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69、1、一只仙
    天上众神仙皆知,天地山君是个散漫性子。

    别的神仙忙着去渡劫,忙着去攒修为,再不济也要去三千小世界中历练一番,积累些功德,待日后渡劫时能遮挡些天雷。

    而天地山君的认知里,似乎就没有“忙”这个字。

    天地山君修的是百生道。

    何为百生,就是这世间的所有生灵。

    也有神仙说,百生道是最“懒”的道派。

    相比起断情绝爱,把自己炼成木头人的无情道等热门派别,百生道的修炼方式颇有些不同。

    百生道属于沉浸式体验。

    要感受过百种生灵的生活方式,且不入邪魔外道,方能修成此道。

    随后的每千年下界走一轮回,积攒些修为与功德。

    所以,百生道不用舞刀弄棒,不用肝肠寸断,躺着就行

    当然,关键得看天地山君每次体验的是什么。

    如果是花草,那确实就是原地睡个几年到几十年,生命力长点的植物,可能要睡个几百年。

    如果是食草动物,就不能躺着了,白天得出去溜达溜达,晒晒太阳,嚼嚼草,边走边吃一整天。

    如果是猛兽,它们不像食草动物,遍地都是食物,他得自己去狩猎,所以天地山君从“出生”到离窝,永远是最晚的一只。

    狩猎多累,吃现成的多好。

    每次都得母狮子或者母豹子将他赶出领地,他才会一步三回头的走远,心想,你不再留留我了

    找个地方先躺一个白天,饿的眼冒金星,才晃晃悠悠起来捕食

    神仙下界修炼时,通常都没有记忆,与普通生灵投胎别无二致。

    以仙体去世间走,那不叫修炼,那叫渡生灵或者点化生灵,又或者就是纯粹的游玩。

    天地山君也一样,得百生道重走一遍后,这些年的光阴才会从他脑中如走马灯一般闪过。

    看到自己就为多吃一口肉,冲着母豹子撒娇耍赖皮,天地山君丝毫不觉得羞耻,仔细琢磨了一下,是否有更巧妙的方式,能在窝里赖更久

    其他神仙靠着自身的修炼方式有一定成果后,都会收徒弟,养坐骑,撰写仙法。

    天地山君不一样。

    带徒弟麻烦,撰写仙法更麻烦。

    至于养坐骑可以考虑考虑。

    天地山君本名岁悠。

    岁月悠悠。

    得过且过。

    听他的名,基本就能猜出他的性子。

    岁悠百生道修成正果,最大的感受并不是悟到了什么生命的真理,也不是看破了什么执障。

    万事不忘心里去,千事心头不执着。

    烦恼执障

    岁悠打了个哈欠,不用想那么多,岁月到头都是一捧灰,神仙还不如人,一捧灰都没得,直接变成一缕烟去修补天上的云桥了。

    岁悠的这套“云桥”理论吓坏了不少同期的小神仙,导致跟他一起升仙的那批神仙中,修无情道的人最多

    到头来就一缕烟,还得去补天桥,要什么情啊爱啊,没用多活几年吧清心寡欲最长寿

    由于受他影响,同期的一个小神仙中途改修了无情道,硬生生斩断了姻缘,这可把他的道侣惹毛了。

    当初说好要做神仙伴侣,上了天就变成“我”和“你”先吃我一剑

    这个伴侣在人间界是个剑修,剑术了得,刺得那个仙人立马感受到了生命的痛楚,呼喊道“我改不修无情道了师妹,师妹你别刺了”

    他要是继续修无情道,估计他的伴侣能立马把他宰了去补天云

    始作俑者岁悠坐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最起劲,还吹了声口哨。

    岁悠修百生道,可以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不是他选择了百生道,而是百生道选择了他。

    为什么

    无他,心大也。

    话说回岁悠修成了百生道后,天帝以为他会稳重许多,至少不那么懒,会有些担当。

    结果呢,岁悠并没有悟到什么生命的真谛,或者说,他早就活到了超然的境界,许多寻常人的烦恼,他压根就没有。

    他化身为各种动物轮回了上百次,最终决定搞天界养殖

    就养他托生过的各种动物,往后的成千上万年,他都钻研此道,成了天界的养殖大户。

    天帝行,他只要不在仙宫躺着就成。

    转眼又到了岁悠下界走一圈的时候。

    这日,月老来找他,小老头颤颤巍巍,终于在一群天马中找到了打盹的岁悠。

    见有生人来,通灵性的天马们让出一条道,在岁悠耳边搭了个响鼻,另一头用脑袋拱了拱熟睡的岁悠。

    意思是,快起来吧,来人了。

    月老是天地山君在养天马,还是天马在照顾他

    岁悠先是微微睁开左眼,瞧见来人是谁,才慢悠悠的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声音被哈欠拉长,就像变调的二胡。

    “您老人家来我这做什么我这的动物都是自由配对,不用劳烦您。”

    岁悠长得很耐看,长眉润目,总是懒懒散散的,带着点风流相。

    月老抽了抽嘴角“不是动物,是天地山君你的红线动了,特来告诉你一声。”

    岁悠揉揉眼睛,指了指自己“我”

    “就是你。”

    岁悠衣襟松松垮垮的敞开,隐约可见条理分明的腹肌。

    他挠了挠白皙的胸膛,百无聊赖的问道“是什么东西人动物神仙”

