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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听诊器按在中原中也的胸膛上。

    “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森鸥外摆出了好医生的面孔, 他双眼弯成月牙,此幅表情并非刻意摆给津岛修治或太宰治看, 而是他习惯对病患如此, “是异能力暴走的后遗症啊。”

    “会有什么特殊的症状吗”

    “没有。”他收回了听诊器, 还有先前一系列用作检查的医疗器械, “只要让他好好睡一觉就可以了, 第二天起来肯定龙马精神。”他话音一转,以热切的眼神看向津岛修治说,“这就是你收养的孩子吗”

    太宰治声音轻柔“你一定要明知故问吗,森前辈”

    “不, 只是很好奇而已。”森鸥外说,“我可不会说你们真像是父子之类的鬼话, 那是不懂医学常识的人才会说的, 你和这位小朋友的相似度已经不能用遗传来形容了,真像是同卵双胞胎啊。”他说的话恰恰是津岛修治不那么喜欢, 甚至是厌恶的, “真是生理学上的奇迹。”他意味深长道, “不知道你们的异能力,是否也完全相同。”

    [异能力]

    三个字落在津岛修治的心上,像春日的雨丝,他的睫毛无声地颤抖着。

    “不,并没有。”成年人,或者说他的监护人依旧用“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说, “世界上是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就像是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你的说法完全不成立。”他以自己过去的经历推断津岛修治,成年人还记得,小时候认识他的每个人都要用华丽的辞藻描述他与寂小姐的相似,那无疑是他短暂童年中最深恶痛绝的事,他对母亲怀抱诸多情感,总的来说厌恶大于喜欢,憎恨大于爱,他渴望别人看见自己的独立性,而不是作为附庸,倘若津岛修治与他真的相似,该是怀揣着相同的情感。

    太宰治还在斟酌下一句话,在涉及到津岛修治的问题上他总是慎重又慎重,畏首畏脚的样子几乎不像是他了,大抵家长在面对心爱的孩子时总会这样,思虑良多,而太宰又是不愿倾诉内心,将一切都藏在肚子里的性格,要认识的聪明人来说,太宰治口中吐出的每句话都经过深邃的思考,他们都这么认为。

    “不,并没有。”相似的开头,却不是同一人说的,津岛修治无疑听见了二者的对话,以大人特有的老练姿态插入二者对话中,“事实上,我并没有异能力。”他说,“已经是个相当大的不同了。”

    他的话让森鸥外与太宰治都顿了一下,几秒后,森鸥外没事人样地接上了“啊,那的确是很大的不同。”他借此机会与津岛修治对视,那孩子没有看他,而是在看太宰治,似乎想要从他脸上找到回应,但太宰学弟却将喜怒不形于色贯彻到底,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孩子看出自己的心思,他只是微笑,像樽天使像。

    于是森鸥外看见津岛修治的瞳孔,黑得不见底色,你能从中窥得孩子不同于常人的智慧与澄澈,还有藏在深处的波涛,一浪拍打一浪,汹涌得能将世间的善念全部埋藏。

    [他真的不像太宰。]

    经过了仔细的观察,森鸥外得出了匪夷所思的结论。他在世界各地都转过,上过战场,深入过黑帮,混乱都市孕育他,又濒临辽阔的大海,见过的人、走过的地太多,看得就更透彻些。他认识太宰治很多年了,无论对方人看上多古灵精怪,给人威胁或压迫,能确定的是,他姑且算个善人。

    也许灵魂深处有破坏的本性,却被压制地死死的。

    津岛修治又不一样了,说实在的,他甚至有点儿喜欢这孩子,想把他带在身边教导,但太宰学弟是不会答应的。

    [他即恶。]

    “你准备怎么做”他问太宰治,两人对话没有避开津岛修治,需要避开的话,就不会把人带到小诊所了。

    “怎么做”太宰治没骨头似的滑倒在沙发上,仰头望天花板,“就继续调查啊。”他说,“现在知道对方拐卖孩子的手段,也知道异能力的表现形式,更何况,橘头发的小朋友中了异能力,修治君却没有中,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没错。”

