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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7 章
    “失踪了”葛藤谦皱眉问, 他花了十几分钟才让兄长相信自己是谦, 并安抚住他躁动的情绪。眼前的男人同过去大相径庭,记忆中的男人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俨然是社会精英、会社的中流砥柱,他面孔饱满, 声音洪亮, 几乎是个无缺点的完人, 葛藤谦厌恶好好兄长带来的压力,却不得不承认他的优秀,离家出走大半原因归于此。

    眼前的男人完全不同, 他面色苍白,身材纤细至病态,两颊的肉凹陷下去衬得颧骨更加高耸。胡子是剃干净的,轮换的护士说才帮他处理过胡须, 至于头发太久没修剪已经变得很长, 女气是没有的, 只让人觉得赢弱。

    而他的眼神, 曾经饱含宽容与力量的双眼变化最大, 病院中的葛藤辉目光涣散,视线无法长期集中在一点上, 盯着兄弟看了一会儿,却因不可抗力游离了,一会儿看墙壁, 一会儿看天花板,长时间注视他人已经变成了酷刑。

    对他的酷刑。

    “他的精神很脆弱。”主治医生选择用通俗的语言介绍葛藤辉的情况,“注意力无法集中。”

    “总要有原因吧。”打见到葛藤辉开始,葛藤谦的眉头就未松开过。

    “幻听与幻觉。”主治医生说,“我们很不建议让他出院,经过长时间的治疗他的症状没有好转。”

    “具体是哪一方面的幻觉”

    “笛声。”医生的回答令他诧异,“他说自己能听见笛声,视觉上则是看见女儿失踪、投海等一系列的惨状。”

    葛藤谦没说话,他甚至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更不要说是侄女春琴的现状了,此时只能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沉默地聆听。

    “那他”他尽量让自己表情更具有温度,也更关切,“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不知道。”主治医生无奈耸肩,“从医学角度来说,长时间治疗未取得成果很能说明问题。”

    “我明白了。”葛藤谦说,“请办理出院手续吧。”

    [爸爸。]

    [我在这里爸爸,你快点来找我呀。]

    他看见了女孩儿,穿着碎花小洋裙,头戴草帽,她留中长发,还有整齐的刘海,笑起来是脸上会出现两个深浅不同的酒窝,消失日的上午,春琴穿了双白色的凉鞋,脚面系带。

    葛藤辉不大注意女儿的穿着打扮,那是妈妈的工作,他只要记得春琴文静可爱,会笑着喊爸爸就足够了。五六岁的女孩儿总不会太重,夏日祭时,他将孩子举过头顶,让她坐在宽阔的肩膀上,细白的小腿在胸前一晃一晃的,右肩膀是绝佳的座位,她离天空很近,一伸手就可碰到河岸上发盛放的花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烈的尖叫声响彻灰楼,葛藤谦猛的睁开眼睛,他惊疑不定地看天花板,细小的石灰粒是肉眼无法捕捉的,它们被尖锐的啸声震荡下来,楼下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人以拳头大力敲击墙板,这里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好。

    “大哥、大哥、大哥”他连心跳都没平复就连滚带爬下床,奔向睡在简易床上的男人。葛藤谦发誓,自己的心跳肯定漏了不止一拍,内心分裂出了一个更为冷静的自己,高高在上悬浮在空中,指责他[为什么带累赘回来,你的生活还不够糟吗]

    [你救他有用吗,他已经废了,是个不可能治好的精神病患。]恶魔在耳边低语,[还记得葛藤家吗,你不喜欢他们,甚至还很憎恨,落难了不好吗,你不讨厌大哥吗]

    [其实是讨厌的吧。]他又听见一道声音,是自己,是心底的真实的他,[大哥太优秀了,与其说是讨厌他,不如说是嫉妒。]

