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沁看着他,脸色不变:“这是太子东宫,我以为,你从来就知道这里所暗含的意思。”
太子东宫,只有下一任国君,才能住的地方。
按理来说,应该是他风沁的居住地,却被金世明,从一开始就赐给了沈浪。
他不信,沈浪不懂这里面的意思。
沈浪冷笑:“东宫的意思,我自然是懂的。只是不懂皇叔你堂堂一国的储君,为什么竟会跑到我的东宫里来?是看这院子好看,还是想要去观赏一下里面的行刑?”
风沁愣了一下,苦笑:“沈浪,若你想要这个天下,我不会与你争的。”
父子之情,总比兄弟之情更要血浓于水。换句话说来,若是没有金良玉,他风沁,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所以,无论是为了报恩,还是其它,他都不会相争!
“沈浪,你尽可以信我的。他日,你若登基为帝,我必远走天涯。”
再一次重重的说完这句话,风沁淡然一笑,眼前闪过那个女子的身影,他喉咙微动,终是两袖清风的孑然离开。
沈浪站在原地,眸色复杂。
他知道,他想说什么的。
“少主,我有急事要告诉你。”
云落在旁边站了半天,都不敢插话,好容易逮个机会,就再也憋不住了。
“如果不是什么生死大事,回头再说吧!”
沈浪深吸了口气,打断他的报告。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急切的,想要去见那个人。
云落:“……”
抓耳挠腮的看着少主的身形渐渐走远,直至隐入那一片华丽的宫墙背后,他一颗倍受煎熬的小心肝,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少主说的生死大事,就是指生与死的大事吧?所以,少夫人的怀孕,根本不算大事,对不对?
那么,他还需不需要再汇报呢?
正左右为难,云离一身汗渍的从刑房里出来:“云落,你在发什么呆?”
两人名字相近,性格一冷一热,但却是极好的兄弟。
云落一见,顿时眼亮:“云离,来来来,我有件要紧的事要告诉你!”
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兄弟,这要受罚……也要拉着亲兄弟不是?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云落招呼得极是热情。
云离冷冷看他一眼,警惕的道:“不了!我还有要事去办,回见!”
身子一闪,眨眼走远。
云落跳脚:“喂!你有异性没人性……”
云离淡漠的话语随风而至:“我没有异性。”
云落:“……”
啊啊啊啊啊!
他要崩溃了!
这到底该怎么办?
要不要再去找找少主呢?他可怜的抽了嘴,想到刚刚少主的脸色很阴沉,最终还是绝了这个念头。
好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不迟。
沈浪回到房里,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一个人。
“你来干什么?”
他沉着脸,看着倒了一地的五名女子,开始对韦清的势力,作出了新一轮的判断。
“我来,自然是有我的目的。不过,皇子殿下这些女侍卫,却是很不禁打啊!倒不如早早的遣散出去,相夫教子的好。”
韦清笑着,不以为意的弹着手指,说出的话,阴阳怪气,妖孽的脸庞很想让人去揍上一拳。
“我的事,不用你管!”
沈浪阴骛着脸色,看向他身边的另外两名暗卫。
月无殇,风逐命!
这两人的身手,比花玉容,影无双,不止要高出一筹。
“沈兄,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怎么着,我们也曾经是兄弟,兄弟有难,岂有不帮之理?”
韦清笑着,摆摆手,月无殇与风逐命便退了下去,沈浪冷冷的等待着他,他知道,韦清还有话说。
果然,韦清一直等到两人拉上门,这才低低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压在桌上。
沈浪问:“这是什么?”
韦清但笑不语,下巴抬起,指指脚下那横七竖八躺着的五名日冕女子,沈浪一人一脚踢开穴道,喝令她们下去。婉溪沉沉的睡在床上,明显被人点了睡穴。
“你最好,有个合适的理由!”
沈浪猛的握了双手,他答应了,要好好的照顾她,保护她,却是让她再一次的在他眼皮底下,陷入危险境地!
“好!痛快!”
韦清弹了个响指,起身。
这屋里再没了别的闲杂人等,他的话,可以说了。
沈浪睁着眼睛看着他,曾几何时,他们两人之间,可以这般亲近了?
