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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五十九章
    暮食之后,谢衍便寻了个空屋子,点了烛火,大致把这些年谢家在他身上花费的明细都纪录在册。

    在谢家念书的束脩,也都按照旁人折算成自己的。

    大概得出了一个数目,便把记有明细的纸张折起放到了信函中。

    随之吹熄烛火,起身出了屋子。

    洗漱过后,明毓便在榻上歇着了。

    只是这心里有些事,再者地方陌生,不似梨花巷她上一世住了一个月,所以略感不自在。

    便是被衾里头便是提前放了个汤婆子,但也还是因屋中空阔而冷幽幽的,双脚始终捂不暖,身子也是冷冰冰的。

    在榻上翻来覆去躺了一会都睡不着,谢衍才带着一身水汽回了屋子。

    明毓翻身侧躺,头侧枕着手肘,仔细端详着刚沐浴回来的谢衍。

    看着他倒了一盏茶水,端起缓缓抬颈饮尽,吞咽时喉间随之上下滚动。

    明毓也不自觉跟着吞咽。

    谢衍余光瞥见明毓一直盯着自己瞧,放下杯盏时,扭头问“夫人也渴了”

    谢衍的声音,让明毓霎时回过神,她迟缓了一下才摇头“不渴。”

    目光微一上抬,端详起他的五官,依旧是木偶一样的平静无澜,让她不得不怀疑今日所见到的细微表情是不是错觉。

    可当时那么近,那么清楚的表情,她是不可能看错的。

    谢衍不明所以的问“怎了”

    明毓静默了片刻,收回了目光,翻身睡正望着帐顶“没事。”

    谢衍一默。

    她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可不像没事。

    是因为国公府的事忧愁

    谢衍沉思几息,道“国公府那边的莫要多思,便是让他们找到了明家去,只要等我与谢家断绝关系后,他们也构不成威胁了。”

    明毓轻声应了声“嗯”,没有过多反应。

    谢衍望着她的背影半晌,也未再多问,走到炉子旁添了炭,复而检查了窗牗是否开着。

    调整了窗牗的缝隙,转身缓步行至床榻旁褪去外袍候,坐到榻上把帘子放下,这才掀开被褥躺下。

    这床比梨花巷的要窄,且去采买的青鸾也只买了一床被褥,二人同在一个被窝中,隐约能感觉到彼此的热息。

    相对于明毓对环境的不自在,谢衍身在满是沾满了夫人幽香的被衾之中,却是尤为舒适。

    温香软玉在侧,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慢慢侵蚀着他的意识。

    谢衍昏昏欲睡之际,手臂忽被一推,双目蓦然一睁,不太清醒地呢喃了一声“嗯怎了”

    明毓睁开眼,望着帐顶“我睡不着,想吃东西。”

    谢衍轻打了个哈欠,掀开被衾,说“我去弄。”

    今日仓促出门,又收拾了院子,青鸾红莺她们应当都歇下了,谢衍只得自己去厨房瞧了一瞧还有什么。

    听他说要自己做,明毓诧异道“你会做吗”

    谢衍瞧了她一眼“在谢家,我年纪约莫能独立后,那李媪就甚少做饭,我若不想饿肚子,便自己去厨房做。”

    好在,谢家虽苛刻,但每个月都会把米粮送来,年幼时,两个老仆会贪去大部分,每到月底他总会饿着过。

    为了果腹,谢衍只能在院中装晕,老仆真怕出事,自此之后也不敢贪得太过分了。

    明毓眉心一蹙,在心下骂这谢家上下真不是东西。

    谢衍将就着剩饭熬了粥,打了个鸡蛋,再拧了些许的葱花点缀。

    不过是一刻余,粥便好了。

    谢衍端进屋中,明毓也披着衣裳下了榻,走到桌前瞧了眼色泽金黄的蛋粥,还是免不了诧异。

    她是真没想过,还能吃上谢衍亲自下厨做的吃食。

    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凑近闻了闻,没有其他奇怪的气味,只有鸡蛋混合着淡淡的葱香。

    色香味都可。

    谢衍提醒“小心些烫。”

    明毓吹了吹,浅抿了一口,虽比不得春瑛的手艺,但却还是不错的。

    一碗粥入腹,浑身舒适。

    大抵是吃饱喝足了,躺下后不久,便犯了困。

    谢衍也上了榻。

    明毓不得不承认,两个人睡,确实是比一个人睡要来得暖和。

    她孕中喜侧躺着睡,睡意格外的浓,尚有残存的意识,隐约感觉到谢衍朝她贴近了,不稍一会他的胸膛便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手臂环过,两具身躯贴得密不透风。

    他这是做什么

    明毓困得厉害,脑子似浆糊一般,压根就无法思考。

    更别说后背似贴着一个暖炉,暖和的热度慢慢传来,让她的意识飘得更远愕。

    算了,明日再找他算账。

    明毓如是想,下一瞬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国公夫人从谢家下人的口中得知,谢衍总是漠视一切,好似一切都不是很在乎,也极少违抗过养父养母。

