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急促,打着庭院里青翠的芭蕉,焦躁的世界,在阖然一刹的对视里,万籁俱寂。
路灯在雨水的氤氲里发着朦胧的光晕,宾利从不远处的地下停车场出口缓缓驶过来,停在饭店门口。
心跳和雨声是同一个频率。
人宛如站在迷宫里,漫天飘雨,前路迷茫,没有归依。
秦佳苒知道他看见她了,他睇过来的那一眼穿过层层雨帘而来,是没有温度的,比秋夜雨还要叫人浑身浸凉。
他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不是陌生人,陌生人尚且能得到他的一丝礼貌温和,他是在看不速之客。
秦佳苒打了个寒颤,不承认这个寒颤是因为他过分冷漠的眼神,只当是太冷了,没想到十月末的京城会这么冷。
她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金属鹿头伞柄,几乎要在这场对视里丧生。
是不是打扰他了
那个温柔漂亮的女孩是不是他的新女友
弄错妹妹这种笑话不可能会有第二次,只是好快,才五十天可都已经五十天了啊
秦佳苒,他又不是你的。
那女孩怀里的猫,是他们一起养的吗
那女孩好温柔,也漂亮,和他一样,浑身都透着优雅矜贵
真般配的一对璧人。
秦佳苒鼻尖蓦然酸楚。不得不承认,他们好般配。
她来的不是时候,早该想到他的生日一定是众星捧月,佳人相伴,她不过是他人生长河里的沧海一粟,沿岸青山上的一棵小绿苗。
秦佳苒几乎当时就要落跑,但她脚步定住,就这样站着,纹丝不动。她心里有声音在告诉她,不论怎样,至少把这幅画送给他。
生日礼物就是要在生日这天送出。
宾利车闪着车灯,像某种催促。
孟慧晚不懂为什么身旁的男人突然冰冷下去,明明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就算是对人淡淡的,让人觉得遥远,但也不会让人害怕。
可刚刚,她感受到一点惧怕。
“谢少爷,车来了,我们上车吧。”孟慧晚把猫咪搂得更紧,还好有这个小东西暖一暖她。
谢琮月收回目光,看着孟慧晚,“司机会送你回去,孟小姐,路上小心。”
孟慧晚一怔,“那你呢”
“我还有约,送不了你,抱歉。”
孟慧晚明白了什么,顿了顿,才露出一个大方的微笑,“好,那我先回家了,今晚能陪你过生日,我很开心。”
谢琮月不语,示意瑞叔替她拉开车门,瑞叔疾步走到孟慧晚身边,撑伞,拉开车门,动作一丝不苟。
孟慧晚笑着说了声谢谢,上车,车门关上,她还是打开了车窗,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看过来。
谢琮月承认,她的眼睛也是很美的,温柔如水。
倘若一切往回倒两个月,母亲
为他介绍这样完美符合一切标准的女孩,
,
找一个大方知性,门当户对的女人联姻,彼此尊重彼此体贴彼此温存,不需要太多太多的喜欢太多太多的爱,各自为家族奉献,一生相敬如宾。
“谢少爷。”孟慧晚心跳微促,她是淑女,先开这个口实属是鼓足了勇气“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酒馆,长岛冰茶很不错。”
谢琮月淡笑,一身浅灰色西装被他穿得倜傥俊雅,偏偏目光古井无波,“孟小姐,若是我母亲的话困扰了你,我替她说抱歉。”
“天色不晚了,孟小姐该回家了。”
不动声色地拒绝,不让女孩难堪,又不容置喙。
孟慧晚咬住唇,最后看了谢琮月几秒,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怀里的猫咪睡着了,安静又可爱。
“好,我知道了。有空的话,下次再一起玩儿。”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体面是刻在骨子里的。
送走了孟慧晚,谢琮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咬了一根烟在嘴里,点烟时低头,刻意不去看,可余光还是瞥了一眼对街。
人没走,还站那。淋雨呢。
深秋的京城,气温只有十来度,下了雨会更冷,她身上居然只穿一条单薄的长袖黑裙,光着一截小腿骨。
怎么着淋雨给他看,扮可怜又是被谁欺负了,抛弃了,没路走了,就来找他
当他是流浪动物收容所。
谢琮月冷笑,一口烟吸到肺里,混着深秋雨夜的寂凉。
