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5章离恨恰如春草生
    展凤飞看着阿烬将野兔的皮剥尽,并不想强人所难,只要大哥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展凤飞还是觉得沉默很难堪,便问道。

    “应该是西北了吧。”阿烬将野兔串到棍子上,说道。

    “西北?”昏迷前他们还在最南方的摩尔国啊,怎么现在就到了西北?

    “我们走了三天,累死了四匹良驹快马。”阿烬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盐巴来,抹在野兔身上,说道:“苏格和金轩遥哪里是那么好惹的,外面四处在探查王妃的下落,我若不是另寻蹊径,连夜赶路,还能活到现在吗?”

    他的武功再高,也经不住千军万马的轮流战吧?

    “那我没有饿死呢!”展凤飞很惊奇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倒是不觉得自己昏了那么久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自己没有饿死很稀奇。

    阿烬将野兔架在篝火上熏烤,那个丫头哪里知道这四天来有多磨人,总是昏睡着,偶尔醒来时候又神志不清,可能是以为自己的哥哥死了,受的打击太大了。他本来就受伤了,还要浪费精力照顾她,展元承实在是害人不浅,丢了这个祸害给他。

    如今自己可好,成了摩尔国和金主国的通缉头犯了,虽然自己在这世上无牵无挂,生死对自己而言也不重要,但是要是每日面对她,只怕自己以后也不会有平淡的日子过吧。

    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展凤飞俏脸一红,偷眼看着默然的阿烬,吞吞吐吐的问到:“那……那我……”

    猜到她想说什么,阿烬不由想笑,这个丫头怎么满脑子古怪的思想,他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的问道:“怎么?”

    “呃,也没什么……”展凤飞低下头,拨弄着篝火,耳朵都羞红了,数日米水未进,衣服也都干净,应该不会让他帮着自己……方便吧。

    “大哥的事情还没完呢,等我吃饱有力气了,再和你算账!”似乎要掩饰什么,展凤飞突然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说道。

    阿烬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丫头虽然让人头痛,但是也很可爱,不是吗?

    展凤飞看着阿烬的笑容,不由一愣,他笑的时候好像冰山突然溶化了一般,温暖的让人不由想靠近。

    阿烬看着愣愣的看着他的展凤飞,立刻收回了笑容,恢复那幅清冷的表情。

    火焰跳动在两个人的身上,出奇的安静温暖。似乎外面所有的风雪都不足为惧一般。

    阿烬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他不能说。展元承拜托他带走展凤飞的时候,便是不想让小妹再卷进这些是是非非之中。他不知道展元承有没有想过,离开他们的展凤飞是否会快乐。

    展元承说,她喜欢自由,喜欢随心所欲的生活。

    展元承握着他的手说,请你带她去她喜欢的世界,相忘于江湖。

    虽然欠展元承一个人情,但似乎不该答应他揽了这些麻烦。

    “你伤了大哥,是为了和他脱离关系,让皇上不再追究?”展凤飞似乎在自言自语,接着又摇摇头道:“可是你好像和金轩遥认识……”

    阿烬突然起身走到山洞外,外面的风雪让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轻微的发抖。受伤的人抵抗力真差,他暗暗的想着,抓了把雪擦擦手和脸,然后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素白的世界。

    这里应该没有人会追来吧。只是要带着她东躲西藏,依照她的性格一定不会愿意。

    天知道现在外面乱成什么样子!苏格一定在搜寻王妃的下落,而金轩遥也不会轻易的放过吧?

    金轩遥……

    嫣如……

    那个安静美好的女子,就这样离开了自己。什么都失去了。

    很久没有涟漪的心突然一痛,似乎也牵动了伤口一般,让他微微摇晃了下身体。

    “你这样会着凉的。”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展凤飞满脸不悦的站着他身后。

    阿烬一言不发的折回洞里,果然暖和了许多。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闷。”许久,展凤飞忍不住说道,一只兔子都吃完了,他还是不怎么说话。

    展凤飞有些烦躁的摆弄着火堆,又说道:“我本就没有打算从你口中得知什么,等出山后回都城,我会亲自问大哥。”

    阿烬静静的看着展凤飞绝美纯净的脸,她不耐烦的模样也是可爱的让人想把她吃了呢。

    展凤飞觉得阿烬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心里不由的有些不适。不是没有被人直勾勾的看过,但是现在孤男寡女,任她再不拘小节,也觉得有些不适。

    “干吗看我,说话啊!”猛然转脸,狠狠的盯着阿烬,展凤飞凶巴巴的说道。

    突然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伤害了大哥,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她心里又蹿出火来,怒视着一脸静默的阿烬。

