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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理应求学,老师只能劝学,实无必要乞教”(1)
    子轩一回到家老周就问他,你打算以后靠什么吃饭?儿子对他的问题作出的反应是一脸茫然,回答说,没想过。

    即便到这步田地,我对子轩以后能上大学仍然抱有希望。因为我知道他并不笨,只要他把心放在学习上,赶上并完成普通中学的课程是完全可能的。以前耽误的两三年时间不算什么,我们这一代人不都耽误过吗?子轩在小学期间,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虽然没有取得好成绩,但在平时的数学训练中,表现还不错,大多数习题都能独自解出来,思维非常敏捷,为此经常得到老师的赞赏。在我看来,他不存在能不能上大学的问题,只有想不想上的问题。

    为了让他能够把书读进去,我开始把他的学习负担减低到最低点,只给他安排语文、数学和英语三门课程,打算让他把冷板凳坐热了再加量不迟。语文和英语我亲自教,数学先后请了两个大学数学老师教,为让他学英语,还特地为他买了台电脑和一堆光盘。但是,过去小学毕业前曾经有过的家教效果没有重现,将近一个学期的时间过去了,我考了他一回,结果一塌糊涂。

    ——《我只养你十八岁》摘录

    老周本决定专门请老师在家辅导他,虽然辅导费不菲,老周咬咬牙,还是大把大把从兜里往外掏钱。他认为不上学不等于不要知识。可打这以后,老周对儿子上大学的指望几乎没有了,。惟希望他哪一天突然懂事,能自己去求学。在老周看来,学生理应求学,老师只能劝学,实无必要乞教。

    生命中总有一股无名的探究力量为自己无处消耗的精力寻找出路,他终于发现了做梦都想去的地方——网吧!严格的管教不结正果,倒发展出了他干特工的才能,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巧妙地运筹了上网的费用和时间。为了给他找点事干,我让他买菜做饭,本以为他会反抗,要么至少是敢怒不敢言,没想到他满口答应,表现积极得有些夸张,每顿饭前都主动请求要上菜市场买菜,说是吃菜要吃新鲜的。后来才知道他每次利用买菜外出的机会,挤出一二十分钟到菜市场旁边的网吧小泡,抓紧时间过把瘾,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成了附近街头网吧里的“腕儿”。

    也没有人教,他很快就学会了DoS系统操作和各种常用的个人电脑工具软件。当时的电脑才刚刚进入奔腾586时代,网络热才刚刚兴起,全国上网的人数只有几十万。进网吧的孩子们绝大多数是玩游戏,当时游戏的高级玩家在玩一种叫MUD的网络游戏。子轩只玩MUD。

    子轩开始极力解释MUD的种种好处,他说这是电脑玩家的顶级游戏,高级玩家都是些高智商的人,他的网上玩伴都是北大、清华、华工的大学生和研究生。他还说电脑和网络操作知识根本就不用学,MUD高手都是电脑技术高手,他从这些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我被说服了。子轩的口才的确不错,更因为我不懂。

    堵塞不如疏导,最后我想了个办法让子轩效仿以土地换和平的阿拉法特,以功课换自由,每天完成功课后去网吧。在我的默许下,子轩泡网吧合法化了。

    子轩玩上MUD以后,精神焕发,两眼放光,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如此倾心。他每天都是连跑带颠地去网吧,回来则是带着不加掩饰的各种表情。

    出于好奇,我也想玩玩,想体验一下个中奥妙,但是屏幕上滚动的文字实在是太快了,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游戏里用的指令好像威虎山里的黑话,玩家们心领神会,外人两眼一抹黑。我先后去了几次网吧盯着看,看了几次都没摸着门道。

    子轩这时候得意了,终于有机会给老爸“上课”了,他像瘾君子一样希望我也上瘾,这样就不愁经费和时间了,而且还可以找找当老师的感觉。这小子的教育方法比我更粗,我被他训了几次终于学不下去了,只好放弃监管的打算。