    “对吧。”太宰治说,“修治君没有达到异能力的触发条件,才什么反应都没有,那天夜里可不是全部孩子都被召集了,我沿路过去还看见了几只装了孩子的纸箱子,真可怜,人都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还有的捂住自己耳朵,就像捂住就不会中异能力一样。”

    “对比纵的孩子与没有反应的那些,就能知道吹笛人的能力有限制,只要搞清楚限制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而且”他又说,“森前辈,要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下儿童失踪相关的资料了,毕竟是声势浩大的异能力,而发现它总需要试验,报章或者当地新闻会留下蛛丝马迹,就算没有,你也能谈听到消息不是吗拜托了,森前辈。”

    “哎。”再度变颓废的大叔也倒在办公椅上,像被外界的压力弄垮了,“又是我,太宰学弟你真的很会使唤人啊。”

    “森前辈也不会不同意吧。”他说,“钻营打听可是你的强项啊。”

    “真是难听的评价。”

    “不,是夸奖哦前辈。”他说,“请加油工作。”

    另一方面,织田的工作也陷入僵局。

    他们这一行的工作应该更加简单快捷,告知目标姓名,杀手出马,大体上只有两个步骤,没有太多的弯弯绕。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次的任务标了相当高的价码,上一次领相同的钱,他暗杀了一名黑手党的干部,只是中型组织,干部身边却有超过三十的护卫,还有一名异能力者。这次任务与先前不同,目标只是叫葛藤辉的普通人,没有额外要求,击杀即可,唯一的问题就是,在葛藤辉进入横滨贫民窟后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先前几波人接了任务都因找不到葛藤辉而折戟。

    “我听说他有个弟弟,叫葛藤谦。”他对相熟的同行试探问道,“他不认识吗”

    “我们做任务得向普通人保密。”同行牙酸说,“只能偷偷窥探是吧。”

    “没错。”

    “那就可以了。”他说,“我跟踪葛藤谦半个月,连他哥哥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这条线可以确定放弃了。”

    还有人跟雇主匿名通话,询问葛藤辉死亡的可能性,不知怎么的,雇主一口咬定葛藤辉未死,原因是“不可能,他的异能力还在运转。”雇主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他肯定是躲在横滨的某个角落。”

    “能具体说说他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

    “嘟嘟嘟”

    通话结束了。

    “要我说,任务的定价是完全合适的。”同行咬牙切齿对织田抱怨,“他说话根本就遮遮掩掩,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们,连异能力都是,我敢说定价时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钱都出在晦暗不明的情报上。”

    “嗯。”织田点点头,“你说得很对。”

    “什么啊。”同行一下子泄气了,“你稍微给点大反应啊,跟我一起抱怨也行,说我说的不对也行,嘲笑也可以,就是不要跟个木头人似的,这让我很挫败诶。”

    “但你说的就很对啊。”织田说,“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也没什么好嘲笑的,因为没有深入调查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给出眼下的反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同行感叹说,“你就是这种人啊。”他又说,“可能因为你是这种人,我才会找你喋喋不休地抱怨吧。”

    “嗯。”

    听了他的话织田作之助也不是没有想法,他略有些困惑地想[不少人都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是应该顺着吐槽吗,还是别的什么。]

    [我只是很认真地听了你们的话,并且给出带有自身意见的回复而已,真的很少见吗]

    他记得d先生在信中解答他的困惑,不,不能说是解答,对方无情地写了一连串“哈哈哈”,他都能想象到青年人捧腹大笑的模样了,还留下些似是而非的“你真有趣啊”“不需要更改,o之所以是o,就是因为超脱的性格”之类他不太能理解的话。

    可以肯定的是,d先生认为他的性格是优点,是构成自身的一部分,于是织田也相信了他的判断。

    话题回来,接下任务的前辈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有些莽撞的新人甚至因不了解横滨错综复杂的关系而折戟于此,织田接这任务,也没有抱着必须完成的决心,他只是想“试试看”。

    与他人不同,他勉强有一优势,那就是他也出生在横滨,入行后倒是天南海北到处跑,但与外地杀手相比,他尚能理清此地错综复杂的关系。

    不求完成任务,却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进入横滨贫民窟之后,他盯梢葛藤几日,却也没在他的住所发现第二人的影子,任务陷入停滞状态。

