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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店内伙计惊得打了个哆嗦,支支吾吾的,当即要跪下认罪。

    吕离唤住他,淡淡地笑笑:“我不怪你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在世间大多如此。何况你还这般落魄,其实铺子里的桂花酒没那么好喝,只是怀念在这儿喝酒的人,那时候都还年轻,肆无忌惮地谈天说地真是好啊……”

    店内伙计怔怔地看着黑衣男人出了大门,听到他一声轻叹,“沁阳城还是这般繁华啊,只是已经不是十三年前那个沁阳了……”

    沁阳南街,星夙约好在红月茶坊门口碰面,他早早地等在那儿,等了好大一会始终不见女孩的身影。

    一匹快马从街道疾驰而过,马上的士兵在城南一处路口停下,急匆匆地在墙上贴下告示,之后又转向下一个道口。引得路人围观上去,不少人窃窃私语,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大多面色阴沉。

    星夙忍不住跑过去看,只见告示上一行字迹。

    “昨夜,御史黄大人、督察使蔡大人、镇边将军严大人一并遇害,凶手仍滞留在沁阳城中,晨刻起闭城三日,望百姓深夜切莫上街游玩,若有私藏凶犯者满门抄斩、知情不报者杀无赦!”

    消息一出致使人心惶惶,这可不是一般的命案,遇害的人正是前来沁阳视察的几位高官。沁阳的官吏可是急的焦头烂额,派出大批的人手追查,这样的大案在近十几年里还未曾有过。

    星夙除了表露出一丝好奇之外没有别的反应,反倒是担心楚香凝,她一向守时通常比自己来的要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直等到晌午,星夙买了两个面饼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逛,不知不觉地来到湖边。两人常跑来这里,聊天啊、捉虾啊,很安静没人打扰,星夙常跑到林子里练枪,实在无聊了女孩就会唱歌给他听。

    星夙坐在湖边,望着倒影里那张忧愁的脸,他试着挤出一个笑容来,可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他觉得心里很乱,闷闷的很不是滋味,说不清道不明的。他便跑到林子去开始练枪,尽力把思想集中起来。

    在枪术上他似有所悟,攻击不再盲目,但出枪的时候总带些犹豫,枪一旦刺出很难收回,使得他之前与公孙鸿的较量一开始就落入下风,不过惊人的领悟力让他很快学会从防御中如何找出漏洞及时做出反击。

    练枪太入神了,天一点点黑下来少年才发觉。他走出林子,四周寂静无声,正准备回书院去,不经意瞥见湖面上飘着一支小船,烛火在风中微微晃动。

    “阿凝。”他忍不住窃喜叫出声来,快步跑向湖边,果然有个人影立在那儿。

    “阿凝……”他又叫了一声,跑近了才发现那是个陌生女人的背影,直立着动也不动。

    星夙想着掉头走开,湖面上的小船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团火焰忽地腾起在水中急速燃灭。

    女人回过头看了星夙一眼,幽幽地说:“这片湖真的很灵验吗?”

    “阿凝说很灵的,也有很多人跑来这里许愿,可是我不信的。”星夙犹豫着走近几步,木然地注视着湖面说。

    “为什么呢?”女人不由得好奇起来。

    “许的愿望连我自己都不信的,除了阿凝,其实她什么都不懂的。”

    “阿凝……像是个女孩的名字,你在这里等她吗?”

    “恩,可她一直没来。”

    “我也在等人。”女人俏丽的模样不过二十出头,白色纱衣裹着纤细的身子,淡眉微蹙,“他也没有来,太多年不见了,是不是已无话可说了呢?”

    星夙没有答话,时候不早了他想着就这么离去还是该打声招呼。

    “我要回去了。”星夙转过身去,忽又想到什么回过头说,“昨晚有几个大官遇害了,晚上不怎么太平,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女人点头,却未动一步,“我想再等等,都等待那么多年了,再等一会也无妨。”

    星夙不再多说,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奇怪,孤身一人出现在这儿,特别是身上散发的胭脂香味,总觉得在哪里曾经闻到过。

    闭城的几日里,府衙派出大批的人手搜查,仍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沁阳的知府大人雷霆大怒,若不能尽早破案给个完满的交代,丢官是小就怕连小命也要赔进去。

