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水月把兔子递给黄鹂收拾,擦了擦手,向柳白昭的方向走去。
柳白昭见她来了,便微垂眼睑,往旁边蹿了蹿,给她让出坐的地方。
余水月毫不客气的挤着他坐了下去,还伸手掐了掐他的耳朵,笑道“相公不是爱吃兔腿吗,我多抓了几只。”
柳白昭“嗯”了一声,眉梢微动,玉指轻挑,方才还哀婉幽怨的琵琶音立即就变了音调,
听起来如叮咚泉水,沁人心脾。
“相公琵琶弹得真好。”
余水月头靠在柳白昭肩膀上,仰望天空中流动的白云,趁热打铁补了一句。
果然,经余水月一夸,柳大人的琵琶音更是不得了。
音传十里,让人回味无穷。
后来甚至吸引来了几批踏青人,想要一睹弹琵琶人的真容。
群山环绕,碧树成荫,一身白衣的柳白昭低头抚琵琶的画面十分美。
余水月一边看美人图,一边烤兔子,还得趁柳大人弹琵琶间隙,看准时机问他“多点盐”
柳大人文雅的抚琵琶,接地气的回答“稍稍多些。”
踏青归家后,余水月根据当时的记忆画了一幅画,又绣成了手帕。
“娘看看,我绣得如何。”
余水月自认绣得不错,人物,绿油油的草坪,还有那种空荡荡的意境,拿捏的死死的。
杨氏看后连连赞赏“这幅老翁抱子垂钓图,绣得相当传神,水月又进步了”
余水月不明白,是她的绣技太抽象,还是杨氏的想象力太丰富,每次总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图。
也许换个人,就能看出她想表达的内容
于是余水月又拿着这幅“柳白昭抚琵琶”的绣品,问刚到京城的石榴。
因为要迁移涂欢教的教坛,石榴这些日子在西城与京城两地来回奔波。
“石榴,你看教主我绣得如何”
石榴哪里懂得绣品,她先是拍手称赞“教主都会绣花了您原来连穿针都不会呢吧”
余水月“闭嘴,看图。”
石榴装模作样的仔细看了看,道“这是个老头,怀里抱了一条鱼一个孩子在河边干什么呢打坐这是什么心法图不成腰间怎么还挂着一个唢呐。”
余水月抽回绣品,摆摆手“去干活吧。”
等柳白昭晚上归家,仔细斟酌片刻,道“水月这是绣的我。”
余水月笑着扑了上去,冲着他的脸蛋“叭叭”亲了两口“还是我相公聪明眼神好”
柳白昭将脸蛋凑近,想让余水月多亲几下。
他心中暗道,得亏他看出了那人腰间有一串小小的玉环,不然他也得猜错
春末夏初的时候,余水月准得犹如二十四节气的月经破天荒的延迟了。
余水月没当回事,又过了一个月还是没来。
心里大约猜出来怎么回事的余水月去把了个脉。
同去的黄鹂百雀一脸激动,回程路上扶着余水月小心翼翼,恨不得把马车驾到床边
当事人余水月反而像个局外人,非常冷静沉着,回家的途中还去买了些零嘴和布料。
打算开始准备小孩子用的尿布等等东西。
余水月表面看着十分沉稳,其实脑子里是一团浆糊,没有怀孕的实感。
毕竟是第一次当妈,纯新手。
当天晚上一家人吃晚饭,余水月想着什么时候说呢,想着想着就吃撑了。
吃完饭,余水月想着再不说,杨氏好回院子了,便道“我有身孕了。”
寂静了几秒,只听“哐当”一声,向来镇定的柳大人一个仰壳摔倒在了地上。整个人懵懵的,清晰的口齿也变得不利索起来“身,身孕,我有了吗”
曾在无数个夜里问自己怎么生不出来的柳大人,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真有了”
余水月“是我有了也不是不可以说我们有了。”
就是听起来有点别扭。
余水月还寻思杨氏今日很淡定啊,转头就看见她默默无语开始流眼泪,嘴唇像鱼一样颤抖,以至于说不出来一句话。
孕妇余教主叹了口气,脑子里的一团浆糊忽然就清晰了。
从她相公和婆婆的反应,她终于有了怀孕的实感。
显然,这俩人看着比她还需要安抚
她右手把相公从桌子底下拉起来,左手给婆婆递手帕“快起来,地上凉。娘,擦擦眼泪,要掉茶里了。”
自从余水月怀孕,王夫人就三天两头往柳府跑。
摸摸余水月的肚子,跟她说说话,眼神十分的腻味人。
