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是说父亲来看我们来了？”
“是啊，听说玉儿也来了。”
身后有谈话声响起正朝着门口而来，罗袁回头看到一袭白色长衫的星拓，两人目光相遇，星拓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快步走上前来。
“罗公子，好巧，你也在这儿啊。”
“是很巧。”罗袁回以一笑，“我爹要来书院，我在等他。”
“罗叔要来吗？他身子骨近些天可好些了？”
“好多了。”罗袁敷衍地回了声，转过头去。
星吉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他虽然很怕罗袁，可这般轻视哥哥就不能忍气吞声。
“这位是……书院那位鼎鼎大名的怪才贾倾贾公子吧？”星拓倒是不拘小节，他的目光不经意与罗袁身旁的少年相遇，便笑着打起了招呼。
贾倾也是十分客气地回礼，“你就不要笑我了，阁下要来的消息刚传出，整个书院都沸腾了，比起临冬第一天才的称号，我这点本事简直不值一提。”
“贾公子真是客气，听说你号称神算，比街上的算命先生算的还准，我倒有件事想请教。”
“那不过是朋友夸大的赞美之词罢了，谈不上算命，只是猜测，运气好说中了而已。”贾倾很谦虚地说，“星公子有什么事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听朋友说逐文赛上才子纷纷落马，能榜上留名的人大多出乎意料，我是想问——你预感谁会夺下榜首呢？”
话语一出，罗袁目光冰冷地刺来，仔细想想就能听出这番话别有深意。
“我想榜首之位……”贾倾笑着故意顿了顿，指着星拓，“阁下占八成胜算。”
“贾倾，你……”罗袁一怔，略显恼怒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低头认输。
贾倾又把手指向自己，“我占另外两成，星公子说过的才子大多落马，胜算只有两成未必是一件坏事吧？”
此人果然才思敏捷，星拓暗叹，心中露出小小的隐忧，如鲠在喉般的危机感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
罗云烈来的时候，没想到星黎天同在，两人之前就约好的，这让罗袁和星拓兄弟俩大感意外。
众人找了个茶楼落脚，罗云烈一脸喜色，拍着桌面说道：“有个喜讯要宣布，袁儿，这对你来说可是件大事！”
“爹，到底什么事你快说。”罗袁倒是很不习惯父亲这幅笑脸。
“武殿指挥使要来沁阳视察，你听没听说？吕离少年有为，不到三十就成了大军统帅，现在可是晋灵王身边的红人。”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着儿子一脸平静，罗云烈急切地说，“听说这位指挥使酷爱武艺，他此次前来视察主要是为看逐武赛，想从少年里挑出一两个人留在身边培养重用。”
“这是真的？”罗袁激动起来，上阵打仗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理想，要是能得到这位指挥使的青睐，将来可谓前途无量。
“拓儿，吉儿，这对你们也是个机会。”星黎天接话道，“很多人都会送厚礼拜会，我和你罗叔很不喜欢这一套，不过排场还是要走的，接下来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阿爹，你放心，孩儿不会让你失望的。”星拓性格内敛，压抑着心里的欣喜。
“没有人能胜过我的！”罗袁忍不住向父亲炫耀，“谁敢跟我争，我就把他打趴下。”
罗云烈知道儿子自负武艺，难得地鼓舞道：“有志气，将来上阵为国家出力，你这个儿子也没白养！”
“我哥哥才不会输给你呢。”星吉不服气地说，朝罗袁狠狠地一瞪眼。
“你哥哥？他行不行不如现在就试试。”罗袁哼着鼻翼，“星拓，你敢不敢？”
“袁儿，不得无礼！”罗云烈脸色一沉，“你和拓儿都是自家兄弟，谁得第一还不是一样，有什么好争的。”
“老哥，你别生气。孩子们争强好胜是好事。”星黎天笑道，“拓儿，若是能坚持到最后，只要全力以赴胜负自当别论。”
星拓用力点头，“孩儿明白。”
“你要是真有本事。”罗袁仍旧满不在乎地说，“逐武赛上，可不要败下阵来。”
话题终了，众人在戏楼歇了一会，星黎天近段时间都会住在罗云烈家，五月份很快就要到了，那正是赛前最紧张的时候。
“玉儿呢？”星拓与父亲聊天中问道，“信上说，她不是哭吵着要跟来吗？”
“在你罗叔叔家。”星黎天提起女儿只有叹气的份，“路上一直说想大哥和二哥，一进到沁阳就疯跑出去玩了，整日见不到人影。”
“玉儿就那个性子，要她做个淑女那是不可能了。”星拓忍不住笑。
“对了，夙儿在书院过的可好？”
父亲沉默了好一会才提起，星拓便把实情如实以告，听后星黎天微微摇头，“他还是不适合待在这儿，对不对？”
“也不是啊。”看父亲紧锁着眉，星拓赶忙劝道，“他有交到朋友的，听说是个弹琴卖唱的女孩。”
“是吗？”星黎天眼睛亮了一下，带着惊讶又带些欣喜，“那女孩怎么样？在哪里能见到她？”
“我也是听说。阿爹，你要是想见她我向人打听打听再告诉你。”
