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帮聚义厅。
白浪懒散地坐在金交椅上,一条腿搭在扶手上,身子斜靠着。自从抓到魏矮子之后,他惊得一身冷汗。往日只是传言他这里有云旗卫的细作。今天却做实了。
他看了一眼下面垂手站立的浪三刀,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定要把云旗卫的细作全部挖出来,否则我寝食难安!”
浪三刀媚笑着保证道:“帮主您放心,我一定让云旗卫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他转了转眼珠,又说道:“帮主,是不是应该重赏一下那密报的帮众?这样才会让帮内人人都有斗志。”
“赏!重重有赏!这样的人越多越好。对了,那密报的瘦子叫什么?”白浪禁不住问道。
浪三刀急忙回复:“那个瘦子叫包牙。论起来还是我的远房亲戚。这次他能主动来找我揭发魏矮子的事情,我看地牢那边就让他管着得了。这样咱们都放心。”
白浪慷慨的一挥手,大声说道:“再赏钱二十贯。就这么办!”
正说着,手下的喽啰来报“觉痕大师到了。”
“有请!”白浪高声吩咐道。
“且慢!”浪三刀拦住了正要下去传令的喽啰,仔细地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就两个,觉痕大师和那个凶神一样的和尚。”
“哦?很自信啊。”浪三刀阴笑着自言自语道:“虽是如此,我们还是要做些防备。”
说完,他向白浪建议道:“帮主,这二人如此托大,要么是心里没鬼,要么就是有备而来。咱么还是应当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他们动手。”
白浪点点头吩咐道:“先让和尚在客厅等候。待我这里布置完了以后,再让他们进来。”
过了一会儿,白浪吩咐手下将燕飞阙和巫沉刚请了进来。
白浪一言不发地看着燕飞阙,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浪三刀却阴阳怪气地对燕飞阙说道:“今日我们抓了一个云旗卫的细作,大师不想知道是谁吗?”
燕飞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泰然自若地摇摇头道:“没兴趣。”
“还是见一见的好。”浪三刀冷笑了两声吩咐道:“将那细作带上来。”
魏矮子被两个人架了上来。燕飞阙和巫沉刚不觉一愣。
只见魏矮子浑身是血,一只眼睛显然已经被打坏了,虽然闭着,但血仍顺着眼角不住的一滴一滴往下淌。两条腿瘫软的拖在地上,看来至少是被打断了。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像样的地方了,到处都是鞭痕和翻开的皮肉。头发披散在两侧,他若不是被人架着,简直就像厉鬼一样。
燕飞阙心里一阵酸疼,每一位云旗卫的兄弟都像他的家人一样。此时家人有难,而且就在他的面前,他不能不管。但魏矮子招了吗?这一点是最重要的,燕飞阙必须先确定下来。
他低声问魏矮子:“你是谁?”
魏矮子匍匐在地,艰难地睁开了没被打坏的另一只眼睛,当他看到燕飞阙时,眼角的肌肉跳了一下。随即用沙哑的声音拼尽力气地说道:“高僧,我是云旗卫的魏矮子。如果我死了,请为我超度。我家里人会给高僧钱的。”说完,头重重地摔在地上,不再吭声了。
燕飞阙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魏矮子没有背叛云旗卫,没有出卖他和一众的兄弟。从魏矮子的话里,燕飞阙听到了三重意思:“他管我叫高僧,而不是尊主,证明他没有出卖我;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就是死也不会出卖我,所以才会让我在他死后为他超度:再有就是,他还有东西委托家里人交给我。”
想到这里,燕飞阙站起身来,走到浪三刀面前诵了一声佛号之后问道:“不知此人因何被抓?”
浪三刀看着燕飞阙冷笑道:“他为什么被抓?难道大师你不知道吗?”
燕飞阙没有理会浪三刀的问话,对于这种套供式的问话他从心里觉得恶心。他现在恨不能让巫沉刚一掌拍死面前这个阴险的小人。但还不是时候,他还得忍。
“不知此人因何被抓?”燕飞阙提高声音第二次问浪三刀。语气中已有了愤怒之意,宛如深秋扫尽枯叶的狂风一般。
浪三刀一怔,他没想到燕飞阙如此执着地问同样的问题。如果他再不回答,恐怕燕飞阙真得要发怒了。在现在还分不清敌友的情况下,他还不能对燕飞阙做得太过分。
于是他悻悻地回答:“此人昨夜在送云旗卫的探子出岛的时候被我们抓获。他为了掩护那探子逃走,竟然以一己之力抵抗我们十几个兄弟。平时可没见他这么勇猛过,最后还不是被抓了。”
浪三刀的这番话于他而言是嗤之以鼻,但在燕飞阙和巫沉刚听来确是怦然心动。可以想见,魏矮子当时为了掩护帮内的兄弟顺利将消息带出去,进行了一番怎样惊心动魄的战斗。他以他那并不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追击的蛟龙帮帮众。
燕飞阙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低下头去,默默地听浪三刀接着说:“这魏矮子被抓了之后,马上就有人密报他昨晚带着三个来历不明的人去探过监。而今天早晨,羽湟就越狱了。事情哪有这么巧的?大师,你说是不是啊?”浪三刀斜眯着眼睛看着燕飞阙,阴毒的目光似乎想将燕飞阙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燕飞阙心想。“让羽湟自己越狱的目的就是不想让蛟龙帮怀疑到我们。没想到还是没有成功。但该来的迟早会来,索性就来个反客为主,看他们怎么办!”
