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逗洲西北的坟地。
阴沉的天空落雨了,仿佛飘洒的泪。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悲怆的气氛。
燕飞阙指挥着手下挖了一个墓穴,又买了一具上好的棺木将魏矮子入殓。
因为怕受牵连,没有亲朋好友敢来为魏矮子送别。墓穴旁只跪着魏矮子披麻戴孝的内人和幼小的孩子。魏矮子年迈的父亲则在一旁潸然泪下。
燕飞阙仰天长叹,有太多的话想说,但却不知如何开口。此时,魏矮子的内人起身走到燕飞阙的身边,敛裙微拜道声“万福”后,将随身的一个布包交给燕飞阙。说道:“尊主,这是外子让妾身交给您的。”
燕飞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魏矮子的家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就没有什么可以再隐瞒的了。他双手接过布包,布包虽轻,但交托的人却已阴阳两隔。
感慨之余,燕飞阙坚定地说:“魏矮子是我们的好兄弟。他的仇我们一定要报!”
他转头向巫沉刚吩咐道:“等到这一仗打完,按分旗主的规格重新为魏矮子发丧。从今日起,他的家人由云旗卫终生供养。按月以分旗主的标准发放钱粮。”
魏矮子的内人拜倒在地,忍不住放声大哭。许久之后才幽幽说道:“多谢尊主!”
魏矮子的父亲走过来向燕飞阙深施一礼,说道:“犬子虽然不在了,但老夫以他是云旗卫而自豪。老朽虽然年迈,但若尊主有差遣,老夫定当万死不辞。”
燕飞阙向老人恭恭敬敬的回礼道:“冲锋陷阵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年轻人去做吧。不过,燕某确实有一事想要向您请教。”
“尊主请讲。”
燕飞阙想了想问道:“敢问老人家,这里家家户户是不是都有密道暗室?”
老人捻着胡须点头道:“虽然说不上是家家都有,但也差不多了。这胡逗洲早年曾多是流民居住,以煮盐捕鱼为生。一些人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和官府的征税,就暗中建了密室以供藏身。”
燕飞阙心想“这倒是和牢房中的那位陈潮生老人说得一样。”他接着问道:“蛟龙帮知道有这些密室暗道吗?”
“应该是捕风捉影的听到一些。但具体每家的密室暗道在哪里他们就不知道了。有时候,这些秘道还要用来对付蛟龙帮的,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在哪里?”老人应声答道。
“有一位叫陈潮生的族长,老人家,您认识吗?”
“认识,认识。”老人连连点头说道:“那可是个好人。极其痛恨白浪和浪三刀一伙。因他德高望重,蛟龙帮倒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但有些苦头还是免不了要吃的,前两天就被抓走了,至今都没被放回来。”
燕飞阙心头的顾虑被打消了,朱轩曾经问过他陈族长出的主意是否可靠?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他始终认为,陈族长所说的话是可信的。现在终于从魏矮子父亲的嘴里得到了证实。
他谢过老人后,向巫沉刚吩咐道:“把魏矮子的家人接过来与我们同住。以防白浪对他们下毒手。”
朱轩有些担心地问道:“这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摆明了我们在保护魏矮子的家人。若蛟龙帮的人问起来怎么回答?”
燕飞阙的脸上显出坚毅的神情,傲然说道:“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位好兄弟,绝不能让他的家人再受到伤害。云旗卫若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何谈保护他人?我就是要让白浪知道,我们在保护着魏矮子的家人。理由很简单:上天有好生之德,岂可再造杀孽?阿弥陀佛。”说完,燕飞阙闭目高颂佛号。
朱轩忍不住会心的一笑,“我佛慈悲”,这个身份、这个理由很合适。
燕飞阙打开了手中的布包,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包里是一张魏矮子绘制的地图,图上详尽地标明了蛟龙帮的兵力部署、武器装备、粮草补给、巡防路线及设施,还有换防时辰及地点等等。可以想见魏矮子为此花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少磨难。有了这样一张地图,蛟龙帮的所有部署便一目了然。这是魏矮子用生命对云旗卫做出的最大的贡献。
燕飞阙收好地图,对着魏矮子的棺椁一揖到地,长拜不起。
燕飞阙回到房间,已是晌午过了。突然有人来报,说陈族长的表侄前来求见。
燕飞阙将来人请进屋中,只见是一位个头偏高精壮的汉子,身上穿着蛟龙帮的帮服,眉宇间却显出一股英气。
来人向燕飞阙叉手施礼道:“某乃陈震。我表叔特让我来向尊主回命。”
燕飞阙呵呵一笑,扶住陈震说道:“不必客气。坐下说话。”
陈震坐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看着燕飞阙。云旗卫的名声如雷贯耳,现在又正准备和蛟龙帮开战。但此刻,云旗卫的尊主就坐在他的面前,这不免让他有些紧张。
“陈族长将事情都告诉你了?”燕飞阙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我表叔还让我负责联络亲属们,将家中的密道腾出供云旗卫使用。”
“那还能藏多少人?”