    以他的个性,从不会在一筹莫展时逼迫自己,无论做什么都需要耐心,这是老师给予的教诲,织田作之助从小就是个慢性子,他自己都想不起令他发怒或急躁的事,可能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暂时从贫民窟里退出来,找了家与铁丝网遥遥相望的咖啡厅来整理思路。整理的方式特殊,是写信。

    敬爱的d先生

    我的工作陷入了僵局。

    [该怎么说]钢笔尖悬空在纸面上,[我想要找一个人,已知信息却太少了,无法完成推理]

    他想起来d先生自称副业侦探,还同他兴致勃勃地讨论过推理基本法。

    其实也没有具体方法,说到底就是搜集信息,筛选相关数据,导出结论。d先生在信纸上写,不过当侦探的人很少,成功的人更少,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长双好眼睛,会把蛛丝马迹放过。

    织田的思维越跑越远,他想[如果d先生在这里的话应该怎么做肯定是先整理已知的资料。]

    他把本子翻过一页,在空白页上列目前知道的寥寥几条信息。

    1、葛藤辉未死。

    不对。

    他听见了耳边的呢喃,回头看左右却发现没有人在耳边讲话,于是织田作之助明白,话是d先生说的。

    或者说是他想象中的d先生说的。

    织田作之助本身不善于谋划,但他拥有一项很出色的能力,这可能与他超人一等的理解力相关,譬如同d先生通信久了,深入了解他的为人之后,织田作之助的心里也出现了模拟的d。

    模拟的d先生偶尔能给他提示,让他茅塞顿开。

    [“d先生”的声音有些怪。]织田作之助想,[以前都是我的声音。]他不知道d真实声音如何,只能以自己为蓝本,可是这一次,对方的嗓音改变了。

    [声音不是最主要的。]他顺对方的提示思考下去,[第一条不应该是葛藤辉未死,严格来说应该是“葛藤辉的异能力出现了”。]

    以此为基准进行思考,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答案。“d先生”又说,你是异能力者吧,o,既然是异能力者的话就应该知道那人像是紧贴着他的耳廓,不是人死后异能力就无法存在的。

    [没错。]织田在心中回应[是这样的,过去也有过类似的例子,比如说a和b拥有几乎完全相同的异能力,又或者人死后异能力化为实体接着运作,比较常见的还有用秘法将自己的异能力传递给血亲。]

    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叶障目的境地,因为任务方笃定葛藤还活着,真实情况却是,如果仅是他的异能力出现,还会有以上三种可能。

    按照常理,也按照人的思考惰性,他最先想到的可能是葛藤辉把自己的异能力传递给了弟弟葛藤谦,不过织田作之助不能按照推论行动,他必须要证明。

    你得先排除其他的可能。

    “我明白的,d先生。”他对空气说话,语调太认真了,服务生路过听见了他的话,却连视线都没有向下倾斜,这里是横滨,是横滨靠近贫民窟的地方,什么人都有,什么事件都发生过。

    他见怪不怪。

    “非常感谢你。”他认真地对空气中的人道谢。

    他听见了一声轻笑。

    “呼噜、呼噜、呼噜”中原中也在呼呼大睡。

    津岛修治看他,越看越不愉快,不愉快的点很多,这人的外形,他的性格,过火的异能力,还有太宰治看他时近乎于赞许的目光。

    一切都让他不喜。

    于是他更看不惯对方无忧无虑呼呼大睡的模样了,他报复心大起,又带点儿孩子气地捏住了中原中也的鼻子。

    后者灵活地切换,改成用鼻子呼吸,津岛修治早就想到这情况了,随后那块无纺布团成一团塞进中原中也的嘴里。

    “啊,津岛君。”森鸥外又摆出了颓废大叔的模样,“打扰别人休息可不好啊,津岛君,你也不希望中原君醒来后同你大打出手吧。”

    “说是不希望我们大打出手,其实是不希望小诊所毁于一旦吧。”津岛修治说,“不过安心吧,你与他不是认识吗,蛞蝓君脑子是笨了点,却意外是个令人作恶的好人,绝对不会破坏医生的私人设施。”

    “啊,见过什么的”

    “医生你知道他的全名吧。”

    “是。”

    “那就对了。”

