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激的看向幽渡,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甩给我,只盯着付医生:“不管你是谁的人,我今天一定要带走她。”
付医生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他几根银针甩过来,幽渡拎着我躲闪,险险的避开,银针刺入墙壁,针尾微微颤动着。
几番纠缠下来,幽渡有些恼怒了,他伸手将我推到一旁,五指张开,一把被黑色雾气包裹着的匕首便出现在他的掌心中。
幽渡的表情冷凝下来,握住匕首冲向付医生,他的动作太过迅速,一道残影过后,付医生身上便有了好几道伤痕。
鲜血顺着付医生的肩膀一滴滴的落下来,鲜血低落的声音在安静对峙着的房间里更显清晰,我颤抖着身子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在幽渡即将把匕首刺下去的时候,跑过去拦住了他。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幽渡对于我拦下他的动作十分不满,对我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冷硬。
“我们能离开就好了,就别管他了吧?”说到底,我还是不忍心看到有人惨死,即使他曾经想害我。
幽渡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几分嘲讽,几分无可奈何,“如果你清楚他对你做过的事,也许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没说话,只是隐隐的觉得幽渡知道一些我不清楚的隐情。
可能是因为我的阻止,幽渡最终还是收了手,一路拉扯着我走出医馆,外面炙热的太阳照在我身上,我摸了摸冷冰冰的胳膊,再次跟幽渡道谢。
“没有强大的能力,又有多余的善心。”他似在沉吟,片刻后箴言一般的开口:“早晚有一天,你会害死你自己和苏流景。”
我因为他这句话有些不高兴,然而当我想还口的时候,幽渡早已消失不见了,我一个人站在路边的大太阳底下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往小涛家的巷子走去。
巷子深处安安静静,小涛住的地方人去楼空,如果不是那一堆破破烂烂的生活日用品还放在原地,我会以为小涛和他妈妈从没出现在这里过。
我心里有一部分猜测,但到底也无法确定付医生医馆里的那条左腿是不是小涛的,如果贸贸然让小涛看到那条腿,恐怕他会受到刺激,何况付医生不是一个好招惹的角色。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扑倒在床上,连苏流景逗我都没心情搭理了。
苏流景抬起我的脸,看了一眼我的脸色,不动声色的问:“你刚才去哪了?”
“去针灸了,不过以后不会再去了。”我心下犹豫,不知道幽渡有没有把刚才的事情告诉苏流景,抬起视线,就看到了苏流景似笑非笑的面容。
我撅了撅嘴,“你还记得小涛吗?”
“恩?”
“我怀疑他的腿在付医生那里。”我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小涛和付医生之间又有什么恩怨。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他拍了拍我的背,背后顿时传来一阵异样的刺痛感。
我不自觉的扭了扭腰身,忍下身后的痛感,声音里有几分不自在:“可是这对小涛来说太残忍了……”
小涛和他妈妈有多感激付医生,连我都能看得出来,我无法想象小涛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的心情。
“那你打算怎么做?把真相告诉小涛?还是你可以让小涛重新拥有自己的左腿?”苏流景一连几个问题甩过来,直接把我甩蒙了。
“那我们至少把小涛的腿偷出来吧?”我看着苏流景,小心翼翼的提议。
苏流景眼底似笑非笑的神色更深了,他摸了摸我的脸颊:“你想去,我就陪你,不过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儿为好。”
我知道自己强求不来,于是在家里吃完了饭,被苏流景抱着当抱枕睡了个午觉,醒来后都到了傍晚了。
苏流景带着我走在路边,低头问我:“你身体还好吗?”