韦清拿出了那半片银锁:“皇娘临逝之前有话,她希望我们兄弟,可以相亲相爱!”
这是金良玉的意思,他不能违背。
她不是他的亲娘,但却是他的养母,比起亲娘,还要更为亲近的存在。
沈浪抽了抽嘴,无视那半片银锁:“你可以将它藏起来的。”言下之意,我不想认你这个兄弟。
韦清笑了。
他勾起唇角,一双微眯的桃花眼荡着诱人的光泽,“皇子殿下,你不认我没关系,可是,当真不认皇娘么?”
他抬出金良玉,明显笃定了他不能违抗。
沈浪抬手,愣愣的指他半天,咬牙:“算你狠!”他是个孝子,这一次,他忍了。
韦清笑得一张脸跟朵儿花似的,他将银锁片收回,“早这样就好了啊。我也不想多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就可以。”
沈浪冷哼:“你说!只这一个忙,帮完之后,滚回你的天龙!”
他可没忘记,韦清从一开始,就惦着他的小奶娘。
韦清不介意他的态度,摇出一根手指头:“放了韦钰。”
沈浪斜眼:“凭什么?他带人劫了我的女人,差点害死了她,你以为,我会那么大人大量的放了他?”
韦清沉默,这事,是他的不对,他不会推卸责任:“这样,你放了他,我以一个人情换你,如何?”
他的表情很真诚,其实内心也很真诚。
沈浪却哼了一声,不答应:“堂堂一国小王爷,就只值你一个人情么?”
他眸光闪烁,算计得极是到位。
韦清抚额,“好!你说吧!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人?别忘了,四大暗卫,已被你亲手折了俩,这个代价,朕其实也损失惨重的。”
韦清终于说出了实话,韦钰到朔月绑人,是他的指示。
沈浪眼冒利芒:“果然是你!”
整整半月的相思刻骨,有一半,是拜他所赐。
“那也不能全怪我,那两个暗卫不知廉耻的突然反水,朕也被他们骗了。”韦清眯起眼,看不清眼底在酝酿着什么,沈浪已经一拳砸过去,韦清伸手接住,屁股下的椅子刹那间碎万几瓣。
韦清顿时踉跄一下,沈浪另一只拳头也砸了过过,韦清惨叫一声,幸运的多了一只熊猫眼。
“滚!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滚出我的视线!”
沈浪甩着手腕,声音很冷。
若不是因为皇娘的那半片银锁,他今天会让这个名叫韦清的天龙国君,有来无回!
韦清倒退了几步,捂着眼睛叫着:“沈浪!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韦钰也是受害者,你凭什么不放人?!”
哎哟哟!
这一拳,可真是实打实的……好痛啊!
“就凭他身边的暗卫差点害死了婉溪,我就不会放他!”
沈浪咆哮着,“我没有将他千刀万剐,还好好的让他活着,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滚!”
强压着怒火,再一次毫不留情的赶人。
韦清抽了抽脸:“你让朕滚到哪里去?五日后朔月皇子大婚,朕可是来观礼的!”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手里一份贴子展示出来,沈浪一把夺过来,三下两下的撕了个粉碎,阴沉沉的道:“现在,贴子没了,你滚吧!”
纷纷扬扬的碎纸屑扔了一地,韦清抚额,无语。
“我说皇子殿下啊,你能撕了这份贴子,可是你能撕了朕吗?只要朕还活着,你这大婚礼,朕是观定了!”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心性不成熟?
沈浪的回答是,提着他的脖领子,直接扔出了门。
于是,堂堂天龙皇帝,一国之君,就这么狼狈而凄惨的被人赶了出来,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偏偏他当事人拿这点挫败极不当回事。
悠然自得的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土:“走吧!既然来了,就顺便去会一会朔月皇帝吧!”