    月老“还未知。”

    不愧是天地山君,就算是动物也省得。

    单身了几万年的岁悠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姻缘大事,比旁观的月老还要随便,道“那就随天意。”

    岁悠伸了个懒腰,又窝了回去。

    月老“山君没有其他想问的”

    比如说什么时候来啊,是好桃花还是烂桃花啊

    岁悠摆摆手“无所谓。”

    就是多了一个生灵陪他一起在仙宫窝着罢了。

    岁悠想,要是动物就好了,他会梳毛,能梳得她软乎乎的肚皮都露出来。

    月老愣愣的站在原地“”

    岁悠扭头,睁着一只眼睛看他道“您还有事无事我要睡了。”

    月老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来得这趟有点多余。

    “无事了。”

    岁悠轻飘飘的摇了摇手,全当道别,转眼就睡了过去。

    月老也不禁疑惑,就天地山君这性子,得配个什么样的姻缘

    知道天地山君不靠谱,月老特意将他的红线挑了出来,以防他的红线缠上什么奇奇怪怪的姻缘。

    月老没想到,千防万防,到底是和一条来路不明的红线缠到了一起

    抓起那截毛刺繁多的红线仔细端详,月老惊异的拢起白眉。

    这条,好像是只动物变化而来的妖怪啊。

    就见那条金灿灿的红线一点一点的向上缠绕,就像一只死皮赖脸的蛇,在积极的追求着配偶。

    配偶一身毛刺,他也丝毫不介意,捋平了,捋顺了,再抱进怀里,就不撒手了。

    从红线上来看,天地山君还挺主动

    三千小世界的时间与天界并不相通,按照天界的时间来算,天地山君才走了几百个日夜,在小世界中却已过完了几十辈子。

    相比于人,大多数植物与动物的寿命确实很短。

    白云飘荡的幽深山谷中,长着一株其貌不扬的青草。

    他不像旁边的青草一样想要努力的吸取阳光,快速的拉长身段,成为一株茁壮的草。

    而是懒懒散散的扎在地里,有雨就喝,有阳光就晒,一点不主动。

    这株其貌不扬的草,就是天地山君。

    就算没有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改不了他“懒”的毛病。

    “懒散”仿佛已经写在了他的神魂里

    他瞧着旁边的草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高,然后在某一天,就被山间的野狍子吃了。

    野狍子嚼着草,看了眼岁悠,似乎嫌弃他长得小,撂了撂蹄子就跑远了。

    天地山君看着旁边的土坑,心想,这是第几株努力拼搏的草了无一例外,都是绿颜薄命。

    其貌不扬的小草喝了口晨间的露水,今天也继续稳稳的猥琐发育。

    即便他再懒散,在周边一众绿颜相继薄命的状态下,他到底成了资历最老的,最高最绿的草。

    他已经见过无数次的死亡。

    食草动物的嘴一张,一咬,一拽,将小草连根拔起,再一嚼。

    一株漂亮的绿草就寿终正寝了。

    岁悠没有惧怕死亡,他在静静的等待吃它的动物到来。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只动物的牙齿能干净一些,不要都是黑黄色的草垢,影响他死前的心情。

    很快,草科里就传来了“唰唰唰”的声响,是某种食草动物在拼命咀嚼食物时所发出的声音。

    周围的小草开始瑟瑟发抖,在风中来回摇曳。

    岁悠没有动,不是他不想,而是因为他已经是一株成熟的大草了,他随着微风动不起来了稍微大点的风,他还是可以跟着摇摆一下的。

    岁悠虽然懒,但他还有些骨气,说白了,就是很能装样子。

    越是直面死亡,他显得越是从容,一株草,愣是表现出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听着草丛里传来的声音,岁悠大概能确定,这是一只兔子。

    兔子是最没有原则的食草动物。

    无论这株草高矮胖瘦,它们瞪着一双红眼睛,张开三瓣锯齿嘴,木着一张圆脸就是吃。

    当声音越来越近,岁悠从青草的缝隙中看到了那双堪称青草界阎王爷的红眼睛。

    兔子嚼着嘴里的青草,直勾勾的打量着岁悠。

    岁悠算着两人之前的步伐距离,就见兔子一个大蹦,一步到位的缩短了它与岁悠的距离。

    岁悠

    面前的三瓣嘴缓缓张开。

    岁悠异常的冷静,还有闲工夫去看它口中的牙齿。还好,这兔子应该还年轻,牙齿的草垢还不太厚。

    就在三瓣嘴即将覆盖住他身体的时候,侧边忽然窜出了一抹白影。

    速度堪比雷雨天的闪电,快的甚至让岁悠以为是生命尽头的光环。

    笼罩在上方的阴影消失了。

    岁悠快速的向旁边望去。

    就见方才差点吃了他的兔子,现在却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一只通体雪白的动物,嘴里大口撕咬着兔子的血肉。

    鲜红的血液打湿了她的毛发,她毫不在意,用长满软刺的舌头一舔,白色的皮毛上就被染上了一道道血痕。

    就像白雪皑皑的地面上洒落了一片热腾腾的鲜血。

    既血腥,又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达尔文进化论”似的爱情

    就是从草开始的

    毛茸茸与懒洋洋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