“还好,不过感觉针灸过的地方有点不对劲儿,明天我再去其他医院看看就好了。”反正现在是暑假,我也不用再去萧氏实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浪费。
和苏流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到了医馆,现在是医馆的下班时间,几个医生把门锁上,结伴离开。
我摸了摸那把锁,期待的看着苏流景。
苏流景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他伸手拎着我,直接当那扇门不存在,抬腿走进了医馆里面。
我被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捂住嘴没出声,带着苏流景往放着小涛的腿的房间走。
走廊里一阵阵的阴气扑面而来,我双手搓着自己的胳膊,希望能靠摩擦带来一点温度,苏流景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伸手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冰冷,却让我觉得安心。
我走到房间外面,推开虚掩着的门,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的左腿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舔了舔嘴唇,慢慢挪动脚步靠近。
苏流景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我,他皱起眉,“别动。”
看到苏流景正经的神色,我没敢再动,安安静静的呆在苏流景身边,他五指变幻,甩出几把短剑,房间里几声类似爆炸的声音响起之后,一阵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我使劲的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房间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祭台,上面是一个小男孩的尸体,尸体缺了一条左腿,垂下的裤管空荡荡的,幽幽的飘着。
白色的蜡烛颤颤巍巍的燃烧着,苏流景一挥衣袖,蜡烛瞬间就熄灭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的扯了扯苏流景的衬衫:“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孩惨死之后,因为尸体残缺不全无法安心转世,付医生就想办法把他怨恨的对象的腿取来,作为祭品,时间久了,就可以弥补这个男孩残缺的灵魂。”苏流景平静的声音传来,让我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
“可是为什么是小涛呢……”我回想着小涛乖巧的模样,按了按自己疼痛的太阳穴。
苏流景看了一眼那个祭台,收回目光,“你想看的都看到了,可以走了吧?这个男孩的灵魂已经弥补的差不多了,如果现在你把小涛的腿拿回去,他就会魂飞魄散。”
我依然犹豫不决,苏流景见状,甩出最后一句话:“你把小涛的腿拿走,他也没法变成健康的人。”
苏流景说的很对,即使我心里不情愿,还是不得不赞同他的话。
我最后看了一眼小涛的腿,那条左腿被常年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再加上阴气腐蚀,黑青肿胀的不像话,我相信,只要把那条腿从福尔马林中取出来,用不了一分钟,就会只剩下骨头!
我跟在苏流景身后,不甘心的走出医馆,走出好一段距离之后才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我停下脚步,疑惑的问:“你带我去哪?”
苏流景拧起眉头,伸手摸了摸我的后背,语气低沉:“去医院。”
因为苏流景的动作,那种诡异的痛感再一次出现在我的后背上,我忍着疼,没说什么,沉默的跟着苏流景走进萧氏医院。
我进这家医院太多次了,以至于挂号处的人都认识我,直接给我挂了内科主任的号,并且言语中暗示我可以插队。
我嘴角抽搐,在苏流景不善的眼神中走进内科主任的办公室。
“我之前在一个中医那里针灸,现在感觉针灸的地方有点不对劲儿,需要做什么检查吗?”我紧张的问医生。
医生问了我一些平常的感受什么的,若有所思的给我开了单子让我去拍片子,然后再做一些我不认识的杂七杂八的检查。
我十分不好意思的插队,总算在一小时之内就把一堆检查报告拿回来了。
医生从我手里接过检查报告,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拎着检查报告的手抖了抖,一副震惊的语气:“你现在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这里,真是……真是不可思议!”
“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刚才给我做检查的医生把检查报告给我的时候,表情和我面前这个一模一样,要是再不让我知道,我得先得心脏病了!
“你的两侧肩胛骨到肋骨的位置,有十一根银针,但因为这些银针全部避开了器官,所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医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见我表情还算正常,接着道:“必须尽快做手术把这些银针取出来,否则难保会有别的变故。”
我听了他的前半句话,脑子里一团乱麻,只下意识的抓住苏流景的手。
苏流景安慰的摸了摸我的脑袋,向医生问道:“最快能什么时候尽兴手术?”
“半个小时后。”医生确定了手术时间,让我在他办公室里休息,然后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我默默地看了苏流景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安。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被推进手术室里,一针麻醉药下来,我觉得自己全身都软软的,连站起来的力气估计都没有。
主刀医生有条不紊的吩咐着护士做手术前的准备,因为手术还没有正式开始,我便稍微侧头看向身后。
主刀医生站在我身边,他一只手按在我背上,一只手握着手术刀,无影灯下,手术刀锋利的刀刃泛着森冷的寒光,他注意到我在看他,收回自己的一只手,整理自己的口罩。
口罩掀起一角,露出他的半张脸,他的唇上缓缓地勾起一个弧度,眼中光芒比刀刃更加寒冷。
——付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