”白寂自小就对他亲近,他和父亲很早以前就是患难兄弟,这个男人温文尔雅不像那些武士粗鲁、野性,他知道很多北陆的事和巫医又是朋友,在她眼里无所不通是个博学的人。

    “格日乐,有几日不见了。”卓络瞧着她这身装扮,连连点头,“这么个穿法虽然有点奇怪看起来倒是适合你。”

    “卓叔,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臭……”白寂故意取笑他,心里清楚他一定去过巫医的住处,而且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这个丫头……”卓络摇头笑笑,“怕了你了,难怪巴桑足不出户,这股味道没几个人受得了。”

    “你找他去做什么?”

    “闲谈。听一听他游历的故事,很多新鲜事。”

    “听到什么了?”白寂急忙拉他的袖子,“快给我讲讲。”

    “有空再说。”卓络看向那颜,面色霎时一沉,“有件事可能不太重要,不过我觉得还是该讲出来。”

    “寂儿,你先下去,我和你卓叔有事要谈。”

    “那好吧。”白寂不情不愿地走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父亲绷紧着脸孔,不知道为何明明是很熟的朋友为什么见了面一点笑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