    津岛修治没有猜错,布团才塞进去一会儿,中原中也就醒了,他提前一步松开了手,无辜地盯着对方看,中原中也怎么会被他的外貌欺骗,呸的一声吐出布团,暴怒道“你搞什么死青花鱼,捏住我鼻子的是你吧混蛋”

    “哎”津岛修治无不可惜地说,“竟然能感觉出来吗,语法意义上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说的就是你吧。”

    眼见两人要打起来了,森鸥外立马出现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中原君,感觉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中原中也一愣说“原来是你啊,森医生。”他别扭地活动四肢说,“没什么不舒服的,就像是睡了一觉醒过来。”他皱眉头说,“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捣毁酒吧走在回羊的路上。

    “中途发生了一些事。”森鸥外看津岛修治毫无解释的意思就说,“中原君中了不知名的异能力导致自身异能力暴走,有人在阻止你后将你带了过来。”

    他急切问“没造成什么伤害吧”他清楚自己异能的威力。

    “没有哦。”津岛修治终于说话了,“不过蛞蝓就是蛞蝓,那么容易就中了对方的异能力,明明是去救人的,却差点就被毫无反抗能力地拐走啦,你的防备心是摆设吗”

    “哈你说什么啊死青花鱼。”中原中也暴跳如雷,“你就在旁边看笑话吗我知道了,你一定也中了对方的异能力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对吧。”

    “并没有哦。”他说,“我的精神力是第一流的,怎么可能像你一样被轻轻松松放到。”

    [啊啊,又吵起来了。]森鸥外想,[小孩子都会吵架吗还是说他们俩天生不对盘分开看的话无论是中也君还是修治君都是非常早熟的孩子,放在一起就成这样了。]

    [果然是他们俩自身的问题吧。]

    “不,事实上,与精神力没有太多关系,”太宰治从门口走来,“只是修治没有触发条件而已。”

    津岛修治的眼神忽然暗下来。

    “是你”中也嗓门提到了八度,“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处理一些事。”太宰治笑咪咪地回应,森鸥外说,“昨天就是他把你送来的,中也君。”

    “非常感谢。”中也拘谨地道谢,还弯下头颅。

    森鸥外问“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还算有进展。”太宰治给自己倒了杯酒,无论是酒还是酒瓶都是他自己带来的,“我刚才去了港口黑手党那里,还有警署。”他同时说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甚至是对立的地点,中原中也睁大了眼睛。

    “得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情报。”

    广津柳浪正值壮年。

    他三十多岁,对男人来说,正处于最富有精力的年纪,又才被任命为港口黑手党的十人长,意气风发。

    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同未来不同,只是横滨众多结社之一,人员实力也不是很出众,年龄更成为晋升制度中最为关键的一层,想要当上干部年纪要足够大,现任首领是中庸之辈,格外看资历,以三十岁的年龄成为黑蜥蜴的十人长,是破格晋升。

    “多亏了焉岛先生您的帮助。”他们挑了隐蔽的地方见面,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十分多疑,不能容忍手下的一丁点儿背叛,若被看见广津柳浪同外人见面,再上报给首领,饶他是干部还是十人长,统统看不见隔日的太阳。

    “小事一桩。”太宰治座下的电脑椅旋转一圈,“不过广津先生可不能再纵容下属了,按照港口黑手党的法则,结社内的成员均不可沾染毒品,它们会削弱成员的意志力,还容易让其监守自盗,苦果已经品尝过一次,就再也不能出于一时心软将自身陷入不义之地了。”他右手比作枪的形状,放在太阳穴边上,嘴里发出“彭”的一声,快乐的姿态看得人心生胆怯。

    太宰意味深长地说“再有下次,需要谢罪的就成广津先生您了。”

    一滴冷汗从中年人的额头滑落,他无数次地想,为何焉岛先生没有进入黑手党组织,这个男人天生就是干此行业的好手,但他想想又觉得还好对方没有加入,倘若他成为了组织的敌人,未免太恐怖。

    “感谢您的提醒,焉岛先生。”他恭敬地推牛皮纸袋,它放在桌上,“这是您需要的情报。”

    他好奇焉岛先生调查儿童失踪案件的原因,有可能同对方所说,是出于兴趣,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组织在贫民窟内安装了一些监控摄像头,得以还原事件的全貌,大部分的孩子被某些组织守株待兔地网住,贩卖至他地,最近外港进来了一些不守规矩的新组织,做事情不得体,我等正与他们开战。”

