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苏格竟然说拿下。
他面前站着的,是金主国的国君。他不过是一个小国的王爷,竟笑容满面的命令侍卫将强大邻国的国君拿下。
金轩遥神色不动。他恍若未闻,眼神依旧定在樱唇红艳的展凤飞脸上。
展元承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侍卫,心急如焚,可是金轩遥却镇定自若的站着,好像根本不知道这里是摩尔国的皇宫一样。
“皇弟,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远方来了贵客,怎么这样对待。”苏汶从大殿中走出,脸上堆满了笑容。
苏汶何尝不知道若是这样闹下去,只怕会发展成两国的仇怨。若非展玉仪在一边暗示,他也忘记了自己这一刻是摩尔国的皇上。
“我要带走她。”金轩遥敛去一些怒火,淡淡的说道。
“她生是摩尔国王妃,死也是摩尔国王妃。”苏格将展凤飞纤细的手腕握紧,似乎宣示般的说道。
“那只好硬要了。”
金轩遥身形掠动,苏格也放开展凤飞,冷眼看着金轩遥欺来。
正在此时,突然一道人影破空而来,转眼间便落在展凤飞的身边,低声说道:“小姐,请随我走。”
展元承和苏汶早就把心提到嗓子眼里,两人若是动起手来,恐怕这天下就要大乱了。偏偏在两人正要动手的时候,一个人却出现王妃身边。
金轩遥原本目标是苏格,但见一人横空出现,立刻转移身形,拦去那人的去路。
苏格也不着痕迹的堵在那人的后面。
展元承微微皱眉,他现在心里十分担忧。金轩遥的武功高强,加上一个苏格和满院的侍卫,虽然他武艺深不可测,但是能带走飞儿吗?
展凤飞的脑子早就乱成了浆糊,如今一见身边的人,心里微微一荡,是他吗?
她突然欣喜起来,原来大哥一直在想着自己的,他并没有放弃自己。可是,这样好吗?如果金轩遥和苏格追查起来,他是大哥的人,那么,大哥该怎么办?
那人腰中别着竹笛,神情寂远,正是阿烬。
他握住展凤飞的手腕,似乎是回应她的想法般,微微用力一握。面对剑拔弩张的众人,脸上依旧轻淡漠然,他看着金轩遥,没有一丝波动的说道:“可还记得我?”
金轩遥皱眉打量着他,似乎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出现过。
阿烬手指抚上竹笛,提示道:“那该记得嫣如吧?”
金轩遥眼底闪过一丝痛苦,正要说话。却见阿烬反手将展凤飞擒住,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顶在她的颈边。
“你要做什么?”金轩遥失了往日的镇定,问道。
“带走你喜欢的人,如你当年一样。”阿烬说道。
苏格不着痕迹的朝周围的侍卫做了个手势,微笑着说道:“本王可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放了王妃,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绝不追究今日之事。”
阿烬也不回头,淡淡的对金轩遥说道:“不必担心我伤害她。喜欢一个人便要全力保护,让她幸福,也许你当年不懂,但是如今我却懂了。”
“你想怎样?”金轩遥直觉心脏也缩紧了,冷声问道。
“你……”阿烬正要说话,突然觉得身后疾风袭来,立刻挽住展凤飞侧身一闪,数支箭矢擦身而过。
“小姐,冒犯了。”阿烬低声说道。
“王爷,快住手,你想害死飞儿吗?”展玉仪花容失色,急急喊道。
只见苏格的身后站着一排弓箭手,而庭院楼顶也早就围满了持刀侍卫。
他看着阿烬,依旧微笑,只是声音越来越冷:“给你半炷香的时间,放开王妃,离开皇宫。否则……”
“王爷不可乱来,万一伤了王妃……”展元承早就移到金轩遥的身前,凝神戒备。
“伤了又如何?”苏格扫视众人,云淡风轻的说道:“今日是小王大喜之日,谁也带不走她,即便是具冰冷的尸体,她也是属于苏格哈尔。”
苏格的唇角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如利刃一般划在众人的心中。
众人没料到苏格竟如此霸道的喜欢着展凤飞。看上去漂亮精致,永远带着青涩笑容的少年,竟然能对着自己刚拜堂的妻子,笑容满面的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阿烬手中的匕首缓缓放下,他看也没看层层包围着他们的侍卫,淡淡的说道:“小王爷果然是心狠的人,只是要困住我,这些人还远远不够。”
金轩遥皱皱眉头,漆黑的眼睛扫过虽然有些迷茫,但是依旧镇静的展凤飞,愤怒的想着,果然是个妖精,竟然让人宁愿毁了她,也不能被他人掳走。
他又看了眼苏格,恢复一贯慵懒的表情。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个比他年纪还小的王爷,竟然能轻易做到,看来是自己低估了他。
展元承在剑拔弩张中从容不迫走向阿烬,温文儒雅的脸上写着一丝不解:“阿烬……”
他话音未落,便闷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的完全没入胸前的匕首。
“他是你身边最信赖的人吗?”阿烬看着脸色剧变的金轩遥,淡淡的说。
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展凤飞星眸圆睁,看着阿烬手中的匕首刺入展元承的胸口。
她刚刚恢复的力气似乎又突然被抽光了一般,似乎心脏一下被捏碎了。捂着胸口,瞬间呼吸不到空气,阿烬……阿烬怎么会这样做?他居然……居然……
展元承的胸口一阵钝痛,眼前展凤飞痛苦的眼神被放大无数倍,在心中扩散。他最为呵护的宝贝,似乎……似乎又落泪了。怎么又让她哭了,阿烬那家伙真是……
深吸了口气,展元承终于眼前慢慢一片苍白。那个永远微笑的女子在空中慢慢消散。
“哥……”模糊的发出一个音节,这就是结束了吗?