    [可是,嫉妒是我的事情,与他又是无关的。]他想,[曾经的大哥光彩照人,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女儿、威严的父母、出色的事业、优良的社会地位,几乎是个完人了,对比之下我活在贫民窟中,颠倒了半辈子只有一身技艺拿得出手,父母以我为耻,嫂子看我的眼神充满警惕,大哥的怀抱温暖而具有热度,却令我感受到自身的弱小与冷漠。]

    [我看曾经完美的他变成现在的模样,打心底里地同情。]

    [又或是,高高在上地怜悯。]

    “阿谦、阿谦、阿谦啊”羸弱的男人终于从无穷尽的噩梦中挣脱出来了,他抱弟弟颤抖,继而涕泗横流,“是我对不起春琴啊是我害了她”

    [他从来没有提到过春琴,除非是在发病的时候。]

    “放松点哥哥、放松点。”他抱着成年男人,曾经高大的兄长哭得像婴儿,一只手在对方背后上下安抚着,贫民窟中的流莺用这姿势安抚幼童,“不是你的错。”他放柔语调,却不见多少真情实感在,但葛藤辉被安慰到了,他手指紧攥着弟弟胸口的睡衣布料,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帮帮我,阿谦。”他绝望甚至卑微地说,“我把它给你,帮我找到春琴吧。”

    “求求你,帮我找到她。”

    “啊,找到了。”森鸥外被纸张淹没了,各式各样的纸张,有标准的a4纸,有发黄的旧报刊,电脑也开着,他点开了好几个知名或无名的数据库,在花费了大半天之后,森鸥外找到了太宰治委托他寻找的原始资料。

    太宰治歪在沙发上,他正在打游戏。三人联机,另外两队友是津岛修治与中原中也,他是成年人,玩游戏时却能与小孩交流顺畅,反应也是孩童式的。

    “啊,有人狙击,在341,64方向。”他戴头戴式耳机,耳道里尽是轰隆隆的炮击声,间或夹杂着三两声枪响,吉普车从田野前的黄土地驶过,排尾气的嗡鸣声也由远处传来。太宰治玩过不少枪械类游戏,眼下这款做得尤为好,他欣赏其中丰富的声音,防空警报、汽车尾气、轮胎倾轧地面、鸟的声音、森林的声音,各式各样的声音。

    “简直就是声音构成的世界啊。”太宰治叹息,“与真实世界一样了。”

    “左边左边左边,别对着我扫射啊白痴青花鱼”中原中也盘腿坐着,手指大力按键,动作幅度太大,表情更是凶神恶煞,“到你那边去了,快点隐蔽一枪崩了他”

    “别对我指手画脚啊,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笨蛋,听声音就可以分析出他在你的右边干什么一定要把人给我。”津岛修治流露出了丁点儿的孩子气,他前后大幅度摇摆身躯,仿佛身临其境想要借此躲过敌人的匕首,“快快快捡弹药捡弹药,还有医疗包我的血量不够了。”

    “太宰君”

    “太宰君”

    森鸥外一声声喊着,语调略带幽怨,太宰治听着,终于姗姗摘下耳机,这还没结束,他对生闷气的金发爱丽丝招招手,把她召唤至身边,然后在爱丽丝没反应过来时,将耳机往她头上一戴。

    “”

    “剩下的半局就拜托你了爱丽丝酱。”他说,“我现在要去处理点儿事,希望等我回来时这局还没有结束。”

    往前就几步,他以手推半掩的门,今日不知为何,森医生这门庭冷落,半天不见病患,倒是方便了太宰治,可压榨前辈。

    “你要的资料。”森医生趴在桌上,一幅被吸干精气的衰样,他看似筋疲力尽地抱怨,“下次你再来我就要把人扫地出门了,你自己也能做不是吗,偏偏要劳烦学长我,想想看我也不再年轻,是经不起折腾的老人了。”

    “学长也太妄自菲薄了。”太宰治轻柔地说,“我可是给钱的呀,既如此就是工作,无论多艰难的工作都会完成,不是学长的信条吗”