    本地黑帮默认,贫民窟是孕育未来黑帮的温床,他们不对孩子下手,也不会刻意迫害,外国佬就没这么多条条框框,横滨是自治港,允许外籍组织进入,其中一些人不择手段,又运气颇好地遇上头一批中了异能力的孩子,便开始捕捉他们。

    太宰治也不避讳,直接打开牛皮信封看“第一次失踪事件,是在两个月零八天前”

    “是的。”

    “哎”他拖长了音说,“真是凑巧的时机。”

    再往前几天,葛藤谦带葛藤辉来到了森医生的诊所。

    广津柳浪忍不住问“焉岛先生。”

    “嗯”

    “您真的,从来没有加入过黑手党组织吗”

    “唔,该怎么说。”太宰治摆出了深思的姿态,他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小腹前,广津柳浪心悸了,他觉得此姿态似曾相识,并不是从首领身上见得的,而是那些身居高位的富有智慧的黑手党成员就会如此,万事万物尽在掌握之中,背后又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其实。”太宰治压低了声音,“我杀过人,广津先生,不是你这种武斗派,是坐在幕后运筹帷幄,构筑尸山血海。”

    “座椅是骷髅堆起来的,你明白吗”他半阂双目,太宰的眼神太空洞了,一时间广津柳浪认为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人的眼神,会如此吗]

    “我、我”他发不出声音,对方眼中酝酿着深不可测的混沌,让他恐惧了,这种恐惧不是机枪、不是榴弹能带来的。

    他即黑暗本身。

    “咕咚”他吞了一口口水。

    “哈哈哈哈哈”爆笑声从太宰治的腹腔发出,上一秒还给予他人无与伦比的压力,下一秒就同孩子一样笑得前仰后合不成体统。

    “你该不会是相信了吧,广津先生”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呀,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开玩笑,看你的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了,脸上写满了被吓到,哎呀哎呀,真是没想到。”

    “开玩笑”

    “我大学时代是话剧社的演员啊,先生。”太宰治笑盈盈地看他,“我喜欢表演,好吧,我道歉,如果你真受到惊吓的话,我原本以为黑手党的胆子会大一些,现在看来,是我的演技太好啦。”

    “哈哈。”广津柳浪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原来是玩笑啊,真的吓了我一跳。”

    “是吧是吧。”那年轻人活波者、雀跃着。

    [真的,只是玩笑吗]

    “警探”警署工作人员盯着太宰治看,将信将疑。眼前的男人实在轻浮,让他们无法将人与严肃的警探工作联系到一起。

    [这身打扮,与其说是警探,不如说是黑手党。]

    横滨警署是全日本折损率最高的几个警署之一,工作人员除了负责统帅的精英就是被发配来的炮灰人物,炮灰也是有求生欲的,只要不想死在这里,他们的警惕心就会被拉高拉高再拉高。前方的警察对身后人打手势,让他们做好防范,以免太宰治是猝不及防杀来的黑手党成员。

    “没错。”太宰微敞开风衣,在隔层里掏来掏去,在场军警的警惕心被提升至最高,他们就怕太宰拿出枪械。

    “啊,找到了,就是这本。”他拿出了一本小本子,封面有樱花标记,它是军警的警徽。

    人将信将疑地打开看,终于确定了太宰治上司的身份,他真是拥有特权的警探。

    “失礼了”他右手抬起放在警帽边,昂首挺胸给太宰行礼,“实在是抱歉长官,我们刚才”

    “你,你做的很好,“太宰假惺惺地勉励两句,”身处此地总要多防范,现在可以给我看笔录了吗”

    “是,当然可以”

    军警处理昨日失踪案的速度很快,此案件从横滨开始向四周扩散,在几月中失踪了太多儿童,已成为了全国人的心腹大患。也不知什么情况,偏偏在案发时,位于城市各处的官方监控摄像头都被破坏了,让他们无法看监控视频,而有孩子失踪的家庭,也多是中下贫民家庭,父母没有受到太高的教育,会知情不报。