心态好的,像是出来游山玩水一般。
月无殇:“……”
风逐命:“……”
齐齐一声应,随驾保护。
沈浪站在门内听着这耀武扬威的排场,抽了抽脸,淡定的坐回床边。
伸手拍开婉溪的穴道,她仍旧没醒,睡得香甜。
沈浪一直不太好的心情,奇异的就安静了下来。
痴痴的看着她,满目柔情。
修长的指尖,沿着她微蹙的眉端细细的划下,半个月没见,她瘦了,圆脸变得尖了,眼睛却变得更大了。
眉宇之间,不再憨态可掬,却自有了一股动人的风情。
亭亭如玉,如同带着露珠的清百合。
空谷若仙,婉约轻灵。
“沈浪,你回来了?”
像是察觉他的视线,婉溪渐渐醒转。她睁开一双大大的眼睛,开心的看着她,睡得红红的脸上,娇羞的染着一抹刚刚睡醒的慵懒。
“嗯,睡得好吗?”
沈浪宠溺一笑,低头吻了她一记,温热的大手摸上她的额头,不烧,不烫。看来她的伤势并没有暴发炎症。
药先生的医术,还是可以放心的。
同时,他对于韦清的突然到访,只字不提。
“不好,一点都不好。”
婉溪嘟着小嘴,眼底满是暖意。
他的大手好暖,一直暖洋洋的通透到了她的心里去。而这样的感觉,放在半月之前,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想像的。
原来,这玩世不恭,风流无度的沈浪子,竟也这样温软的一面。
像是被无尽的幸福包容着,呵护着,婉溪深深迷恋这样的他。
“不好?哪里不好了?”
沈浪弯唇,她的小脸红朴朴,眼睛亮闪闪的,还居然敢说不好?
一眼看破了她的小心思,是想要他更温柔细心的守护着她吧?这个小笨蛋!
他怜爱的大手,轻轻捏上她的小脸,极尽宠溺的道:“你肚子饿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他侧身坐在床边,小心的扶她起来,将她抱坐在腿上。婉溪开心的弯着眉头,原先胖乎乎的身子,现在却轻得没有几份重量。
沈浪不满意的道:“你太瘦了,多补补才行。”
大手落在她的腰间,却是跳下了眉,“溪溪,你这腰怎么肥了?”轻轻的捏了两下,是长了不少肉。
婉溪脸色一红,嘟着嘴道,“还不是你?天天也不让人家下床,吃了睡,睡了吃,当小猪一样的养着,能不长肉吗?”
可怜巴巴的扭动着身子,可怜兮兮的求着他:“出去走走好不好?都这样一直闷着,快憋死了!”
“不行!你伤还没好,不能乱动的!”
沈浪一口拒绝,可看她转眼就一副含泪欲泣的样,禁不住又举了白旗投降,声音温柔的耐心哄着:“溪溪乖,你看,你这腿还没好,万一出去再受些风……你也不想以后永远不能走路吧?”
诱哄与威吓双管齐下,婉溪切实被吓倒了。可转念一想,有他在,她怕什么?
遂骄傲的抬起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软软糯糯的道:“不看我家男人是谁?就算我将来不能走路了,他也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她瘦了一圈的小小脸蛋,开心又得意的抬起,像是她抱着的这个男人,是世界上最最完美的男人一般,她拼命的夸奖着他,讨好着他,取悦着他,其目的,就是为了要出去走一圈。
不可否认的,沈浪也确实被她给取悦了。
但同时,也被她快乐而骄傲的笑容背后,那一抹悄悄暗藏的哀伤,而心疼着。
“好!溪溪,我这就带你出去走走。我抱着你,你不能走,我就是你的脚,你想去哪里,我帮你去!”
他声音微微暗哑的说着,双手虚虚的拢着她的背,坚硬的下巴轻轻搁在她柔软的发丝上。
这些天以来,她虽然不说,但心里,同样是害怕而惶恐的。
她的腿,如果真的不能走路了,这将对于她来说,是何等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嗯,你带我去,带我去。我好久好久没有看见阳光了,我要去晒晒太阳,要不这样子的话,总会发霉的。”
婉溪懒懒的倚在他的怀里,明媚的眼角袭上一抹哀伤的色泽。
沈浪,若我,真的不能再走路了,那么……你还会像今天这样的爱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