    “你是为了群体能够牺牲自己的人吧。”

    “真是,怎么聊到这里了。”森鸥外岔开话题,“还是先看资料吧。”

    “十多年前,神奈川周边曾经发生了无解的案件。”他说,“连续数日,有孩子在夜深人尽时趁父母不注意推开家门,在街上游荡,有父母试图阻止孩子夜游,却遭到了后者的疯狂报复,甚至酿成流血事件。”

    “官方的定性是梦游,但集体的大面积长距离的梦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说,“梦游不是感冒,无法传染。”他对报刊的最终结论嗤之以鼻。

    “神奈川”太宰治不置可否,他没对森鸥外的话做出直接回应,“那里有什么人吗”

    “太多了。”森鸥外却理解了他无头尾的问话,“秘密结社、军警实力、本地家族、异能力者组织”他说,“不如横滨错综复杂,却也是盘踞在当地。”

    “缩小点范围。”太宰治又说,“应该是现在已经破灭的,有孩子的家庭,与青年互助协会无关。”他又补充说,“孩子丢了,走失了。”

    森鸥外已等很久了,他喝了口咖啡“有一家。”他终于张开眼睛,而不是眯成一条缝,“姓氏你也曾听过。”

    “葛藤对吧。”太宰冷不丁说。

    “是啊。”森鸥外点头,“是葛藤。”

    “是葛藤哦。”

    津岛修治的耳朵贴在墙面上,中原中也站在他身后,皱一张脸看他的举动,这局早就结束了,爱丽丝的操作能力不行,津岛修治却是好手,中原中也首次接触游戏,却凭借过人的五感掌控全局,总之他们赢了。

    赢后第二局迟迟没开,津岛修治跑去听俩成年人的对话,耳朵贴在墙面上,中原中也看不惯他的行为,也没有吵着泄密,他不屑于干这事。

    至于爱丽丝,被设计成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傲娇性格,干脆同太宰一起听了。

    “是那个调酒师吧。”他没有碰见过这人,只抬头对中原中也说,“幕后黑手找到了,要一起去看看吗”他顿了一下,“森医生与焉岛先生还有话要说,不如我们先去看吧,等焉岛先生到,就没意思了。”

    “焉岛先生”中原中也说,“那是谁。”

    “我的监护人。”津岛修治说。

    “但森医生叫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焉岛先生告诉我他叫焉岛众二。”

    中原中也一愣“你这家伙,还挺固执的。”[看不出来啊。]他甚至感觉到从津岛修治身上一闪而过的不快,太轻微,差点儿就放过了。

    黑发的孩子不想继续话题“要一起去吗,蛞蝓君。”他说,“去看看那位凶手。”

    “哈”

    “你不想揍他一顿吗说起来蛞蝓君被对方的异能力控制了吧,难道心胸已经宽大到可以直接原谅的地步了吗,哎呀,那你真是圣人啊。”他怪模怪样地说,还对圣中原中也鞠躬,装模作样得让中原中也牙疼,恨不得给津岛修治一拳头。

    不、不是恨不得,他真这么干了,中原中也看不爽津岛修治很久了,他清晰地知道论耍嘴皮子十个自己都比不上一条青花鱼,先前的怨气在打游戏中发泄了一番,又因为太宰治在场他总不能当着救了自己的大人面暴打对方孩子吧但津岛修治着实惹人厌,他嘴里吐出的不是言语,是沾毒的刀子,又从某一时刻起,他对自己的抨击打压变得更加剧烈,中原中也无疑能感觉到对方尖锐的敌意,便也不粉饰太平,而选择两成年人不在的场合,私了矛盾。

    他殴打的地方十分精准,位于腹部上方,又不触及到胃,除疼痛之外,不会产生诸如呕吐之类的不良反应,最多是掀起衣服看见一片青紫。

    换做别人,津岛修治一定会掀开衣服装模作样地撒娇告状,他不耻于使用能达到目的的任何手段,包括撒娇示弱,但这点却有条底线,他可不愿意在太宰治面前表现出自己柔弱孩童的一面,这份坚持无疑是孩子气的。

