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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今天我要和你比一次。”

    星夙经常一个人留下来练枪,星吉故意喊累休息不走,当练武场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他走到兵器架前抽出了一把尚未开刃的铁刀,握在手里指着星夙的脸。

    “彭师傅不让你碰它。”

    “你少管!”星吉喊了一声,“你是不是怕了?”

    “我手里的枪很锋利,伤到你就不好了。”

    “你少自大,程师傅打心眼里都不想教你,还不是你太笨根本就不是习武的材料。”

    星夙也知道枪术师傅不喜欢他,不过他并不灰心反而更想要把枪练好,证明给那些轻视他的人看。

    “你怎么不说话?要是怕疼就明说,虽然你之前打过我,我可以不跟你一般计较。”

    “非打不可吗?”

    “对!”星吉干脆拦在门口,“别以为父亲放任你不管是袒护你,其实是因为可怜你!”

    星夙眉头跳了跳,收起长枪仍旧没有要决斗的意思。

    “你不常出家门可能还不知道,知道外面人怎么谈论你吗?说你娘水性杨花一个劲地勾引我阿爹,你根本就不是我阿爹的孩子,还不知是谁家的野种!”

    “你给我闭嘴!”星夙脚步停住了,恼怒地发出一声大吼。

    星吉被他愤怒的样子吓到,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可手里握着铁剑胆子也大起来,这些天都在想怎么教训他,无论如何不能就此退缩。

    “你叫我闭嘴有什么用,外面的人都这么说。”他故意提高了声音。

    星夙飞跑起来,饿狼一样扑了过来。星吉还是害怕了,他想转身逃走却已经来不及了,孤注一掷不得不挥剑迎了上去。

    耳边传来刺耳的震鸣,铁剑被击飞上天落地砸到了兵器架,上面摆放的刀剑被震得弹出了尺框。星吉瘫倒在地,枪锋就抵在鼻梁上,他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长枪撤去,星夙走向门口,静静说道:“下一次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能把枪停下来。”

    星吉脸上躺满了汗,少年的脚步声远去后,他才感到快要窒息似的大口喘起气来。

    三月六日,是个不同寻常的一天。老先生迟迟都没有来只看见步履匆匆赶到的父亲。被告知先生抱病回了老家,星婉玉还来不及欢喜一盆凉水就泼了下来,明日一早哥哥们都去沁阳城的圣贤书院报到,星黎天把一封书信交给长子,让他们顺道去看望老朋友罗云烈,听说他最近身子骨一直不好。

    临冬也有书院,只是没有沁阳那么有名。星黎天也想借此机会让儿子们出去长长见识,特别是长子星拓,看看他到了人才济济的书院中能不能破众而出。

    任凭星婉玉怎么折腾、哭闹,父亲都不同意她跟去,自古还没有女孩进书院的道理。星夙听到这一消息心里又兴奋又犹豫,去了沁阳会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很清楚会有很多人看自己不顺眼来找麻烦。可心里又迫切想去看一看,在那里会遇到很多厉害的对手,而待在家中永远不会有这种机会。

    星黎天并没有问星夙要不要去,只是让儿子们先去和自己的习武师傅告别,他其实心里一直很矛盾,这个南陆来的儿子并不适合那里。可他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提供给他什么,星黎天十六岁从军吃过很多苦,他心里最清楚——成长的路还是要自己走,能教会他更多的只有人生。

    星拓在与剑术师傅告别时还是忍不住留下泪来,周嵩反而一脸高兴,拍拍他的肩膀说:“去了沁阳可别丢我的脸,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争强好胜。我始终相信自己一手交出来的徒弟没有人胜的过!”

    星吉也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和彭逍聊了很多心里话。他们看起来倒不像是一对师徒,一直以来彭逍更像是他的兄长。

    而教枪的程师傅看也没看徒弟一眼,挎着包袱牵着马走了。星夙手握着枪,静静的不说话。

    周嵩最厌恶文人那种依依不舍的含蓄,走的时候坚决不要任何人送他,彭逍也是这个简单的要求。

    星夙心里闷闷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望着右手举高的枪,他在考虑要不要离开这里,心里一直想着走,可真要走了又犹豫不决起来。

    到底在犹豫什么呢?他在心里问自己,听不到任何回音。

    “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可有点不太像你。”略带笑意的语调从窗外传来,脚步声停在门口。

    星夙想的太入神了完全没听到有人接近,这个声音……他激灵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握着枪飞跑出去。

    看到门外的彭逍,星夙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很喜欢和这个年轻男人说话,他好像什么都懂有些话总是耐人寻味。

    星夙总想找机会把心里的一些想法讲给他听,可又害怕什么似的不敢去敲他的房门。彭逍对每个人都很亲切、笑呵呵的,星夙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要是无事可做就送我一程吧。”

    星夙的心意一眼就被看透,即便如此他还在想该怎么说出口。听到这句话,他迫切地点了点头。

    “明天就要去沁阳了,是不是有些突然?”

    “有、有一点。”

    “你在犹豫要不要走出家门,对不对?”

    星夙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眼神里有胆怯的神采。

    “二少爷问过我一个问题,他说我只练了四年的剑为什么能和周师傅打成平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星夙不解其意,抬眼看他摇摇头。

    “因为这四年里我都在拼杀,整日在刀口上度日。我说我杀过很多人,你会信吗?”

    依然是那副笑脸,星夙却感到他的笑容与以往不同了。

    “人心是难以掌握的,好比朋友也许有一天会背叛你,但你的枪不会。”彭逍看着人流,静静地说,“所以我要你握紧它,它就是你最信赖的伙伴,就是你的性命!现在我还有一句话要你记住——没有挑战就没有成长,就像周嵩周师傅那样在临冬待久了就成了井底之蛙,我不希望你像他一样。”

    “周师傅不是临冬城里最厉害的人吗?”

    “胜负已分,只是你没有看懂罢了。”彭逍笑笑,“虽然我不是南陆人,不过被人嘲笑、冷眼的感受我都懂。我也曾像你一样迷惘过,当过乞丐、小偷,还差点被人活活打死,你终究算是幸运的,好酒好菜的生活其实很奢侈了,在南晋还有很多人为一日三餐而发愁。你习武很有天赋,起码比大少爷强太多,怎么生活是自己选的,在你还能选择的时候多想一想吧。”

    星夙张了张嘴,心里有太多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彭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翻身上马,“就送到这儿吧,也许以后我们还会遇到。”

    “我、我可以叫你彭大哥吗?”

    这个亲切的称呼足以表达朋友的一层含义,彭逍在马上点头,右腿在马肚子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白马点着马蹄小跑起来。

    “我和周师傅打过赌,我很少会看走眼,我想这次也不会输。”彭逍大笑着说,策马而去,星夙看着手里的枪,用力地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