瑞叔屏气凝神,看不懂目前的局势,只是默默吩咐司机赶紧的把车开来。
很快,驶来了一台黑色库里南。
瑞叔给谢琮月撑着伞,一时间左右为难,还是不忍心,虽然不知道少爷对秦小姐到底是什么态度,可看着人小姑娘淋雨,他心里都疼。
苒苒是一个很可爱很让人心疼的姑娘。
他大着胆子“少爷,要不要喊秦小姐一起上车”
谢琮月“省省你的同情心。”
说完,都没等瑞叔替他拉开车门,就自己上了车。
瑞叔挨了训斥,朝对街的秦佳苒投去无可奈何的眼神,拿手做了个快回去的动作,雨越下越大了,还不走,傻了吧唧的会淋感冒。
秦佳苒摇摇头,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瑞叔。”窗户缝里传出冷漠的催促,低低的,像在斥责。
瑞叔赶紧低头,匆匆上了副驾驶。
谢琮月上车后就把眼镜勾下来,力道颇重地扔进储物格里,闭着眼,揉着眉心,命令“回谢园。”
车内一片寂静,也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
“雨越来越大了。”
谢琮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玻璃窗上密密麻麻的雨点,雨水顺着玻璃滑下去,像极了坠落的眼泪。
街对面,秦佳苒把伞夹在脖子和手臂中间,腾出两只手,蹲下去把那不知什么庞
然大物抱起来,
快跟她人一样高的长方形物体,
拿防水油纸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又被她拿伞护着,在雨中居然一点也没有沾湿。
那东西估摸着挺重,她搬得颇为狼狈,加之下了雨,一头蓬松柔顺的长发凝成一绺一绺,被她挂在耳后,露出一对玲珑小巧的耳尖。
就连这耳朵,都在敬职敬业扮演着可怜的角色。
谢琮月呼吸不受控制地缓下去,漫长的一息,好似这阴沉厚重的雨夜。
他都没发现车还停在原地,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秦佳苒,看着她举步维艰地从街对面走过来。
就在秦佳苒即将走到车跟前时,她甚至抬眼看过来。隔着漆黑的车窗,视线不经意碰撞,即使他知道,她是看不见他的。
可心脏还是轰然下坠,谢琮月急遽回神,命令“开车。”
“少爷”
“我说开车。”谢琮月加重语气。
那司机打了个寒颤,迅速松手刹,挂挡,踩油门。启动的刹那,库里南的引擎发出低低的咆哮,这台车从车漆到配件到轮毂全是哑光乌黑色,唯有细长的银色腰线横贯车身,融在夜雨里,像一段银河,反射冷冽的微芒。
-
秦佳苒想过,谢琮月会不愿见她,但眼睁睁看着那台车启动,仿佛当她是空气,还是没忍住,鼻腔酸得要命。
她都觉得自己若是为这个掉眼泪纯粹是活该,是矫情,是神经病。
可还是好委屈。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妈妈的忌日。
是同一天。她难受的快要死掉。
京城太冷了,冷得她骨头缝里都在打颤,她想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场暴雨,她也是可怜兮兮地在暴雨里边跑边掉眼泪。
“谢先生”
秦佳苒吸了吸鼻腔,对着那台车的尾灯喊了一句。
车没有停,也许是雨势愈大,车开的很慢,秦佳苒干脆提着那幅画往前跑,跟在车后面,伞柄以一种别扭的姿态固定在手臂和画框之间,可一旦跑起来就固定不了支点,伞往一边歪斜,摔在地上。
她顾不得那么多,笨拙地跟在车后面,企图用两条腿追上。
声音喊得再大是白费功夫。那车的隔音做到了极致,几乎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嘈杂,车内是另一个世界,音响放着舒缓的巴赫。
“少爷,秦小姐在追车,太危险了马上要上大路了。”瑞叔在反光镜里看见秦佳苒在追车,心里急得不行。
谢琮月睁开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往后看去。
她这是在做什么疯了吗她是不是觉得她扮一扮可怜,留两滴鳄鱼的眼泪,就能把他再次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眸色沉冷,唇瓣抿成一条发白的直线,嗅着车内清雅洁净的淡茉莉香气,脑中似有一根弦在铮铮作响,那弦在铺天盖地的大雨里越拨越快,越拨越乱。