    唔,她这样看着人,真的会让那个发疯的。一股热流窜进阿烬的身体里。他突然握住展凤飞细白柔美的手,单单一根手指便胜过千万粉黛,这样的人不是尤物,便是祸水。

    难怪苏格宁可杀了她,也不愿放手;也难怪那个男人,会为她孤身犯险。

    展凤飞一时没回过神来,但是她的表情却出卖了心情。一张小脸泛着红晕,眼睛也更清亮了,几乎要射出火来。

    展凤飞正要发作的时候,阿烬放开她的手,淡淡的说:“很凉,冻了一天该休息了。”

    “你……”展凤飞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她单纯的觉得阿烬并没有其他不轨的意图,但是身体接触总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阿烬看着那张气结的小脸,眸中流出笑意,他将嫁衣披到展凤飞略显单薄的身上。

    刚才是他失态了,幸好这个丫头比较单纯,如此想着,他的手不着痕迹的移到展凤飞的黑甜穴,轻轻一按。看见眼前的人儿慢慢倒下,伸出手揽过。她的头发全湿了,散乱在他的身上,引起奇异的酥麻感觉。

    “好好睡吧。”阿烬搂着怀里的人低低的说道。

    他竟然依赖这样的感觉,这样怀里充实的感觉。

    低头看着纯净如婴儿少女,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睡着的模样真像嫣如,有着安定人心的魔力。

    嫣如……

    心里又一痛,原来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如灰烬般,怎能想到有一天它还会疼痛。

    阿烬小心的将怀里的人放到他睡过的地方,虽然纯净的像婴儿,却依然让人忍不住想亲吻。身上细小的伤口又疼痛了起来。他眯起眼睛,看着跳动的温暖的火焰,似乎又沉溺于什么回忆之中。

    展凤飞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是天气却更加的冷了。她茫然的坐起,恰巧对上阿烬清冷的眼神。

    她刚睡醒,脑子总是一片昏沉,转头看了看四周,唔了一声,略带歉意的说道:“昨天可能累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阿烬淡淡的嗯了声,垂下眼睛,继续做着手中的活。

    “咦,你这是在做什么?”展凤飞对阿烬手中的活产生极大的兴趣,她一骨碌爬起来,疑惑的看着阿烬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几块木板中来回穿梭。

    “我的伤可能还要几个月才能恢复,”阿烬不得不夸张一下自己的伤势,其实他连夜出山去置办了许多生活用品,身体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差,但是为了让这个令人头疼的丫头先安静几个月,只好编了谎言:“现在要是出山,找你的人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所以先做些常用物品。”

    “什么?”展凤飞看着他手中的木板被火烤的有些变形,有些泄气的问道:“那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什么时候才能回都城?”

    阿烬看见她一脸的沮丧,心里也在叹气,展元承吩咐的可不是几个月,而是要等那边的消息,或许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带走你的时候,你应该会想到我们回不去了吧。”阿烬淡淡的说道,指着角落里的一堆衣物说道:“不知道你要穿多大的衣服,只是胡乱拿了些回来,一会你换上吧。”

    “不是喜欢自由的生活吗?王爷府并不适合你,这天地山川才适合你。”看见展凤飞脸色惨淡,阿烬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可是……可是……”可是也不要和家人朋友分离啊。

    “等我伤养好了,便带你出去。”阿烬忙着手里的活,淡淡的说道,“你如果喜欢江湖,便带你去闯荡江湖,如果喜欢逍遥山水,便带你走遍山川,只是……不能回展府了。”

    展凤飞的脑子一片浆糊,她隐隐觉得自己闯了大祸,但是现在却又无法去做些什么。

    “那天晚上……”展凤飞无力的坐下,掩面说道:“我不该顶撞金轩遥,也不该离开婚宴……现在一定很糟糕吧,苏格找不到我,必定会迁怒金主国……也许我应该回去……”

    “那边有你大哥和姐姐应付,不用想那么多。”看着她难过的脸,阿烬不由安慰道:“现在没什么可担忧的,劫走你的人和展府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了,金轩遥自己知道……他不会怪罪展家,而苏格那边还有你姐姐,她可是皇后,只要你暂时不出面……”

    “那你呢?”展凤飞突然打断阿烬的话,眼中尽是不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我大哥的托付吗?可是大哥……”

    “不过是展凤飞一人的事情,痛苦也罢,快乐也罢,都和外人无关。至少大哥不该让你来背负这样的责任。”展凤飞暗沉的眸中突然精光闪动:“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该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你这样‘劫走’我,以后终日过着躲闪的生活,还能给我自由吗?”