    子轩去网吧得到了我的许可和资金支持,开始每天玩两小时,后来因为他数次与我谈判,摇唇鼓舌巧于辞令,声称他在网上可以学习外语和练习写作,吹嘘他的文笔如何如何受网友们的称赞,最后,他争取到每天四小时上网的权利。

    我并不反对他玩游戏,但是我坚决反对人被游戏所玩。

    ——《我只养你十八岁》摘录

    1999年初,北京的朋友邀请老周去一家企业任职,老周辞掉教职带着儿子来到了北京。老周又将儿子拜托给多年前的棋友,一位量子物理学家。物弹学家一不要钱二不图报,每周给小轩上两次数学课。为小轩补习数学是老川的主意,他认为数学是思维的体操,它能培养一个人的逻辑思维能力。然小轩对这种“思维的体操”不感兴趣,“思维的体操”只洲练了一个月就停了,小轩不愿学的理由是自己不是那块料。他最感兴趣最想去的地方是网吧。有一次他居然玩了48小时没下线。

    2000年的春天,子轩登上去烟台的列车,坐着硬座,去投奔告老还乡的奶奶,烟台还有从小哺养过他的姑妈。听子轩的姑妈说,子轩到了烟台给她留下的头面印象惨不忍睹,衣冠不整,瘦小干瘪,面无血色,眼神游移,活脱一个丧家之犬。子轩说他已经吃了半个月的方便面了。

    在这之前我有将近半年没有见到子轩了。子轩18岁生日过后大概有一个月,我们见了一面。

    记得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我在北京刚刚修整一新的平安大街上的一家餐馆里请他吃了顿晚餐,分手的时候,他说又没钱了。我掏净了口袋,大概有一千元,递给他的时候半开玩笑地说:“这可是世纪末最后的晚餐,你可是过了18周岁了。”

    后来,我还说了许多为他鼓劲的话。大致的意思是,你去找工作,能吃饱饭就行。有困难来找我,不过再别提钱,借也不行。

    半年前,他混迹于北大清华校园里蹭网,当时我就想断绝他的生活来源。但是他还在挖空心思编故事,说是他身边的朋友愿意教他,他跟这些人沟通没有心理压力,他还说,“我也不能光学物理数学呀,我得为以后就业着想,我缺什么就学什么”。

    这些话听起来挺在理呀!我如果不继续给钱似乎不大可能,那样以后总有人会说,我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孩子,又是违背了教育学、心理学的哪一条了。特别是他还是个“孩子”!

    按照中国人的习惯理解,只要没结婚、没工作就是孩子,只要是孩子就要有人承担责任,而且是无限责任。

    我终于被“顾全大局”的念头套牢,子轩保全了他的“收入”,每月从我这里取走一千块钱。

    他也就是每个月来看我一两次,每次来都至少要带上一个网友,然后介绍给我:“这是北大的软件高手”,“这是清华的才子。”他的手里总是拿着一本又大又厚的书,当然不会是中学的教材,这个月拿的是C语言,下个月变成了C++,开始我还真以为他在学这些计算机语言,为自己将来的职业生涯作准备,但是经过几次不经意的提问,我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我从来没有当面揭穿,因为他不过是为了让我掏钱掏得利落,“假动作”做大了些,再说,离18岁的生日也没有几个月了。

    也许是朝我要钱从来没遇到过麻烦,他开始得寸进尺。

    有一次他一反常态,理直气壮地跟我说:“爸,你把该给我的钱都给我,以后也省得让我一趟趟跑了。”

    “那读书呢?你不读书了?以后怎么办?”我有些吃惊。

    “这是我自己的事。以后缺什么就学什么,你也再别为我操心了。18岁以后的路我自己走。”

    子轩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流畅,跟我说话的口气也比以往坚定。听得出他是有备而来。

    好哇!你小子翅膀还没硬,嘴先硬起来了。我抽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我耐着性子说了句大实话:“咱们可是卖了电脑来到这里的,现在我的工资有多少你也知道,能不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你自己算算。我只能答应你钱照月给,而且每月再多给一笔房租,不过你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有意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