“停车。”
他忽然出声。
“快快快,停车。”瑞叔得
了令,连忙催促司机靠边停下,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秦佳苒不知道那车为什么停了,眼中一喜,来不及气喘吁吁,就这样飞快地跑上去,直到跑到了车跟前,恍然看清楚漆黑反光的车窗倒映出她被雨水弄花的脸,她才惊觉,自己现在又狼狈又难堪。
和刚刚那位妆容穿着都精致无比的温柔女生比起来,她现在丑得连自己都嫌弃。
一时间,心底的调色盘打翻,羞愧紧张酸楚难过全部洒了出来。
可没时间给她整理情绪和仪容,车窗缓缓降下来。
谢琮月慵懒地靠在后座,慢条斯理地去储物格把眼镜拿过来,戴上,这才偏过头看她,目光平静得没有波澜,他甚至温和开口“有事”
是他对人对事一贯的平和礼貌。
她曾经希望他能这样平和地对待她,不要那么凶那么高傲那么阴晴不定那么捉摸不透,可没想到真正得到了他的平和,她却难过得想哭。
秦佳苒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心脏痛得抽搐,可还是忍着,露出一个甜美而乖顺的笑容
“谢先生我我看了谢小姐发的朋友圈,今天是您生日,我”
她被他注视着,紧张得连舌头都捋不直。更狼狈了,她的笑都像哭。
“秦小姐,说重点,我没有太多时间浪费。”谢琮月温沉的声音有种意兴阑珊的不耐,微蹙的眉头都预示着他耐心所剩无几,没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他知道她在淋雨,也没有打算递一把伞。因为他讨厌她那种笑容。但凡她有求于人,有目的,就会露出那种笑。
秦佳苒咽了咽,“生日快乐”
谢琮月心胀滞了下。
没有想过今天能听见她的生日祝福,所以眼前的情形让他觉得不真实,像虚拟出来的一场体验游戏。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握紧,清淡勾了下唇“谢谢。”
秦佳苒没有说话,看着他。
“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
“有还有您别走”秦佳苒怕极了这车又一次在眼前远去,激动地打断他。
她眼眶温热,在雨里,眼睫毛粘在一起,她抬手拿衣袖揩了下眼睛,把那幅画拿起来,从车窗中递进去。
画框太大,从降落一半的车窗里塞不进去,还好,谢琮月把车窗降到底,她小心翼翼把画框斜着,一点点送了进去。
她小声解释“这个送给您,谢先生。送您的生日礼物。”
谢琮月呼吸着雨夜的潮湿,没有拆开看,只是随意把东西放在一边,就不管了,“秦小姐太客气,其实不必如此破费。”
“不是买的”
她声音很小很小,又压着哽咽,听上去很模糊。
“什么”
她咽了咽发肿的喉咙,“不是买的。是我画的。”
谢琮月挑眉,可能是没想到她会画画
,但很快,那一刹那的波澜化为平静,冷淡地道谢“那就多谢秦小姐费心。”
dquo9”
她看不见谢琮月的表情,但听见他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什么。
谢琮月看着她低垂的脸,突然有一种恶劣的阴郁的幼稚的念头在心底涌动,要报复她五十多天的不闻不问。
他变的不像自己,一字一顿“她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你瞧,问这种问题,就不怕你那小心思昭然若揭
若是你早一点说,也不会在今夜淋雨了。活该呢。
谢琮月没意识到他正在放任自己沉浸在低级的快感之中。也不知道报复谁,也不知道这样难看是求什么。
反正今天是被毁掉了。
不是被秦佳苒毁掉的,是被他自己刚刚这句话毁掉的。
秦佳苒指尖掐进掌心,那酸意和委屈直冲脑门,眼泪决堤而下,自取其辱。她来自取其辱。还想怎样故技重施呢因为他会喜欢你,会只要你一个吗
“还有事”他冷冷地注视,口吻没有了平和,带一点凉薄。
“没有了。”
秦佳苒深吸气,抬起下巴,也不管被他看见哭是不是很丢脸,红着眼睛对他一笑,眼泪一颗颗滚出来,笑容却灿烂又真诚,她摇头“没有了,谢先生,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爱情美满。”
“再见。”