    百姓以为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闭城的状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好在武殿指挥使出面,沁阳的贸易得以恢复,紧张的气氛也渐渐和缓,吕离决定亲自调查此事,杀手的目标很明确——是对准御史团而来的,他是唯一幸存的人,当晚若不是独自跑去酒肆饮酒,就能亲眼目睹那夜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大人,就是这里。”一个黑衣甲士说道,事发地点是在一条狭窄的巷道,附近没有人家,此处连接着一条主街大道,从巷口出去十几米远就有茶楼和妓院。

    吕离特意选在深夜前来此地,巷子不长一眼可以望到头。御史团三人死状极惨,一人被斩断双腿,致命伤是胸口被搅开的血洞,另一人半边脸被隔开,右手断了两根手指,最后是吕离的好友——镇边将军严拨,伤口不下百出,多是些极细极小的伤口。

    “验尸官可有结果了?”吕离面无表情地问道。

    一个小老头凑上前来,紧张地支吾道:“据小儿查明是、是被一种极利的兵器所伤,至于是何种兵器,小人……”

    “说下去,我不会怪罪你。”

    “是,是。小人从十七岁开始验尸,还从未见过死者的伤口如此怪异,断口极其平整,杀人如同热火滚蜡,凶手所使用的武器可能不是寻常的兵器,而是一种特质的器具。”

    吕离一边思索一边询问:“严大人身上留下多处细小的伤口,而身体完好和另两位截然不同,你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这个……小人不知。”验尸官想了想说,“不过,小人发现了一件东西,八成是严大人用力拉扯嵌进手臂里的。”

    验尸官说着从袖子里出摸出一块黑布,捧给吕离看,里面裹着的只是一个指肚大小的圆环。吕离捻起细细打量,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他想着想着瞳孔微微睁大,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不安。

    “难不成是……”

    “大人,可识得这件东西?”验尸官低声问。

    “我也只是听说,有人可以用蛛丝杀人。”吕离望着黑洞洞的巷子轻声呢喃,“那些人没有被灭尽吗?难道传言都是真的……”

    看着众人不解的神色,吕离只是苦笑,“不必查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什么?不查了?可是知府大人他……”

    吕离止住了黑衣甲士的话音,冷冷说道:“若是他们要杀人,就算把沁阳城烧成一片废墟也未必能把他们逼出来。”

    衙役们心下好奇却不敢问,既然指挥使发话了,知府大人也就不会怪罪下来,实在是一件喜事。

    吕离凝视着头顶的冷月,不动声色地握紧古剑的剑柄,“既然你们从不放过漏网之鱼,那我就只有恭候大驾了。”

    四月二十三,夜。

    朦胧的月色撒进湖畔一侧的林子,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隐隐作响,林中一处宽敞的空地上燃着火堆,火势很旺,把四周映得一片通亮。

    一个身影进了林子径直走来,在距离火焰三四米远的位置停下,一身灰色的袍子罩住全身,兜帽下是一张苍老的面容,凝视着火光的双目微微眯起,透着冷意。

    “城南巷口那三个人是你杀的吧,把沁阳城搞得腥风血雨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你的存在吗?”

    老者低沉的声音响起,很快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回音。

    “也不全是。早在几天前我就在等你了,可你始终不肯见我。”

    “我说过的,天诛的事从此和我再无瓜葛。你又是谁?既然要见我为何不现身?”

    破风声——老者猛地抬头,从树顶跃下一个白影,是个一袭白衣的女人落地几乎无声,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转过脸来!”老者低喝。

    “你那么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亲自过来看。”

    “好,阔别多年暗杀的伎俩到了何种境界,我倒要瞧一瞧。”老者说着大步走来,地面尘土忽地腾起,这极小的变化常人根本无从察觉,老者冷笑右手握着是一根用黑布罩住的长东西,他一抖手银色的长枪而出,顺势闪电般刺下,碰的一声嗡鸣有什么在面前崩断,他撤回长枪,从枪锋上取下断裂开的细小圆环,随手丢在地上。

    老者朝前迈出两步,枪杆用力点向地面,土面顺势塌陷,横贯在面前的是三张银色的网,网底是个圆洞,若不注意一旦踏上去双脚就会陷进网里,这种网是由特质的金属编织而成,越拉越紧,除非把脚砍下来不然别想再迈出一步。

    再逼近四步,老者伸手抓住女人的肩头,用力一扯白裙从中被撕裂,露出的只是一个木人,上面绑着稻草。

    “你先用傀儡术,再设下影牙、地捕锁就想置我于死地,未免太自负了。”

    “我知道我杀不了你,就算把暗、影、幽、寂四部的好手都找来,也未必能杀你。”

    “许多年了还没人有胆量敢向我出手,你到底是谁?别以为躲在暗处就会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