    中原中也可能是模糊地察觉到对方的心态,才敢动手,他是野蛮的生物,直觉了得。

    “你是不是有毛病。”他像只被惹怒的老虎,而不是猫咪,湛蓝色的双眼冷峻地盯着津岛修治看,“说到底这件事情本来就跟你没关系吧白痴,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情,无论是报复他还是揍他也好,跟你没有关系。”他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人,关注与你无关的事,你得多无聊啊。”

    津岛修治眼神一下子变了,怎么变的,旁人说不出来,他的脸原因疼痛而生出了三条道褶皱,至于眼睛里,那还是有光的,但话才说完,褶皱就都收回去了,他的脸像从画里捞出来的,平铺直叙,白白的一张板。瞳孔又黑又暗,该说是没有生气好,还是情感太晦涩好

    总之不像个活人。

    “无聊”声音也是,简直是从地底缝里透出来的,冷冷的,幽幽的,中原中也不会被吓到,却也不会太愉快,“你觉得是无聊的事吗”

    “哎呀,仔细想想对自有一番小天地的蛞蝓君来说,外面的世界当然是无聊的,井中的青蛙只要看见自己的一方天就觉得很满足,羊圈中的头领守护好幼崽便完成了职责,拖着一连串的后腿,每日光是忙于处理他们犯下的祸事就会耗费大半心神,自然没有其他想要追寻的乐趣。”

    [乐趣]

    中原中也想[他把悲剧称作是乐趣]

    好了,不用说了,他摸准了津岛修治的性格,就是一团钢丝线,拧巴地缠绕在一起,怎么掰都掰不直,跟他是两个极端。

    中原中也的性子,比尺子还要刚正。

    “你觉得是乐趣”他一字咬一字地问。

    “当然了。”津岛修治说,“悲剧是喜剧的源头,最原始的快乐都是从悲剧中来的,人就是恶劣的生物,看见其他人过得不好以凸显自身的优越,相较之下,一下子就快乐起来了。”他说,“我的趣味比此略高级一点,与其说是喜欢见到悲剧,不如说是只有他们能让我感受到活着的实感,尤其是在贫民窟里,你瞧,市井的悲剧不过就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足以撑起一台大戏,这里却不同了,一点儿小搓磨就会上升至生离死别。”

    “死亡就应该同悲剧连接,我看见他们,看见那些事就兴奋,死是日常生活中不常见到的。”

    中原中也眉头锁得更紧“你想死”

    “不,不能这么说。”津岛修治讲,“只是看见了死,我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才感到生活是有意思的。”

    “”

    中原中也冷冷地说“得有个人来纠正你扭曲的性格。”津岛修治的眼神还是一圈漆黑,但随他说的话越来越多,越来越滔滔不绝,他的嘴角却在逐渐上扬,他的脸倒影在中原中也的眼里,与恶鬼又没什么两样了。

    “啊,是嘛。”津岛修治说,“你是这样想的啊。”

    “咔塔”门打开了。

    太宰治走出来,他步履轻盈,脚下踩暖棉棉的云朵,他看了俩孩子眼,毫不在乎他们对峙的姿态说,“准备一下,我们去找葛藤。”他不打算一个人去。

    “还有。”太宰治向前走了两步,回头,他脚下没多作停顿,回头的姿态像是在看路边的一束野花,眼神是温柔的,却未倾注太多情感。

    津岛修治一阵心悸,他听太宰治说“修治君。”

    “不要发疯了。”

    津岛修治的心沉入谷底。

    “如果见到过去的自己,你最想对他说什么话”

    “过去的自己”太宰治哑然失笑,“人不会见到过去的自己。”