    “还有大部分,会主观认为孩子离家出走,而不是失踪对吧。”太宰治说。

    “是的。”军警头疼地说,“昨天的那些孩子,到现在还有很多无人认领,有的年纪太小了,问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通过报纸网络张贴信息等家长来认领。”

    太宰想要知道的是那些孩子家庭住所与平时活动的范围,正如警察说的那样,小孩子连家住在哪都不清楚,但还有部分七八岁的孩子能够用清晰的言语叙述个人信息。

    “横滨居民区”

    “是的。”

    “有去过贫民窟吗”

    “妈妈不让我去那里。”

    “从来没有过。”

    “有铁丝隔着,进不去。”

    被送出来的孩子基本上都生活在城市,从来没有进入过贫民窟。

    太宰接着问“那最近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人不,并没有。”

    “没有。”

    “我除了上小学,与上补习班,其余时间都呆在家里。”

    “太宰警探”军警成员小心翼翼地询问。

    “很感谢你们的配合。”太宰治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中原中也像在听故事,他听得甚至有点入迷,“从两方的资料中可以得出什么推论吗”

    太宰治还没有说话,津岛修治就抢先回答了,他总是要先嘲讽一通的,说中原中也“想得太少,脑袋要生锈了”。

    “异能力的触发条件,大概能知道了。”他说,“首先,拥有异能力的人一定在贫民窟属于中上阶级,有合法身份,否则他就不能随意地出入在市区与铁丝网内,这样的话,无身份的人就能删减掉一大批,只要在有工作的人里找就行了。”

    “其次,触发条件中一定会包括,是异能力者接触过的人。”津岛修治说,“很有可能不是肢体接触,只要是与他相隔一米内的人或者其他类似的条件。”他说,“蛞蝓君请你调动少得可怜的脑容量,在海马体中细细搜索,将最近见过的生人全部找出来同我们说一遍。”

    “这怎么可能做到啊,你是在嘲讽我吗,混蛋青花鱼”中原中也又一次被津岛修治苛刻的要求给激怒了,“我每天要见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记住他们的样子更何况是一米之内的,我又不是无法接受别人近身的变态。”

    “说到底,还是你三秒钟记忆啊。”津岛修治挖苦说。

    “差不多就跟修治君说得一样吧。”太宰治一锤定音,“从这角度来看,我的推理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但犯人究竟是谁,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需要森前辈出点力。”

    “等等。”津岛修治喊住他,“有一件事你没有说。”他一字一顿,好像在纠正人语言中的漏洞,“那些失踪的孩子,中了异能力的人,除了被抓住的,剩下都怎么样了。”他说,“你刚才只说了一部分,还有这一部分没有讲。”

    中原中也才意识到,是啊,太宰治避开了这一部分。

    太宰治问“你们知道贫民窟的尽头是什么吗”

    津岛修治没有说话,而中原中也的瞳孔紧缩“是海。”他用较孩童更加低沉的嗓音说。

    “他们列成一条长队,像摩西与他的追随者,借夜幕的遮掩,追逐尚未出生的太阳,”他娓娓道来,轻柔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埃及外的红海阻挡摩西的去路,东风吹来,拨散大海,给他们留下了一条逃生路。”

    “那些孩子当然没有摩西的本领,也没有即使住脚的能力,我在视频中看见,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走,没入不见底的海水之中。”

    太宰治问“听见此答案,你满意了吗,修治君。”

    津岛修治说“不。”他抿抿唇,薄凉地说“我早猜到了。”

    [听人悲惨的死亡能给你带来快乐吗]

    [不。]

    [解开最后一层遮羞布能让你愉悦吗]

    [不。]

    [我只是讨厌听人讲童话。]

    [童话是给蛞蝓听的,不是给我听的。]

    [我是坏孩子。]

    [而你却想做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宰面对a宰时很压抑,他大概知道a宰希望他当好人,但目前小宰的性格又不可能,他觉得a宰一定会对自己很失望,随后彻底放弃。

    同时他倚重的才智在a宰面前被压得很厉害,小宰要不能呼吸了。

    而且他坚定地认为,在知道自己是坨黑泥后,a宰会厌恶他。

    a宰一切憋在心里,嘴炮是对别人的,不是对小宰的,我爱你我在乎你但我不告诉你。顺其自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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