几次之后,余水月先受不了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王夫人“嘘,小点声,别吓到孩子。”
余水月看了看自己平摊的小腹“你快吓到我了。”
王夫人偷偷摸摸道“我在蹭你的孕气,等你平安生产了,你就把现在用的这套被褥给我,我拿回去用。”
余水月“几天不见,你比原来还神叨了。”
王夫人瞥了她一眼“你别埋汰我,这都是有讲究的”
还没等王夫人把这套被褥接回家,她的好事也到了。
余水月觉得王夫人能怀,跟孕气什么的没一点关系,纯粹是她这一年来心情开朗,自我调节的成果。
王夫人不再来缠她了,但是家中的杨氏和柳白昭还在
英明神武的柳大人时常盯着她的肚子瞧,不敢碰,也不敢摸,就那么瞧。
余水月“你摸摸,没事,别害怕。”
柳白昭伸出修长的手指,像摸火苗一样战战兢兢的摸了一下,睁大眼睛道“水月,是热的。”
余水月
不是,有活人是凉的吗
柳大人的迷惑行为还不止于此。
他原本就对余水月有种迷之眷恋,现在更是上升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余水月觉得她现在要是失踪了,柳白昭能立马得癔症。
怀孕的余水月母爱泛滥,时常抱抱她的柳大人,柳白昭回抱着她,满足的长舒一口气。
在凉爽的午后,室内放着冰块,两人一会就眯睡着了。
说到杨氏,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事,这事还与柳天复有关。
郭家现在早没了以往的风光。
柳正瑞舌头断了之后整日酗酒,郭茹夷作天作地的在府内耀武扬威,柳天复无所事事。
因为老丈爷倒台,他的七品官也丢了。
柳正瑞就拿着点碎银,整日穿梭在大街小巷买酒喝。
就说这一日,柳天复可能是酒壮怂人胆,拿着酒瓶就来到了司长府。
余水月和柳白昭都不在家,杨氏刚好在院中给白团子梳毛,听见门口嚷嚷,她就向外看了两眼。
不偏不倚的和门外的柳天复对上了眼。
柳天复早不是当初的翩翩美中年。
衣着邋遢,面相一片愁苦,还带着点无赖劲儿,看到杨氏,他立马做出了一副可怜状“是我啊,天复啊”
他不出声还好,柳天复一出声,杨氏这么多年的委屈突然就爆发了
余水月不在家,待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门口的一滩血,便问怎么回事。
木墩绘声绘色的道“老夫人拿着给猫梳毛的器物就冲了出去,使出了夫人教的两套拳法,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杨氏这些年的拳法还真没白练,都用在柳天复的身上了,一点没藏私
她也不会什么出招退招,就是顺着拳谱从第一式打到最后一式,就跟做早操一样。
柳天复喝的醉醺醺的,一招都没躲开,吃了个严实。
他哪曾想到,当初文文弱弱的杨氏,会成为一个出手利落的后院女侠
杨氏见柳天复被她打得鼻口窜血惊慌逃窜,她累得喘着粗气,问一旁的木墩“我,我打得还行”
她可是第一次用拳法打人,吓死她了
木墩看着门口的一滩血,咽了口唾沫“老夫法了得。”
余水月听完觉得挺好,她当初教杨氏打拳就是想让她强身健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妙用。
杨氏几天才消化了这种兴奋的心情,往后一听到门口有动静,她就会抬头看两眼。
余水月问道“娘你找什么呢”
莫非是上次吓到了
杨氏有些拘谨的道“我看看,是不是那个畜生又来了。”
余水月心想,果真是吓到了,才会听到点声音就立马抬头看。
就见杨氏抿嘴笑了笑,道“不瞒你说,上次娘啊,突然就觉得对着人打拳真有意思。可我不敢打别人。就想着,他要是再来,我就再打他一顿。水月,你懂我的意思吗”
余水月咳了咳“懂,我教中之人,很多都喜欢切磋。”
杨氏摇头“不是切磋,就是打人,我打他,他没法还手。”
余水月“”
余水月觉得,她可以给杨氏做个沙包放在家里,要不然怕耽误她的武学热情。
等涂欢教搬到京城近郊,杨氏还真的三天两头往涂欢教跑,到了老年虽然没成一代宗师,但一般的武林人还真近不了她的身。