展凤飞并不知道她早已满脸泪水,和展玉仪一样,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意识都被痛苦和疼痛挤压出去。
已经是初冬了吧。
天气如此的冷,让展凤飞在黑暗中不由自主的往温暖的地方靠去。
“你终于醒了。”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彻底把展凤飞模糊涣散的神志唤醒。
展凤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斜躺在一个温暖的怀里,身边篝火已经剩下一堆灰烬。她茫然的坐起来,看见阿烬清冷的脸。
这是一个并不深的山洞,从里面可以听到外面的风呼啸着,卷起一阵寒意。
展凤飞眨了眨眼睛,记忆的碎片点点滴滴的涌现,她的心里突然又涌起那股酸涩涨疼的感觉。
“大哥……”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展凤飞跌撞的爬起,失神的眸子看着头发散乱的阿烬,颤抖的问道:“你为什么那样做?”
阿烬抚了抚散乱的头发,他的体力早就在冲出皇宫的时候透支了,没有想到苏格竟然真的不顾展凤飞的死活,痛下杀手。
若不是自己要背着昏迷过去的展凤飞,处处护着她,他也不至于伤成这样吧。
“他不会死的。”阿烬薄唇微微一动,说道。接着便垂下头,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展凤飞瞪圆了眼睛,似乎不能相信他说的话。她有些糊涂,明明看见阿烬的匕首刺进大哥的胸口,虽然她不愿意相信阿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已经看见了啊。
大哥就那样倒在她的面前。
深吸了口气,展凤飞试图理着混乱的思想,她迅速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确定这是一个无人的山洞。而阿烬身上血迹斑斑,垂着头不再说话。
阿烬说大哥不会死的,可以相信吗?依照大哥的身手,即便是再无防备,也不会轻易被人刺杀吧?大哥又是阿烬的恩人,无论如何阿烬都不会伤害他的。可是为什么还会发生那一幕?
“为什么?”展凤飞问道,心里还是钝钝的痛,阿烬为什么要伤害大哥?
展凤飞半蹲下去,握住阿烬的有些单薄的肩:“你说话呀。”
面前的人突然倒地,展凤飞这才发现阿烬似乎是昏迷过去。
她已经清亮的眼睛看着阿烬,若是大哥……大哥真的去了。那她该怎么面对阿烬?是趁现在杀了他报仇吗?还是等他醒来问清楚?
可是阿烬的武功那么高,若是他醒了,自己只怕是没有报仇的机会了吧?
那究竟要怎么做?
展凤飞失神的看着阿烬,他略显苍白的脸似乎隐藏了太多的东西。
脑中一片混乱,展凤飞一咬牙,将阿烬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素手覆上他的额头。
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阿烬现在不是没有伤害自己吗?虽然,虽然他伤了……或者杀了大哥,可是自己总不能乘人之危。若是大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便等他醒来,拼上性命,也要讨个说法和公道。
触手之处,竟然是一片滚烫。展凤飞一惊,又小心的检查起阿烬身上的伤口来。不看也罢,一看却发现阿烬竟然浑身是伤,似乎都是刀棍弓箭所致。
展凤飞蹙起了眉头,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在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推测出,阿烬是怎么带她离开皇宫。应该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而被那些禁军所伤吧?
自己真是软弱的可以,竟然昏了过去。有什么不能够挺过来的吗?