秦佳苒耗光勇气,怕多留一秒,就会崩溃,她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抬起手臂擦眼泪,忍着忍着,哭声就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谢琮月沉默地坐在车内,车窗也没有关上,雨丝飘进来,在浅灰色的西装上洇出一道道深影。
是糟糕的一天。
“开车。”
气氛太过闷沉,司机胆战心惊地再次启动,但他总预感会有变数,毕竟是跟在谢家太子爷身后办事的,不机灵敏锐也做不了这差事。
所以他讨了个巧,速度放得好慢。
库里南缓缓往大路上行驶,后座的男人一言不发,眉头深深蹙着,一种焦灼感占据了他整个人,他像在雨中乱撞的野兽,烦躁,热,失控,刺痛。
一道声音拉着他,一道声音推着他,但什么声音都不重要,他满脑子都是那一声渺茫的呜咽。
就算走远,她几乎崩溃的哭声还是传了一丝进来。
谢琮月闭着眼,把烟咬进嘴里,要点火,但风雨如晦,立刻把火苗吹熄,试了几次都未果,一根烟已经软烂。
到这时,他深吸气,耐心尽失。
“操。”
他把烟摔在垃圾桶里,低低骂了一句脏的。
“”
瑞叔错愕。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跟在少爷身后三十年,
,
他永远矜贵斯文,井然有序,八风不动。
“调头去刚刚那里。”
这句话谢琮月说得咬牙切齿。
司机就知道会掉头,得到命令后飞快在虚线处一转,车子加速朝刚刚的地方驶去。
秦佳苒不知道车子又开回来了,她只知道自己现在难过委屈到了极点,街上又没人,雨声又嘈杂,她又冷又惨又难受,像失恋了。
她就这样放声大哭,她在心里想,一定是因为帮不了哥哥和妈妈才哭,不是失恋,她都没有恋过
“好难过”
她哭得像个小朋友,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我好难过”
车悄无声息停下,谢琮月都来不及等车门自动打开,发狠地掰开把手,推,长腿跨出去,没有打伞,就这样进了雨里。
井然有序的世界全部乱透。
他快步走到秦佳苒身边,把人手臂一箍,扯过来,看见她满脸都是泪水,湿漉漉的一个人。
“哭什么秦佳苒你除了哭还会什么”他语气很冷很重,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秦佳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眼前,她以为是幻觉,被他一吼,哭得愈汹涌,乱糟糟的思绪乱糟糟的人乱糟糟的一天。
“你有女朋友了好难过你有女朋友了”
谢琮月气得心头一噎,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她哇哇大哭的样子让人无可奈何。
“我有女朋友,还是没有女朋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哭什么。”他眼神很冷。
“我我”
“你在嫉妒”他继续逼问。
“我”
“告诉我,你是不是很嫉妒。”
秦佳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被他看得心头发麻,她忽然挣脱他的桎梏,“是我嫉妒”
“为什么嫉妒。”他继续。
“”
秦佳苒像一只羚羊,被他围捕。他都有女朋友,还来问她这些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嫉妒。”
谢琮月重复一遍,不给她思考的余地。
秦佳苒在他冷冰冰的质问中崩溃,她心中的压力像乌云笼罩着她,她知道自己是来示弱的,是来装可怜的,是来求和的,但没想到一切都被她弄糟了。
她根本不配做一个玩家。
秦佳苒彻底崩溃“因为我喜欢你,谢先生,因为我喜欢你”
哭得发红的眼睛看着他,声音要把他心里的雨夜撕裂。
谢琮月怔住,大脑空白了一秒,“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一开始接近你只是想让你保护我,对不起我怕你看轻我,看低我我不是值得你喜欢的人,我配不上那件debtru,配不上你的蝴蝶,配不上那顶王冠,我知道,对不起骗了你我很难过
可是我喜欢你是真的,
你不要不信求求”
她语无伦次,
