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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孔休牵好了来时被扣押的枣红马,木诚特地为他送行,一同的还有叶逍凌,他信步走着,脸上一抹笑意不褪。

    孔休的脸上却泛起了一丝铁青,叶逍凌以‘事情尚需进一步细谈为由’留在了叶泽的军营里,他隐约感到这个神秘莫测的人并没有打算一同回去。

    三人很快来到寨门外,巡夜士兵的身影在三人身后一一远去,孔休犹豫了一下对木诚说道:“木将军,我和叶公子有几句话说,你可以暂时回避一下吗?”

    木诚知趣地走开了,还没等他开口,叶逍凌便笑道:“你要说的都不必讲了,保管好这儿两封信,一封是叶泽亲笔所写,另一封是我写给你主上的。切记,要亲手交到九皇子手上,途中万万不可拆开。”

    “叶公子,我记下了。只是……”

    “只是我没有一同回去,恐你主上责怪对不对?这个你不必担心,回去你定知其因。”

    孔休只好点头,“那叶公子,叶泽明日真的会发兵吗?”

    “这个你大可放心,千金一诺,瀛国第一名将讲的话自然无虚。更何况——他若不想自立为王,拖下去只会自寻死路!”

    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不过孔休对这个年轻人充满敬畏,离别时心里不免涌起一丝惆怅来,他知道这一别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再相见。

    孔休不知再说什么,翻身上马,在马上躬身行礼,“那叶公子多保重,希望日后……”

    叶逍凌出声打断了他:“还记得我曾对你说的吧,你知道去哪里找我的。你是个一身血性、应当策马征战的人,而不该甘愿做一个衣食无忧的王贵侍从。”

    像被说中了心事,孔休哑然沉默。

    叶逍凌不轻不重地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过了片刻才说:“想好了就来找我吧,和我一起去争夺这片天下!”

    他扬起头说完,孔休的身影早已远去了,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他说的,马上的人融进夜色里一直都没有回头。

    其实在叶逍凌心中还有一个很深的疑虑,车无办事一向雷厉风行,夺位大事更不能出半点差错。他曾与晋灵王结下不解之缘,关系要好,按说如今风岭峡关早该大开,为何却迟迟不见晋国的军马,难道南晋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

    木诚等候在一颗树下,见叶逍凌缓缓走来便快步迎了上去。

    “叶公子吩咐的我已派人办妥了,最优良的快马,您要的通牒也办好了。”

    叶逍凌一拱手:“多谢木将军费心了。”

    “客气,客气。将军今夜心情似乎大好,正等着您回去把酒叙谈呢。叶公子明早就走吗?”

    “是。”

    “我跟随将军二十多年了,很少见到他喝酒。没想到今天……”

    “木将军其实是想知道我到底和叶统领谈了什么吧,我无妨透露一二,就要开战了,迫在眉睫。”

    木诚一惊,“和谁开战?”

    “名将交锋,即便是贵方统领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吧。”叶逍凌笑,“如果时间都还来得及——鹿死谁手谁又会知道呢。”

    孔休马不停蹄,赶到国都已是第二日傍晚,他不顾全身的劳累进入皇城后直奔九皇子的府邸,没想到一进门便被暗处藏身的伏兵包围,在无数张面孔里他终于找到一个熟人——西城禁军的统帅陆天恒。

    城内的变化瞬息万变,庭院中明显加派了护卫的人手。在上次会谈的阁楼中,孔休全身被绑着正跪在一身华贵的九皇子脚下,在一侧的小桌边雷颌、陆天恒手按着佩剑,面色阴沉。

    “叶逍凌呢?他人在哪里?!”吉昼近乎逼问的语气,带着怒气。

    孔休没想到他不辞劳苦一夜都未曾休息,就是为了把叶泽发兵的消息尽快带回来,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柄柄冰冷的刀剑,以及那些最该了解、信任他的人的一张张猜忌的脸孔。

    “禀主子,叶公子有要事需要和叶统领商议……就、就没有回来。”

    吉昼勃然大怒:“什么?要事……什么要事?”

    “属下不知。”

    “废物!”吉昼大骂,面色一变,急声问道,“事情办的如何?叶泽将军可……”

    孔休不敢抬头,叩头回道:“听叶公子讲事情已经谈妥,叶统领回复的亲笔信还在小人身上。”

    “赶快、赶快拿出来啊!”

    “小人手脚被绑着……”

    三人也都是急糊涂了,陆天恒赶紧给他松绑,孔休不敢起身从衣服里摸出两封信双手举过头顶。

    “怎么会有两封?”陆天恒心细,一眼便瞧出信上的问题。

    吉昼手握着信,正亟不可待地撕开封口,听了陆天恒的提醒倒也一愣,审视地看向孔休“这是怎么回事?”