“不必了，不必了……”星黎天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忙道，他在心里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恨我的，路总归要自己走，为父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四月十四，春笑楼。
入夜，酒肆晚上的生意几近冷清，红烛香阁和其他几处青楼妓院正是热闹时候，前来这里的大多是为了买醉的酒客。
两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停在酒肆门口，下人小跑进去捧着两张名剌凑到一个喝酒的男人面前，男人一袭黑衣，正对着窗外的明月自酌自饮。
看到手中的东西，黑衣男人也不说话拿过来翻开，表情为之一变，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意，“你家老爷何在？”
“尚在门口等候。”
“快请进来。”黑衣男人一边说一边招呼店内伙计备一桌好酒好菜，顺便再加两幅椅凳。
星黎天和罗云烈脸上大喜，虽是第一次见面，黑衣男人起身相迎热情的像是故交一般。
“两位老将军，在下从军的时候就久仰大名了，没有前去拜会还请恕罪。”
“哪里，哪里。”罗云烈是打心底里赞叹，“吕指挥使少年英雄，能有今日成就真是让老夫佩服。人们都说瀛国强盛，有名将叶泽坐镇可保太平，而我南晋唯有吕指挥使方能与之媲美。”
“近些年崛起的将星聊若星辰，国主若不是盼到吕指挥使的出现，一定会倍感痛心的。”星黎天略带感慨地说，“几十年前的征战埋葬了很多出色的人杰，就算活下来也像我一样变得人老无用了。”
“两位老将军太抬爱吕某了。两位虽然退役，仍惦念着国主真是难得。”吕离细细品着杯中的酒，“人才稀缺，国主是有意想从少年里挑选一些人才重点培养，两位心中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没想到这么快就直入正题，罗云烈自然是想推荐犬子，正欲开口星黎天却抢先说道：“沁阳的圣贤书院能人辈出，指挥使若是有时间留到六月，最好能去瞧瞧逐武大赛。”
“六月……”吕离微微皱眉，“我这个人很喜欢凑热闹，就怕到时要事缠身走不开。”
罗云烈心下大急，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留住他，这样的大官难得来沁阳一次，况且还是国主身旁的红人。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只听吕离又道：“既然是为国家选拔栋梁之才，此事就丝毫怠慢不得，我会去凑这个热闹。”
“太好了，太好了。指挥使报国之心真是让老夫感动。”
“罗老将军太客气了，我听说老将军有一子名叫罗袁，在沁阳书院颇有名气对吧？”
罗云烈一脸窘迫，儿子在百姓口中和流氓地痞没什么区别，他为此只是叹气：“都怪我管教无方，犬子太过争强好胜惹了不少是非，除了自负武艺真是一无是处……”
“自负武艺？”吕离笑笑，“他若能在逐武赛上排众而出，不失为一个人才，军中的武将少年时顽劣的十之八九，罗老将军倒不必太担心。”
“他有一天若能披甲上阵，就算死在战场上老夫也可瞑目了。怕只怕心中毫无抱负，只会干些欺负弱小的事情……”
“对了，星老将军的长子也在书院吧？听说在临冬少年里排名第一，文武兼备，国主最需要这样的人才。”
星黎天饮了口酒笑道：“就怕犬子资历太浅，还不够资格入指挥使的眼帘。”
“在两位之前有很多人为我推荐人才，想不到书院藏龙卧虎，那这个逐武大赛我更是不能错过了。”吕离饮干了杯中的酒，缓缓起身，“吕某有事要先告辞一步了，这家酒铺的桂花酒真是好喝，在国都可喝不到这么醇香的酒呢。”
两位赶忙起身，自当先告辞离去，下人捧上一个裹金的盒子，里面装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品。
吕离摆手笑笑：“两位老将军这倒大可不必了，无功不受禄我也不能帮到什么，两位都是我尊敬的人，能在一起喝酒畅谈我很开心。若两位中谁的儿子能有幸跟随我，我都会用心照顾好，上阵打仗是件生死难料的事，我不会为了人情故交做出错误的选择。”
“我只挑选适合的人。”他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
两人还从未这般自惭形秽过，只好静静离去。不过这倒也让他们放心了，这位年轻的指挥使不受贿赂，是个正直的人，思想上也有着极深的觉悟。
吕离静了一会，走向酒肆门口把银锭丢在柜台上，“我以后不会来了，这几日的酒钱一并算清，剩下的不必找了。”
“客官……”店内伙计怯生生地跟上去，“您、您以后不来了？是不是小店的酒不合您的口味，没关系，地窖里还有上等的女儿红……”
“只有你知道这个时候我会到铺子里喝酒，今夜有人找上门来，想必有人花了不少钱从你口中买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