被雨水浇透,被他突然发狠地搂着,感受着他胸膛的滚烫,又冷又热,一次又一次崩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谢琮月狠狠箍她的腰,感受那种失落空洞被逐渐填满的滋味。
“对不起,我说这些很困扰你对不起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对不起”
秦佳苒几乎绝望,被他逼着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我没有女朋友。”谢琮月冷静开口。
秦佳苒呆滞一瞬,“没有”
“没有。”
她绝望,崩溃,在这一秒又被巨大的惊喜击中,整个人像一只坠落的蝴蝶,掉进他怀里,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就这样吻了上去,冰凉的嘴唇笨拙地碰上他的,不是试探,不是勾引,是找到归依的满足。
“对不起谢琮月”
她没有章法的亲吻,没有章法的表白,几乎让人发疯。
谢琮月闭上眼,脑中空白一片,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手指顺着欲望插进她氤氲的发丝,掌着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也不知吃进去的是雨水,泪水,还是她口中的甜汁。
秦佳苒喘不过气,被他疯狂而凶猛地占有,胸腔要爆炸。
谢琮月知道自己失控得过分了,一吻结束,他俯身把秦佳苒抱起来,快步走到车边上,瑞叔早已拉开车门等候。他有些暴戾地把人丢进去。
胸口的热流还没有停。
刚坐上车,还未来得及缓一缓,秦佳苒就爬了过来,非要坐在他身上,又抱着他,要吻。
她像一头被雨水灌醉的小狮子。
“少爷,我们去哪”
瑞叔目不斜视,也要疯掉了
这什么情况
谢琮月伸手拦住,可秦佳苒又去吻他,胡乱解他领口的扣子。
人坐在他怀里,跟着胡乱扭动,弄得他胸口身体塞满了郁火。
“去酒店。”
谢琮月冷声,继而按下挡板。
车后一片狼藉,水声,雨声,她瓮声瓮气地哭,还有巴赫的小提琴全部混作一团。
谢琮月深知他的世界从没这么混乱过。
秦佳苒身上的棉裙破了一道口子,很轻易,飘下去了,一身莹白在昏暗的车内有些刺眼。
他眸色一暗,没忍住,衔住她的颈侧。
“谢先生”
她眯着眼,呼吸起伏,骤然接触冷空气,她身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凉飕飕的。
“叫我名字。秦佳苒。”他的眼镜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不见了,也许是滚到了地上。
一双幽深的眼睛叫人心头突突一跳。
手指翻过去,很轻易,那灵活的搭扣就嘣开了。
秦佳苒脸上涨红,觉得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这么绅士矜贵的一个人。
可他能做很多她想象不到的事。
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他玩得慢条斯理,灼灼的目光盯着,看着它们从粉色过渡到深玫瑰色,又用唇去触碰。
“谢琮月”
“”
她要憋死掉了。
“想说就说。”他声音低哑,沙沙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不是故意消失对不起”
她要把人折磨疯,这个时候,她居然在说这些。
“秦佳苒,不要说对不起。说你喜欢我。”
谢琮月声音低哑,把她搂紧,感受着她皮肤上渗出的细汗,他觉得怀里的人是一条鱼。
“我喜欢你”
秦佳苒闭眼,整个人后倾,脖子显出一截纤细的线条。
“再说一次。”
他命令她再说一次,手像泡在雨里,捧着今夜铺天盖地的雨水。
秦佳苒抽噎,说出来的话歪歪曲曲,“我喜欢你”
谢琮月彻底乱掉了,他觉得自己疯了。
手腕上那串珊瑚珠子,什么供奉在菩萨面前的珊瑚珠子,什么高僧点化过的纯洁圣物,什么价值连城的帝王朝珠,此时此刻,沾满了那甜靡的,迷幻的潮湿。
他从未有人触碰的手串被她碰过。
他日日不取的手串为了她取下过一次。
又在今夜,沾满了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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