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俗女人。坦率地说,生命苦短,而这短暂的生命其意义就在于,你能镇静又享受般地欣赏这个过程的美丽与悲凉。所以,紫气红尘我都爱。有时,也想想那些形而上的高深的东西,也会鼓足勇气拷问自己的灵魂,努力守住那份清贫与孤傲。可是,你不要注重现世的华丽,行吗?
只是偶尔,独自待着我就一个人随心所欲地胡思乱想。只是偶尔,想做寄生虫。想我与金钱结成牢不可破的友谊。终有一天还有可能发展成爱情——爱情是着了火的友谊嘛。好吧,和钱结成狐朋狗友。我决不会将它视之为浊物俗事,我也不会把它骂得咬牙切齿,我既不会像孔老夫子那样耿耿自谓:“君子固穷”,也不会像郁达夫,一有钱了,就放在鞋里狠狠地踩:“让它们也尝尝受压迫的滋味儿!”我会充满爱心、善待金钱的。我会为钱正名分,写一部关于金钱既非万恶之源亦非万能之物的戏剧。
从我出生就听到周围世界人人在骂寄生虫,谁是寄生虫?回答说是有钱人。原来,那是和钱做朋友的人。后来,我神差鬼使做了爬格子的营生,才知道贫穷和文人真是一对撕掳不开难解难分的朋友。凭什么自古以来,文人都蹇穷?和什么没有缘分,你也别和钱结下仇恨。千万别在如此繁荣的时代,让自家的门楣上,镌刻着文人“清贫”二字。我宁可没有什么旷世的才华,也别像宋代大诗人陆游所说“行遍天涯等断蓬,作诗博得一身穷”。再看看那些流芳千古的文人吧:大诗人陶渊明简直穷得令人浩叹不止。他辞官不做,倒是一身的轻松,可是躬耕田畴,修理地球弄的“夏日抱长饥,寒夜无被眠”,连一双鞋也没有,终日陪伴他的一张琴,还是无弦的;杜甫在草堂茅屋,孩子有病也没钱治;一生几起几落的苏东坡,贬黜到海南蛮荒瘴疠之地后,食无肉、病无药、冬无炭,倒也罢了,一个文人,竟到了笔无墨的惨状:张岱穷得是破床碎几,蓬牖茅椽;曹雪芹举家食粥,形容枯槁,面带菜色……他们仅剩下一具肉身和一颗高贵的灵魂了。别忘了他们都是笔下文字亮若珠玑、灿若锦绣的大丈夫。而我是个小女子,对小女子来说,发达显赫不敢奢望,柴门小院,穷家寒舍、太平安稳是最佳日子。若让我一生和穷结缘,在困顿愁苦中度过,天天饱尝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滋味,我肯定是要闹翻身解放的。良家妇女投井上吊的英雄气概不敢说,孙二娘卖人肉包子的生计太不人道,柳如是、李香君的才情se艺虽是过人,毕竟是卖笑为生的青楼女子,最不济我还宁可去做杀富济贫的“女匪”或者是绿林好汉的压寨夫人……
想象是心的游戏。干吗不想得很离奇?都是让钱这家伙给闹的。
巴结钱这个朋友,真是累心。不是它不让你安宁,就是你让它不得安宁。尽管我把它捂着揣着夹着藏着,可一出门,它就“嗖嗖嗖”地往外逃,一去不复返。它和街上那些五光十色的商品合谋来算计我的钱包,让我防不胜防。城市里到处是它们的陷阱,每次上街,我都提醒自己:保护银两,别乱花钱!迎面见到“皮尔卡丹”“阿迪达斯”,法国香水,还有我最迷恋的cD盘,还有沈从文、张爱玲、金庸和世界名著……不知不觉之中,我就和钱这个朋友狼狈为奸了。钱,开始行动了。它们在口袋里蠢蠢欲动,探头伸脑,大花纸很快就不翼而飞,仅剩下一堆“钢销儿”,在提醒我不要把它们当垃圾扔掉,以免回家没钱买车票。回家看抽屉里仅存的几张大团结,真羡慕“吝啬鬼”的看钞票的绝招。
最可恨的是,有时它让我在消费自己有限的血汗钱之后,竟还有一种美滋滋的快感。和钱做朋友还是蛮好的啊!这时,瘪瘪的钱袋子又在嘲笑我:喂,过日子怎么办?我在饱受了轻蔑之后终也不知这事到底该怨谁?
浮世的迷醉,耗蚀消磨人的心灵最残酷无情。看来和钱这个朋友保持一定距离很重要。太爱太恨都不行。尼采说:“人生的幸运,就是保持轻度的贫困。”幸福生活离不了钱,但是,唯金钱马首是瞻,实在太累。一贫如洗而去听风赏月,不会是美丽而是凄怆,腰缠万贯也会是一种牢笼,而且“寄生虫”经常造就蠢材。一个没钱的聪明女人比一个富有却愚蠢的女人要快乐得多。文化人什么欲望都满足了,哪来超越个体生命的精神拥有?
只是偶尔瞎想,完了该干吗还干吗。想起陈眉公醒世三十六语:“治家勤俭胜求人,奢什么?”小女子,别胡思乱想啦,还是知足常乐,记住这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