    “只是一个发问。”夏目漱石翘二郎腿坐着,小胡子精神抖擞地翘,“作为导师对自己的学生要有一定了解。”

    “唔。”太宰深思,“好吧。”

    “如果见到过去的自己,我会对他说。”他笑道,“不要发疯了。”

    我的童年那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回忆,每每想起来只能感觉到深深的耻辱,恨不得将头埋在沙土里。人看到过去的自己不都那样吗觉得“他”幼稚且可笑,我的话情况要更为严重一点,请不要详细发问了,只能说我比起报复自己,对报复别人、制造混乱、酿造悲剧更感兴趣,说白了我是以谋杀他人而感到快乐的人,腐烂到骨子里了对吧。

    若有机会看到过去的自己,我一定会转头,对他露出伤害人的、漫不经心的笑容,说句“别发疯了”。

    [这两人怎么回事]

    [气氛好压抑。]

    按理来说,中原中也不是很在乎空气的人,倒不是说他不懂,只是他不在乎。目前为止中原中也接触的统共就那么点人,还基本上都是羊的,他守护他们、保证安全,至于小团体的争端,才不在乎。

    太宰治跟津岛修治就不同了,前者他了解不多,却留下了“靠谱成年人”的印象,至于后者在短短的几次见面中已经同中原中也两看相厌,但以平常心论,他又不得不承认津岛修治相当聪明,聪明到了非人哉的地步。

    这对父子,大概是父子吧,要不然也是别的什么亲戚,先前的气氛还算融洽,然而在太宰治说了那句话之后

    [就是那句话啊,别发疯了之类的。]中原中也想,[说完之后,青花鱼就变得很奇怪,脸上一直带着恶心人的笑,根本就是伪面具啊那家伙,笑容看得人想一拳打在他脸上。]人与人之间的对话交流也没有了,总归就是沉默,少了插科打诨似的对话,中原中也只感到压力倍增。

    “我”太宰治或许不想沉默下去了,于是他出声。

    这是很稀有的,倘若太宰治的朋友在这里,一定会瞠目结舌,大凡是有脑子的人见此情况,都能猜到成年人的意图,无非是道歉,为了自己的失言。道歉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小事,对他来说又不尽然了。

    太宰治此生道歉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想要道歉吗]中也想,[也没什么好道歉的吧,说到底他说的也没什么不对,那条青花鱼就是在发疯,制止他有什么问题]半边眉头不爽地挑高。

    太宰治却又不说话了,他说不出道歉的话。

    “前面。”有人说,“前面就是葛藤谦的家。”

    葛藤谦站在港口边。

    他背后是仓库,错落有致,一间挨着一间、一间挨着一间的仓库。海面平静,浪随风轻荡,船从港口开出去,吃水不深,但他看那艘船远行,底座破开了平静的海面,水哗啦啦地分开,白色泡沫打在船身上,分明还未走远,船却发出“呜”的嗡鸣声,悠远而绵长。

    他看大海,像在看自己的亲人。

    “”

    硬物抵在他的后脑勺上,葛藤知道,是枪管。

    “孩子们去哪里了”女人发问。

    “啊,是你,跟着春琴的小女孩儿。”葛藤的胆子很大,枪管原本抵在后脑勺上,但他贴着口子回头,于是现在抵在他的太阳穴上,香卉站在他身后,眼神冰冷,天知道她从哪里搞到了这把枪,说不定是从火拼现场捡的。

    他说“我不知道。”

    “可能都去陪春琴了。”

    香卉的声音越发尖锐起来“你在开玩笑吗明明都是你搞的鬼,竟然说自己不知道我看见了,昨天晚上你在户外吹笛子,带走小孩儿的吹笛人就是你。”

    “不。”葛藤说,“那不是我,我它。”

    “是异能力,是罪恶之源。”

    他说“我没法控制它。”

    “有什么比穷凶极恶的异能力者以自己的能力犯罪更可怕”

    “有啊。”

    “异能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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