也许是因为那痛苦太深重了吧,不敢清醒的面对。
可是逃避有什么用呢?如果当初是清醒的,至少……至少可以抱着大哥,看他是否真的舍得丢下自己和那些他在乎的人……
即便是真的丢下自己了,也不能让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啊。
眼泪又想落下,展凤飞吸了吸鼻子,虽不知道大哥到底怎么样,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面对眼前的人,她不想背叛心中的情感。
外面的风声更大了,白茫茫的光透了进来,展凤飞拨了拨还温热的灰烬,小心的将阿烬身上的衣服脱下……
南方也会下雪吗?不过是初冬而已,这山上便银妆素裹起来。
展凤飞艰难的在被雪覆盖住的山路上行走,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看着植物和风貌,倒是不太像摩尔国了,有些像北方。
短短的数月,她和他们游遍了山水,踏歌对诗,弹琴论剑,那些日子都哪里去了?
她对所有人都一片赤忱,为什么得到的却是背叛?
许久,阿烬缓缓醒来。
多久没有受伤了?这疼痛的感觉真好,至少让他觉得自己真实的活着。
他微微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破碎的衣服铺在温热的灰堆里,上面盖着一件做工繁复精细,分量厚重鲜红色的嫁衣,身边是一堆新的篝火。
明明是冒失莽撞的丫头,这次竟理智的留下他的命。
其实一早就知道展凤飞不会杀了自己,没有弄清楚原因,她怎么会下杀手。
即便要报仇,也未必会杀了自己吧,她的心里装不下太多的仇恨。
阿烬的嘴角微微扬起,那个丫头,纯良过头了。
突然意识到什么,阿烬抬起手怔怔的抚着自己的嘴角。竟然笑了,他竟然又笑了。
浑身酸痛,他掀开嫁衣,看着自己几乎是**的上身,上面的伤口都被清理干净了,亵衣可被刀剑划破的口子太多,胡乱的套在身上,露出略显单薄苍白的肌肤。
山洞口还有未化完的雪球,上面沾满了血迹。那个丫头应该是拿雪块给自己擦拭伤口的吧。然后又从他身上找到的金创药,涂在了伤口上。
看来也不是娇惯的大小姐,这些事情做的挺利索干净。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有几十多处,难得她细心的一一处理干净。那丫头给自己脱衣服的时候应该也是羞窘的吧?虽然口口声声男女之间不拘小节,但是……应该是第一次如此接触男性的身体的吧?
阿烬握着鲜红的嫁衣,心里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暖意。
深深的把自己埋在红色的嫁衣里,鼻尖传来一股幽幽的清香。竟然这么温暖,让人如此留恋……
留恋?阿烬身体微微一怔,随即抬起头,清冷的眼中反射出奇异的疼痛。
要是有留恋,便有痛苦。放下,才能逃脱苦难。
外面的风越来越紧,山洞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淡。
阿烬突然想到那个丫头把嫁衣脱在这里,自己穿着单薄,岂不是会冻坏。
此刻才想起来,阿烬心里不由的责怪起自己来,他正要站起,只见山洞的光线一暗,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展凤飞拎着一只野兔,黑发上全是雪花。
她站着山洞口,似乎没有想到阿烬会现在醒来,看着半拥着嫁衣露出纤细锁骨的阿烬,心跳脸热的愣在那里。
帮阿烬清理身体的时候,还没有如此难堪过。毕竟,那时的阿烬不会这样看着她。
一瞬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伤害大哥的人。
火光在阿烬的脸上跳跃,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觉得那张一直清冷漠然的脸流露出一丝温暖和柔情。
看着少女不知所措的站着洞口,阿烬嘴角又想上扬,他努力用一贯的语气淡淡的说道:“洞口风大,不怕着凉吗?”
说完,便低下眼睛,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余光看见穿着素白衣服的少女脸色绯红,贝齿轻咬着红唇,像受惊的小猫般慢慢移了过来。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单薄的衣服被雨雪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露出美妙的线条。
似乎是冷了,展凤飞将野兔扔在地上,呵着冻红的小手,往火堆靠去。
她可没想到这个山那么大,绵延不绝,荒无人烟,害她找了许久都没见一户人家,又不敢走的太远,怕迷失了路,天色快黑了便匆匆带着野兔赶回来,自己早就饥肠辘辘。
“外面的风雪很大?”阿烬看着浑身冒着寒气的展凤飞,问道。
展凤飞极不情愿和他说话,但是又觉得沉默更加难堪,便点了点头,问道:“大哥究竟怎么样?”
“我若是说他没事,你没有亲眼看见他好端端的,会相信我吗?”阿烬问道。
“你只需说他是活着,还是……”展凤飞咬着牙,说不下去了。
“那匕首特制的,伤口会很细小,离他的心脏还有几分,”阿烬淡淡的说道:“他不会有事。”
“果真如此?”终于松了口气,展凤飞选择相信阿烬的话,尽量将心情放松的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可以不说吗?”阿烬已经拾起那只野兔,用匕首熟练的剥着野兔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