想到这里,燕飞阙抬起头来,两道锐利的目光直逼向浪三刀。盯得浪三刀不觉打了个寒战。
“施主的意思老衲明白,无非就是认为老衲和魏矮子是一伙儿的。老衲说的对不对啊?”燕飞阙随手掸了掸袍袖,镇定地说。
“呃。。。,这个。。。”浪三刀有些接不上话来。他没想到燕飞阙如此的单刀直入。这一来反而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还有那三个来历不明的人,其中之一便是老衲。施主一定是这样认为的吧?”燕飞阙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烁烁。
浪三刀的额头上渗出了汗,当自己的意思被燕飞阙说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剖开来放在阳光下曝晒。有些猝不及防,还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你已经认定我与魏矮子是一伙的,那就将老衲绑了去,或者也将老衲打成他那副样子岂不痛快?”燕飞阙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了出来,脚下一步步的向浪三刀逼近。
白浪有些坐不住了。毕竟只是怀疑这些和尚,倘若错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急忙站起身来打着圆场说道:“大师不必动怒,浪三刀也没有恶意,只是太过谨慎了些。毕竟云旗卫的人还是很狡猾的,不能不防啊。”言语中明显是在袒护浪三刀。
浪三刀此时已没有了回答燕飞阙问话的勇气。突然高声叫道:“密报人何在?”
话音刚落,昨晚在监牢的瘦子看守包牙拽着胖子看守,急忙跑进来站在浪三刀的身边。当包牙看到魏矮子愤怒的眼神时,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你来看看,这里有没有昨晚那三个来历不明的人?”浪三刀明显有了底气,厉声吩咐包牙。
包牙游离的眼神在燕飞阙和巫沉刚的身上扫来扫去,当看到巫沉刚满脸的恨意时,不禁有些愕然。似乎想起了昨晚巫沉刚甩开他的那一瞬间,也是这样愤怒的眼神。
趴在地上的魏矮子强撑着抬起了头,用一双模糊的血眼看了看包牙,又扭头看向燕飞阙。脑海中又浮现起了刚刚见到尊主时的情景,那种激动和不安的心情,就是现在还让他心潮起伏。而燕飞阙的那一杯热茶、那一句“自家兄弟”却让他感动莫名。
“看来包牙认出了巫沉刚。决不能让尊主有任何的危险。否则对不起云旗卫的所有兄弟!”魏矮子这样想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在浪三刀和包牙听来,这笑声是那样的恐怖,宛如狼嚎般的凄厉;但在燕飞阙听来却是那样的豪迈和爽快。
“毁我者,我绝不放过!”魏矮子狂吼一句,突然双掌在地上用力一拍飞身跃起,带着一身的鲜血直扑向包牙。
包牙忍不住惊叫一声,叫声还未出口,便被魏矮子的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喉咙。
浪三刀顺手抽出腰间的短刀,拼命的向魏矮子刺去。
燕飞阙和巫沉刚本想出手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下,两下。。。。。。浪三刀的短刀不停地在魏矮子的身上刺着。但魏矮子仍然死死地掐着包牙的咽喉,圆睁的双目中喷射着怒火的眼神在浪三刀疯狂的刺杀中逐渐僵硬,没有了光彩。
“咔”的一声,巫沉刚的大手用力捏住了浪三刀拿刀的手腕。
“啊!”浪三刀像杀猪似的嚎叫着。他的手腕已经被巫沉刚捏断了。
“你干什么?!”白浪恼怒地冲过来,将浪三刀扶到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巫沉刚。
“在帮他消孽。”燕飞阙平静地答道。
“魏矮子已死,老衲当遵从他生前的遗愿,为他超度。还请帮主成全。”说完双掌合十,等待着白浪的答复。
“你来看看他们是不是昨晚的那三个人?”白浪咬着牙向胖子看守问道。
胖子看守此时已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得两眼发直、口舌僵硬,他木讷地摇摇头。
眼见得问不出什么了,白浪不耐烦地向燕飞阙挥了挥手。
巫沉刚强忍着泪水把魏矮子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掰开,将他轻轻放到地上。
他知道,魏矮子是怕包牙认出自己才出手的。明知是死路一条,仍然义无反顾。这就是兄弟。好兄弟!
没有了魏矮子的支撑,包牙的尸身软软地倒了下去,像一滩没有骨头的烂泥。
外面的风在呼号,仿佛天空在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