    “我不知道大哥究竟有什么瞒着我,但是他这样做是自私的。有什么事情不能一起承担呢?即便我是个弱流女子,也不会如此躲避。”

    阿烬低垂的眼底闪过一丝感动,到现在还在为他们着想吗?这个丫头真是笨的可以。

    “你那天若是留下,金轩遥和苏格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那个时候便发展成两个国家之间的矛盾了,若是不想被人当作祸水……”

    “那也不需要旁人来解决啊!”展凤飞始终觉得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承担,无论是什么结果,自己尽力了才不会后悔。

    “你不过是个单纯的丫头,知道什么。”阿烬不想再多说话,只是不知不觉中,他竟然不喊她小姐了。

    她那么单纯,只知道只要努力,便能得到幸福。怎能懂得狼子野心,知道人心狡诈,利益和欲望交织下的丑陋人性。

    “那……阿烬先好好养伤吧。”展凤飞觉得自己亏欠眼前这个冰雪般无声无色的男人太多了,看着他身上的伤,她就一阵内疚,且不管哥哥现在如何,至少他保护了自己。

    她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并不懂什么叫做恨。即使看见哥哥倒在自己的面前,心里涌上的也只是疼痛和难过。

    “展府我一定会回去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选择坦然面对,不是逃避,让他人为我收场。”沉默了半晌,展凤飞坚定的说道。

    阿烬鼻间发出个意义不明的音节,不再说话。

    金轩遥目光阴骘的盯着眼前脸色惨白的男人。

    他是他自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又是他最得力的臣子,可是偏偏背叛了他,为了一个女子。

    他阴沉的看着伤还没好的展元承,心里不知是暴怒还是难受。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欺骗他,展家难道是得到太多皇恩了,忘记自己是臣子吗?

    展元承低着头,目光飘忽,胸口的伤一阵阵的传来。已经回到都城了,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已经彻底没有她的消息了……

    这种疼痛比胸口上的伤口还要难以忍受。

    看着展元承一幅任自己处置的模样,金轩遥更是恼怒,他当真以为自己不会责罚他吗?

    “那个……叫阿烬吧,刺你一刀不过是为了让你在苏格面前有台阶下,至少让他抓不到你的把柄,可是,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吗?”金轩遥沉声说道。

    展元承继续看着地上,没有分辨。

    “阿烬……”金轩遥似乎在叹气,“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臣当年奉旨南下调查毒盐案的时候,遇见一起冤案,受害人便是这个自称阿烬的人。臣为他洗清冤屈,便再无联系。前次小妹出去游玩,突然想到他武艺高强,可以一路有照应,便又找到他,央他护小妹周全。”展元承一五一十的说道,他知道什么该隐瞒,什么不该隐瞒。如阿烬,金轩遥说不准已经调查清楚他的底细了,只不过在测测自己的口风。

    眼前这个穿着龙袍器宇轩昂的人,再也不是当初和自己切磋武艺相论诗书的那个人了。

    金轩遥端起手边的玉杯,不动声色的问道:“他认识我,你不知道吗?”

    “不过是君子之交,阿烬的事情元承如何得知。”展元承淡淡说道。

    “记得嫣如吧?”金轩遥眼里隐隐露出一丝疲惫,问道。

    “皇上……”展元承心里一动,感觉到金轩遥口气中的淡淡悲伤。

    “都说君王无情,他们又怎知道王也有王的无奈。”金轩遥不待他说完,便自顾自地说道,“当年我和你南下游玩,无意中遇见采莲女子,那时我不过十八岁,正是年少无知,哪里知道情字艰辛。只当自己是个太子,未来江山的主子,便以为这天下的所有便都是自己的,连同那人。”

    似乎陷进不愉快的回忆之中,金轩遥揉了揉太阳穴,斜靠在龙椅上,继续说道:“后来不顾你的反对,把那女子带入宫中,以为自己可以给她一世幸福和荣华。可又哪里知道,这皇宫终究无法给一个温柔的女子带去安定。”

    “嫣如,和展凤飞有些相似,不是吗?”金轩遥想起那个女子安静的笑容,和生机勃勃的展凤飞并不相同,但是都有着温暖安定的力量。

    看见展元承不语,金轩遥又接着说道:“那时初涉情爱,看见嫣如,便觉得她是这世间最美好温柔的人,可是偏偏因为她的贤淑隐忍,让朕悔恨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