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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将军,你找我。”随着帐外声音响起,僵局被无形地化解了。

    “是西岳啊,进来吧。”叶泽含笑,浓重的面色陡然一转。

    叶逍凌格外关注走近帘帐的这个人,只有他有资格进军帐可见身份定然不一般,可细细调查过叶泽帐下的爱将名士,从未听说过有西岳这么一号人物。

    这个有点呆头呆脑的小伙子走进来时,更让叶逍凌大感吃惊。他所穿的军服不过是个夫长的职位,身形魁梧高大,长相说不上难看至少全身散发着一股豪气,唯一让叶逍凌在意的是他看人的眼神,很温和,很静,这不该是一个小兵该有的眼神,即便是陈魁那种悍将面对叶泽时眼中也会有敬畏和热情,儒将木诚则是关切、依赖的目光,而这个叫西岳的人眼神却很平淡,看他和孔休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可能在他眼里就是两个陌生人,仅此而已。

    其实西岳为人实在是太简单了,他的心思不在这两个陌生人是什么来头等诸多问题上,一心只是想着将军叫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坐吧。”叶泽看他愣在门口便招呼他过来。

    西岳刚坐下就觉得气氛不对劲,这三个人怎么都不讲话,将军对着帘子外的夜幕入神,而那个俊俏的公子抚着下巴怔怔地看着烛台上的烛火。

    “叶统领,这是我家主子能开出的所有条件,希望能得到您的全力支持。”孔休越来越觉得情况不对劲,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函双手奉上。

    叶泽看着那封信,却没有接,“不知你家主子是?”

    “九皇子。”叶逍凌似乎是对孔休的鲁莽有点苦恼,苦笑着接过话头,“这是九皇子对您许诺的约定,我们知道将军想要什么,也能给将军想要的。”

    “哦?”叶泽倒显得好奇起来,“西岳,你说说我最想要什么啊?”

    “啊……这个……”西岳挠着头,没想到问题怎么突然抛给了他。

    “你跟随我有些年头了,说说我想要什么呢?”叶泽就喜欢看西岳这副猴急的样子,一脸笑意。

    “将军……将军最想要一个统领位子的继承人,您老是说清风塘种的那些花没人帮着照看不放心。”

    叶泽大笑摇头。

    “要不……要不就是想讨个老婆……”

    还没等他说完,脑袋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真是榆木脑袋,我想要的还没一个外人知道的清楚,你说我该怎么处罚你呢?”

    “啊?将军不是说我事情办成回来给我一个副将当吗?怎么突然又要罚我?”

    “别说我差点忘了,那就这样好了功过相抵,这次就饶过你。”

    啥?西岳目瞪口呆,不知道将军是不是在说笑,他也不敢问只好闷头不吭。

    “若不把事情说透,叶统领还是很犹豫不决吧,只有辅佐九皇子方能解燃眉之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叶逍凌抛出了最后的筹码,吉昼的密信和下面要说的话的分量比起来无非是九牛一毛。

    终于要道明来意了,叶泽正襟危坐,倒想看看此人有如此大的自信最后的王牌又是什么呢?

    “此事关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消息一旦走漏,那就……”叶逍凌先后看了看叶泽和西岳,“我想和叶统领单独叙话,不知可否?”

    “西岳你先出去,退到帐外十米之外,无需请示敢有无顾靠近者杀无赦!”

    “是。”西岳得令大步而出。

    孔休也跟着退出去,对这位九皇子的座上宾他还是抱有太多的不信任,他心里有太多的秘密可从不袒露给外人。大皇子被囚禁,车无欲要造反这种头等大事竟然未对主子提起一个字,他到底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是给主上带来福音还是灾祸呢?

    “小兄弟,现在可以说了吗?”帐中只剩下两人了,叶泽专注地看着对方。

    “来之前我一直担心一件事情,世人皆称叶统领乃世之猛虎,和这样的人物打交道必须谨慎再谨慎。您一直未表明心意,其实进发国都之事您一定考虑很久了吧,迟迟不动自然有充分的理由。”

    “你倒是说说我在犹豫什么呢?”

    “叶统领只是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来解瀛国的危难,大皇子方方面面的确都比九皇子更适合成为继承者,他稳重、爱才且勤奋好学,特别是具备诸位皇子都不具有的才能。这也是叶统领钟爱他的一大原因。”

    “诸位皇子都不具备的才能……你是指?”

    “隐忍!”叶逍凌站起身踱了几步,挑开半边帐帘,指着远处,“大皇子抱病在床,在瀛王病重这段期间避过了危险期,很早开始就和身边的人、大臣搞好关系无疑就是为等这一天的到来。帝王往往是最出色的政客,在这动荡的时局能有此觉悟和智慧确实难得。”

    “选王有时就像在头上的一片星辰中挑选一颗。”叶逍凌抬头仰望,继续说着,“光芒太盛势必夭折,位置太显眼反而会成为绊脚石,而藏在夜色里的小星隐忍、沉默往往能出人意料。”

    不知何时叶泽站在了一侧,他静了一瞬才说:“天开始有些阴了,乌云一旦堆积成形,再亮的星也终会消失不见吧。”

    叶逍凌愣了一下,轻声笑笑:“叶统领是在说车无大将军吧,阴云蔽日,看来要下一场大雨啊。”

    叶泽也跟着笑,“小兄弟真是话里有话,你说我只有支持九皇子方能解燃眉之急,我倒是要讨教一二,这话该怎么讲呢?”