    唯二的顶撞,还是为妻子出气。可见这明氏在谢衍的心底是有一定分量的,明氏若执意让谢衍向圣上求情,谢衍必然能听得进去。

    所以,国公夫人从明氏这里下手。

    但信送出去了一日,国公夫人也等了一天一夜。

    直至第二日一早,明氏才有回信。

    在未收到信前,国公夫人认定她提出的那些条件,明氏是拒绝不了的。

    可在信上看到拒绝言语之时,面上难掩怒色。

    那明氏竟在信上说谢夫人心肠歹毒害她夫君,她若为谢夫人求情,只怕寒了夫君的心,所以还请国公夫人见谅她不能答应。

    国公府世子见母亲看到信后黑了脸,便问“可是那明氏还不满足”

    国公夫人把信给了他“你且自己瞧吧。”

    孙世子接过信览阅,眉宇微蹙“如此诱惑,她竟能

    忍得住”

    国公夫人愁眉道“明氏不应,还有什么渠道能为你二姐求情”

    孙世子沉吟片刻,说“现在无论是舆论,还是圣上,觉得二姐狠毒,罪有应得,心下都已偏向谢衍。”

    “若是不把舆论扭转,不管是谁求情,恐怕效果都微乎其微。”

    国公夫人看向儿子“你的意思是先扭转舆论”

    孙世子点头。

    国公夫人“如今都这样了,还如何扭转”

    孙世子“从明家下手,把对明氏提过的那些条件,都与明家的人提一遍。这些诱惑都是明家每个人做梦都在求的,为了得偿所愿,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必然会软硬兼施让明氏说服谢衍。”

    “成了自是最好,便是不成也不是问题。在这个节骨眼上,谢衍再与明家闹掰了,哪怕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舆论最易受煽风点火,届时再把火引到谢衍的身上。”

    国公夫人琢磨了片刻,明白了自己儿子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谢衍与谢家闹掰,尚有道理可说。但不仅与谢家,还与岳家闹掰了,我们只需让百姓和圣人觉得谢衍这个人本身就有问题,这心里的称便会偏向另一头,再求情也容易些”

    孙世子复而点头“孩儿就是这个意思。”

    国公夫人忙唤了人来,把昨日写给明氏又大同小异的复写了一封,让人立刻送到明府去。

    不出明毓所料,她回了信当日下午,她的母亲带着明三娘来了梨花巷。

    询问了巷中居户谢家何在,知道具体位置后,便匆匆而去。

    下人敲了许久的门,都没有动静。

    半晌后,隔壁宅子有人从院子里探出了个脑袋出来,说“别敲了,这家的人昨日就出了远门,没人在家。”

    母女二人闻言,神色一怔,明夫人忙问“可知去了何处又何时归来”

    那妇人笑道“非亲非故的,我哪里知道得这么多。”

    说罢,便缩回了脑袋,把门阖上了。

    明三娘与自己母亲着急道“阿娘,你说国公府的人是不是已经提前找过二姐了,但二姐不仅没应,还猜到我们要来,所以这是特意避开了”

    明夫人也想到了这个可能,脸色蓦然一沉。

    明三娘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由的埋怨道“二姐怎就这般自私明明只是需要她说几句话,我们全家都能得益的事,为何她不愿意”

    明氏瞧了眼紧闭的大门,沉默了半晌,说“回去吧。”

    她自是知道二娘为何要躲他们。

    可国公府每一点都拿捏到了明家的命脉之处,丈夫和儿子的前途,小女儿的终身,如何能叫她置之不理

    哪怕知道答应后,不仁义,

    可她还是不甘呀。

    明三娘急了“阿娘,就真这么就回去了”

    明夫人“人都跑了,我们不回去难不成还要在这候着”

    “二姐有了身子,肯定没出这长安,何不去大理寺问一问姐夫,二姐何在。”

    “怎可能问得出来”眸色沉了沉,拉着女儿离开了巷子,到了马车上,才吩咐随从“你且去大理寺候着,等姑爷下值后,便悄悄跟上,看姑爷去了何处,再回来禀告。”

    明三娘闻言,松了一口气,说“说不定姐夫也和二姐住在一块,跟着姐夫肯定能找到二姐”

    已是申时。

    丁胥赶着马车过街市,似乎察觉了不对,与马车里头的谢衍道。

    “大人,我们好像又被人跟上了。”

    丁胥出身市井,对于跟踪一事格外敏感。

    谢衍闻言,细细思索“陈九,你且去把人逮了送去大理寺,等我空闲了再审。”

    陈九应了声,丁胥提醒了他跟踪的人是什么样的,他便跳下了马车板子,往人群中而去。

    丁胥问“大人你说这跟踪的人会是谁,会不会是那妖道派来的人”

    谢衍沉吟片刻,说“不可知。”

    但,既这般容易就被丁胥察觉了,明家的可能性最大。

    跟踪朝廷命官的人被抓进了大理寺,若真是明家派来的人,等知道这消息后,必定焦急上火。在找不到他人影,今晚只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谢衍想,他们如此行事,再次寒了夫人的心,就应当让他们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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