“加上牢里的那些家,总共能藏三百多人。”陈震仰头算了算回道。
“人是少了点,不过兵贵精而不在多。”燕飞阙心想。他笑着对陈震说:“我准备明晚派人登岛,上岛后就请你安排他们藏起来。到时等我号令动手。”
陈震立刻站起身来,叉手应道:“属下谨尊主号令。”
燕飞阙愕然道:“你也是云旗卫?”
陈震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回道:“不是。不过我真的很希望是。所以刚才情急之下才冒出了一句。”
燕飞阙哈哈大笑,拍着陈震的肩膀说道:“现在你就可以成为云旗卫了。我是举荐人,怎样?”
陈震又惊又喜,慌忙回道:“尊主举荐我,那是何等的荣耀!多谢尊主!”
“来,我们研究一下登岛的地点和时辰。”燕飞阙取出魏矮子绘制的地图,招呼陈震坐下来一起看。心中则在默念“魏兄弟,你若在天有灵,便保佑我云旗卫出师大捷,为你报仇!”
浪三刀卧室。
白浪皱着眉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浪三刀,不禁心烦意乱的说道:“不是上过药了吗?你就别哼哼了。吵得人怪心烦的!”
浪三刀立即止住了叫声,恨恨地骂道:“我杀云旗卫的细作,关那些臭和尚鸟事?竟然敢捏断我的手腕!就冲这一点,我敢断定他们就是云旗卫!”
白浪也在琢磨这一点,和尚的反应是有些过度了。过度的反应往往代表着一种心情。因为愤怒才折断浪三刀的手腕,可和尚为什么愤怒呢?是向觉痕说得那样,只是不忍心看到疯狂地杀戮才出手制止的吗?还是另有隐情?
自从这些和尚上岛以来,白浪的脑袋就一直处于眩晕之中。他也分不清这些和尚究竟是来帮他的,还是来毁他的。总之,一想起那个觉痕大师他就头疼。这件事情必须做个了结了,不然,还未开战,估计他就要疯了。
白浪忽的站起身来,冲门外的侍卫喊道:“点兵!包围那些和尚住的房子!老子要算账了!”
刚刚送走陈震,燕飞阙在屋子里还没喘过气来,就听到院子外人声嘈杂。转眼间原本安静的院子,已经被蛟龙帮的帮众围了个水泄不通。
巫沉刚、朱轩和了凡带着几十个云旗卫,手拿兵刃护在燕飞阙的房门前。
燕飞阙走出屋外,看到一群帮众簇拥着白浪走进了院子。
白浪用手一指燕飞阙,怒斥道:“你的人将我的军师打伤是何道理?自从你们上岛以来,我这里就没有安生过。盗贼、刺客、细作挨个儿出现;多少年不坏的船居然也坏了,还只能靠你们才能修好。我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和你们都有关联?”
燕飞阙微微一笑。他知道,白浪此刻已经像一条疯狗一样了。既然他疯了,就要想办法让他清醒。于是若无其事的说道:“阿弥陀佛。我们是受你之邀,遵住持之命前来相助。住持的信你也看过了,我们的身份你也验过了。我倒要问问,你现在说出这些话来是何道理?”
白浪一愣,燕飞阙说得话确实句句有理。这件事弄不好,会成为他和广智寺之间的仇怨。广智寺人脉极广,又是南方武林领袖,与其结怨,实在是极为不妙。
想到这里,白浪平静了一下说道:“我就是要大师你给一个交代。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燕飞阙冷笑一声回道:“帮主既然对我们如此不信任,那老衲只能带着众僧回寺了。这里的事情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与我等无关。”说完便欲转身回房。
“且慢!”白浪叫道。听完燕飞阙这番话,他的心里倒是安稳了许多。如果这些和尚真是云旗卫假扮的,那他们一定会坚持到开战的时候再出来捣乱。他们不会放弃好不容易上岛来的机会,在开战前就这样离去。现在觉痕却主动说要离开,看来不太像是云旗卫的细作。那究竟该怎么办呢?白浪又头疼了起来,这些佛爷们既不能供着,也不能关着。那就。。。。。。。
白浪的脸上现出阴险的笑容,说道:“你们想离开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