    “禀主子,另一封是叶公子写给您的。”

    三人对望了一眼,雷颌说道:“殿下还是先看叶泽的信吧,看看我们怎么配合他,要早做准备。”

    吉昼抽出信函,里面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的内容看完让人瞠目结舌,因为只有短短的八个大字“后日子时,兵至开城。”

    吉昼可急了:“叶泽就没别的交代了吗?叶公子临行前都跟你说了什么?”

    孔休抬起脸,看着主子又怒又急的表情越发觉得寒心,一天一夜的急奔八成是累坏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禀主子,叶公子就交代我把信交到您手上,让您放心叶统领的兵马定会如期而至。”

    吉昼的脸色立马舒缓了几分,手里握着叶逍凌的信,竟犹豫着要不要立即拆开看,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孔休一愣,没想到吉昼仰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留不住的啊,我这般对待我的恩人真是心中有愧啊!”

    “殿下……”陆天恒惭愧地低下头,“是属下的错,叶公子一走他日定成为殿下大敌,若留不住不如除之,没想到这一步也早在他的预料当中。殿下知恩图报,此事和您没有任何关系,是属下之过,甘受责罚!”

    “罢了,罢了。”吉昼摇头苦笑,“是我终不如父皇啊!”

    他打开信函,慢慢展开信张,面露惭愧地读完整封信,内容如下。

    “大事已成,九皇子新王之位十有八|九已定。殿下曾诚心挽留,叶某不胜感激。惜君有贤明之心却无天下之志,南陆蛮夷窥伺北陆已久,苦无时机。北野四国,各怀鬼胎,战事早晚将至,妄君早作准备。瀛国之存亡在于一人,切莫听信谗言做出愚笨之举。”

    “叶某心知若归,命陨已。家师仍在府上,请代我照料,凡事皆问其后方可决断,除此大事难成!”

    “叶某此去定会归来,君暂且坐稳山河,日后代我与主上来取!”

    吉昼看完把信交给了雷颌,这位脾气暴躁的将军看到最后当即大怒:“殿下,那个姓叶的小子兴许还未出国境,我派人封堵拦截,提他的头来见您!”

    一旁的陆天恒也看完了,自嘲地笑笑:“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现在想杀他恐怕比登天都难!”

    “为何?”雷颌不屑一顾,冷哼一声。

    “因为他是从叶泽的军帐里出去的,四方要塞大大小小都有叶泽的旧部,叶逍凌若有他的手谕,无疑是一马平川。现在去追我倒要问问,雷将军你的人能通过叶泽部下把手的边城要塞吗?”

    “这……”

    陆天恒摇头:“你不行,我也不行,就算是奉九皇子的谕令亦是徒劳。溪流入海,事已晚矣!”

    吉昼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了一声,转身就往屋外奔。

    孔休被闪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位将军紧追出去。

    “殿下,何事如此急急忙忙?”

    “叶公子的老师啊,你叫部下怎么处置他的?”

    “只是……只是叫人绑起来,关在屋子里……”

    远去吉昼的声音越来越急,“那还不快带我去,这个人可是……”

    孔休呆呆地站起身默默地走出屋,他不清楚叶逍凌的信上到底说了什么让两位将军如此恼怒、杀气腾腾,不过至少明白了他没有一同回来的原因。随着叶逍凌的离去,孔休的心里第一次感到巨大的失落,可能他也渐渐明白是与主上、身边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这位忠实的侍从带来了巨大的喜讯,本该受到热情招待,可如今却被人遗忘了。他孤单地身影默默出了九皇子的府邸,突然才发现身边原来一个朋友都没有。

    不自觉地想到了叶逍凌临行前的那句话,“还记得我曾对你说的吧,你知道去哪里找我的。你是个一身血性、应当策马征战的人,而不该甘愿做一个衣食无忧的王贵侍从。”

    在不久的将来,这个无名的护卫将策马立在一个手握长枪的男人身后,跟随他迎向刀剑、飞矢,喝马扬鞭同去天涯海角,在乱世君王的年史上用无数人的血来写下他的名字。

    历史

    瀛王七十|六年,王崩于内宫,大将军辅佐吉隆封闭皇城等待援军,以平息内乱。玄谷、青影两地大军集结已毕,均未见其动,天诛的复兴也赶在这场大戏开幕前率先登场。

    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子要用手中的利刃对抗身后的巨大组织,一心避世的墨斩也相继被拉入混沌的旋涡在危难中被迫抉择。风雨将至,北陆三国的君主一同将视线投向这片广阔肥沃的大地。

    而史料中尚未记载的是——一袭快马借着夜色闯入了南晋的领地,马上的年轻公子眺望苍穹,他知道为何要不远万里而来。乱世君王在岌岌可危之际宿命般地和鬼道家相遇,他们并肩扫视着城下围拢的数万大军,在阴霾的夜空下撒下豪言壮语,乱世君王也将迎来生命中的崛起和转机。

    他眺望的不再是小小的南晋,而是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