    “如今叶统领面对两难的抉择,进国都稳定朝纲一举平息叛乱,或退青影,调集四部镇守边防。不管哪一位皇子夺位都是吉氏的天下,而您要做的就是保瀛国的大平,把守边关要塞提防邻国的发难。若车无大将军真敢做出叛逆之事,您亦可倾大军来灭还吉氏的河山。”

    “两种选择听起来都算万全,我又何必举棋不定呢?”叶泽故露不解。

    “因为玄谷城的情势逼迫您逗留在此,车无的铁骑和步旅正夜以继日地朝此汇集,一副集结大军强攻国都的事态。可为何迟迟不见动静,反而声势却水涨船高,即便偏远的边关、要塞都知道国都城下即将蔓延的战事。”

    “你继续说。”

    “对方为何这样做在我看来全是为了统领你,如若真的要在皇城脚下决战您务必要调遣四方边塞的兵将,打过仗和没打过仗的兵是不同的,您现在手上的兵力虽有七万和玄谷号称六万劲旅比起来实力相差还有一大段距离,车无这样做就是想让你调兵遣将和他来一次决战,他关心的并不在此地,而是——”

    叶逍凌把手指向了南方,“南晋国在与烈国、北楚的交锋中均未讨到便宜,在瀛国的压力下割让疆土,晋灵王不是省油的灯,对瀛国所作所为嫉恨不是一两天了,那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更何况引狼入室非他之过,而是有人求他来一阵声势,何乐而不为呢?”

    叶泽眉头跳了跳,忧虑之色渐渐浮现言表,这位倾世名将放低了身份虚心请教道:“那阁下认为,我应当如何是好呢?”

    “凡是祸乱,其根本皆是由内而起。若不尽早消除内患,瀛国将承受一次巨大的冲击。”叶逍凌道,“若是南晋渗入,楚雍王岂会充耳不闻,而烈明王更是出了名的雄心勃勃更不会静观其变。车无的亲信掌管着南北两处要塞,如今未见举动料想三万的利益还未达成,叶统领若不尽早行动,只怕事态的发展会让人措手不及。”

    “若我相助九皇子继位,又如何?”

    “瀛王驾崩,致使人心惶惶。叶统领可率先锋精锐入城,皇城内患看似复杂其实不然,杀吉隆、车无一干人等实乃刚正之举,有劲兵保障九皇子继位虽不算名真言顺,但木已成舟其他几位皇子至少不会在短期内刀兵相见。政权更替一旦结束,内可对叛乱之军造成不小的压力,外对邻国也算是一个提醒,以叶统领您的威望和实力击败车无的旧部并不困难,稳固边防,巩固政权,您的功绩和权力也将达到顶峰,到时即便是想让帝王的姓氏改一改,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看着叶逍凌意味深长的笑意,叶泽没有表露太多的喜怒,而是用一种怀疑、略带好奇的目光看他,“我想不通阁下既是九皇子派来的说客,为何却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呢?”

    “其实叶统领知道解除内忧外患的法子里有一种最快也最稳妥。”他故意顿了一下,“老虎的子孙尽是些绵羊之辈,常言道能者居之,您何尝不曾动心呢?”

    “呵呵,好一个能者居之!像阁下这样的人物,又怎么甘心做一个幕僚说客呢?”

    叶逍凌笑而不答,引叶泽来到小桌边,他指了指桌上的信函:“还请叶统领过目,信尾加盖着九皇子的印章,您看看哪一条有待商讨,我即刻修改。”

    “不必了。你主子的这份大礼我就收下了,料想信里的内容皆为阁下所写,不看也知晓八|九。”

    叶逍凌微微动容,忙道:“那叶统领何时发兵?”

    叶泽不出声,踱步在帐外看着营火遍野,吸了口冰凉的寒气,“天明一早!”

    “那我也可放心地回去把好消息带给主上。”

    “真的要开战了啊,说真的我早就翘首以待了!”

    叶逍凌看到叶泽眯起的眼睛忽然一亮,他全身不由得一寒,好像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鬼神,或许那就是吧,他这样想,那眼中暗藏的是刀剑啊,是能倾覆天下的力量。

    两人各自陷入沉默,像是为了享受着夜晚难得的宁静。叶泽缓缓闭紧眼睛,常年伴在耳边的号角声、金铁声、马嘶声相继响了起来,他其实不知道这样的抉择到底是对是错,只是再不能等了,胜败生死他都要走这一遭。

    叶逍凌默默眺望着南面的天空,压低声音说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