因为杨氏的拳法,属于无差别攻击就是转圈打,谁都挨不得。
柳天复也没有再来过,又过了一段时间,郭家出事了。
郭茹夷死了。
被柳天复绞死后埋在了院子里。
柳白昭和杨氏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也许是这些年该报的仇早就报完了,他们那一家人往后怎么样,都与他们无关了。
与此同时,余水月要生了。
余水月是个不怕疼的人,生孩子也就皱了皱眉头。
倒是孩儿他爸柳白昭,一点没有男人不能进产房的自觉,坐在床脚,握着余水月的手就湿了眼眶。
漂亮的柳大人偶尔红红眼睛,还挺好看。
余水月刚生完,声音有些沙哑道“你还真是娘的亲生儿子。”
深得杨氏真传,悄声无息流眼泪的神态非常相像。
“柳大人,快来看看孩子,是个小公子”喜婆抱着孩子喜气洋洋道。
柳大人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小公子,凑到余水月的床头,帮她把头上的碎发都拢起,亲着她的额头道“再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余水月笑了“那不行,我还想要女儿。”
柳大人顿了顿,拉起余水月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你摸。”
余水月“活蹦乱跳,挺好的。”
柳大人抿着苍白的嘴唇,一副心跳过快要昏厥的模样。
余水月笑着掐了掐他高挺的鼻尖“我们柳大人辛苦了,没晕倒,值得称赞。”
柳大人亲了亲她的手,道“我一直在掐自己。”
余水月一瞧,果真,柳大人白皙的内侧手臂上,印着两个深红色的指印。
余水月安慰道“没事,我多生两次你就习惯了。”
柳大人一听,脸色煞白,纤纤玉手又开始哆嗦了。
余水月哈哈大笑,清亮的笑声穿过产房,荡过云层,飘到了天上。
仙云朵朵,袅袅白雾。
月老笑眯眯的将红线系好,放在了永生石上。
三千小世界,无数个生灵中才能结出这么一段天造地设的姻缘。
如此宝贵,方得永生永世幸福才好。
月老伸手去拿下一条红线。
这条红线的边缘像是被打磨过,有数段毛刺。由此可见,红线主人的性子应当十分霸道乖戾,隐隐有入魔之相。
月老头痛的卷起这段红线,便见这条红线的另一端,不知何时缠进了另一条金光闪闪的红线之中。
月老惊愕的瞪大眼睛,出声道“糟了”
缠进天地山君的红线中了
天地山君是天上的一个散仙,修的是百生道。
每一千年就要去世间走一遭,感受一下世间众生的悲欢离合。
因他修的道法不同,所以修为绵延深厚,比许多正统仙帝都要高出一截。
又因他能与动物共情,因此他也是天界的养殖大户。
就连各位神仙大能的坐骑病了,都会请他去看一看。
天地山君此次下界前,月老察觉到他的红线不太稳,就将他的红线挑了出来。
按天帝的话说,天地山君独身上万年,是天界有名的“老大难”,红鸾星好不容易动,便让月老给他接段好姻缘。
好姻缘的概念是,别扯什么烂桃花。
也别爱来爱去,爱个几千年,一个好好的神仙,什么活也不干了,天天就谈恋爱,那他的工作谁来干
带薪谈恋爱吗
天母小世界里的戏剧看多了,说话越来越现代化,直接影响到了天帝的谈吐
月老是千挑万选,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就让这个快入魔的红线把天地山君勾走了。
月老抻了抻
纠缠的牢牢的,竟是解不开了。
天命自有规律,姻缘如是。
月老砸吧砸吧嘴,哎,那就这么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水月和白昭的故事就到这儿了
感谢大家的喜欢
下一个故事是原本写在文案中的那一段
白漓妖怪吃人,天经地义,我何错之有
天地山君淡定的敞开衣襟,道来,吃。
是一场进化论似的爱情
天地山君这人吧换个文都当不了男主角
明日休息,后天开始新的故事,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