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老天很给郑烈面子，也好像老天爷是郑烈亲戚，今天上午还是绵绵不止的小雨，到下午，雨霎地停了。落了好久雨不见开天，停雨后的二中变清新了，变光亮了，变自然了。树、草的叶子上，教学楼护栏、外墙壁上都还闪着水的灵光。经过了雨的洗礼，有蚯蚓在湿漉漉的地面爬行。

    青草湖镇现代广告负责张贴的夏师傅到了二中。副校长杜鹏程和办公室主任吕田在亲自指挥布置。校门口换了一条新横幅：热烈祝贺药山市推进高中新课程课堂教学改革现场会在我校召开！留芳壁前代表学校动向的标志性宣传横幅换成了与新课改和现场会紧密相关内容：学生动起来，课堂活起来，效率高起来。新教学楼三楼中央也挂了条红色横幅：课堂因互动而精彩，学生因自主而发展。

    下午，全校停课搞卫生。

    明天是个大日子。明天，药山市教育局全体党组人员，基教股长、副股长，教研室专家以及各示范高中、普通高中校长，业务副校长，教导主任，骨干教师代表这一支庞大队伍就要开进二中来视导、学习、取经。

    高一语、数、英、理、化、生、政、史、地九科各安排了一堂课改课，由杜鹏程和刘水英商量圈定的授课教师。

    晚上，高一办公室里热闹非凡。几乎每张办公桌前都围了学生。明天上公开课老师在精心策划每一个教学环节，在每一个教学环节里安插学生特工，悉心指导特工操纵课堂。也有不放心老师甚至连答案也出卖给了特工学生。这种做法教育内部称“做课”，用现代语翻译叫“作秀”。

    只有马一良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仰面闲抽烟。领导安排他明天第二节在自己班上上生物公开课。

    体育班学生大都四肢发达，大脑简单，成绩打眼睛不开，明天的课怎么上？马一良在心里骂：这个杜骚，还牌友！这个刘水英，还教导主任！

    “啷啷啷啷啷喃喃喃喃……”下晚自习了，学生陆陆续续走了。

    办公室老师还没有走，还在忙乎明天的课，准备绣朵花出来。

    马一良拿了一张纸向刘水英走过去。

    訾耱哿新喾芴呙茼课溻尜翳

    藁闳慝筌縻砼程矸佧臌嗪胩

    茇朙翙改恚檠燊革罾漃瘗崫

    “你是语文老师、领导，你探索一下，这段话什么意思？”马一良将纸放在刘水英办公桌上。

    马一良搞什么名堂？其他老师都走过来看纸条。

    良久，马一良问刘水英：“探出来没有？”

    刘水英没有反应。

    “告诉你，我尊敬的女干部，要我们体育班学生搞新课改去探究生物内容，就像你探究这段话的意思一样，会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只是搞砣水不清。”马一良说。

    “这段字到底啥意思，你翻译一下，理论家。”其他教师请教。

    “其实很简单！是‘新课程改革’，不认识的字不认嘛，剔除呀！”马一良说。

    刘水英恍惚大悟。

    其他老师恍然大悟。

    “头打湿了总要剃。为了明天我不出现场会的丑，刘干部，我有一个想法，找你们班借两个成绩好的学生撑门面，行啵？”马一良望着刘水英，想借鸡生蛋。

    刘水英被任命为教导主任后，仍担任班主任一职，现在的刘水英是双主任。给新提拔干部肩上压担子，是我们这边上级领导培养年轻干部，促使年轻干部快快成长常用的一种方法。刘水英是一个高能力、高水平班主任，当时“拆重”重新分班时，各文化平行班学生按好歹基本分匀，现在来看，刘水英带的班无论学风，还是各科文化成绩，都比其他平行班强。这就是能力！这就是水平！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马一良又不傻，借学生当然选择刘水英班。

    刘水英一怔：这个马一良，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居然将“军”将到了我身上。刘水英比较纠结，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

    看到高一办公室里还亮着灯，郑烈和杜鹏程走了进来。

    郑锋失宠后，杜鹏程取代郑锋的位置，成了郑局长的新宠。

    “郑局！”“杜校！”“郑局好！”“杜校好！”办公室里立即响起一片打招呼声和问候声。

    杜鹏程陪着郑烈。郑烈走在前，招手向各位老师示意，转了一圈，点点头，走了。

    不一会，郑锋走进高一办公室。

    老师们目光多少有点诧异：“他来干什么？”

    “郑校。”“郑校好。”也有稀稀落落小声打招呼的声音。

    他虽然被郑烈吊销了课改领导小组副组长的营业执照，但毕竟还是副校长！

    郑锋背着手，目光坚毅，脚步沉重，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摇摇头，走了。

    第二天，天气延续昨天下午的“三无”面孔——无雨，无风，无太阳。

    下早自习铃一响，学生就向食堂冲锋。

    学校广播站开始播音。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高音喇叭里，刘欢老师在演唱《水浒传》片尾曲《好汉歌》。

    二中学生有“两快”“两慢”：进食堂快，做课间操下楼慢；进电脑室快，学生集会集中慢。

    不一会，食堂窗口前就挤满学生。

    孙晴正挤在中间那个窗口准备打菜，被后面一个人猛一拉。由于事先没准备，摔了一跤，跌倒在地。

    孙晴个子不高，但成绩很好，是高三林国栋班冲刺清华美院的那位女生。从后面拉孙晴的是高二郭晓冬班上“每周一哥”杨丽。

    “欺侮我马子！”马一良班上臭名昭著的邢伍好久没打架了，手跟脚都有点痒，正好借这事发泄。

    孙晴和邢伍都是青草湖镇的，在镇校一起读初中，原来就认识。邢伍因为成绩不好，读小学时，其父邢可依要他降一级；读初中时又降一级，读了两个初一，成绩还是不好，邢可依又要邢伍参加各种寒暑假培训，还请了家教；读高中时，选择专业班，又送到重点班镀金。邢可依为子女的前途可谓下了血本，使尽了解数，但邢伍成绩像年三十打标枪（肚子拉稀）——成了老疾，依然顽固地不好。而孙晴则不同，在镇校成绩一直顶呱呱，出类拔萃，每期期中、期末考试总分稳居同年级第一名；到二中读高中，成绩又相当好，今年高三毕业，冲刺清华，有望如愿以偿。虽然邢伍才进高一，孙晴已读高三，但由于邢伍降了两级，所以，年龄上邢伍与孙晴同岁。在镇校读书时，邢伍罩了孙晴两年；进二中，邢伍又罩着她。

    这次高一重新分班，邢伍强烈要求回体育班。邢可依没办法，只好跟二中领导打招呼。邢伍又“还乡团”似地回了马一良班。权力这种东西很有魔力，像邢伍这样的学生居然能在二中自由选班，难怪人们对权力如此膜拜。

    邢伍是通学生，本只需在校搭中餐，但近年，二中出台新规，不管住学生还是通学生，只要是学生，就必须在校搭早中两餐，以提高学校食堂收入，弥补因生源下降带来的学校经费不足，所以，早餐时，邢伍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