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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被掳
    “那女郎是霍幽州的妾室吧, 可否让霍幽州将之赠予我我以金银报之。”

    虽然这话是脱口而出,但谭进并不觉有何不妥。

    据他所知,霍幽州家中如今并无主母, 既然不是妻子, 那一定是妾室了。妾和宠姬之流不同于妻, 那些都是玩物罢了, 赠送和交换都是常有的事情。

    陪同在谭进身旁的熊茂与秦洋等人皆是脸色剧变。

    这人看上裴夫人了

    但开什么玩笑,公孙先生可是说了, 在未找到真正的麒麟子之前, 裴夫人就是麒麟子,谭进这厮一来就想挖他们幽州军的麒麟子

    公孙良正色道“夫人并非大将军之妾, 她是我们军中贵客, 还请谭都督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谭进稍愣, 第一反应是公孙良在撒谎。

    贵客就凭一介妇人

    他们幽州军何时这般自降身价了

    以他看, 这分明是借口罢了,或许这女郎是霍幽州的宠姬,有盛宠在身,叫人舍不得丢下, 所以才寻了那般荒唐又可笑的理由。

    谭进的心思转了又转, 已认定公孙良之言是借口,不过此时他还未见到霍霆山, 便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不远处, 裴莺又往前了几步后,忽然才发现被簇拥着的不是霍霆山。

    那个男人同样生得高大健壮, 是武将的体格,加之处在人群的中央,竟叫她认错了人。

    定睛看, 裴莺确认她没在军中核心层见过对方。可能不是幽州军之人,不过既没见过,她更不必过去了。

    裴莺低声对辛锦说“我们从后面绕过去吧。”

    辛锦自然无异议。

    在偏过身去时,裴莺察觉有道若有似无的目光仍旧落在她身上。冰冷中又带着点湿滑粘稠,像从水潭里钻出来的蛇类。

    裴莺细眉拧起,脚步加快。

    待到那道纤秾有致的倩影完全看不见了,谭进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和几人一同进了帐中。

    “什么霍幽州今早亲自率兵讨伐广平郡去了”谭进错愕。

    他们几个州的兵马都在广平郡周围,却不出兵,有那么一点想等只出头鸟,让对方试探蓝巾逆贼之意。

    没想到幽州军才来,霍霆山就领兵出战了。

    秦洋颔首,随后佯装一脸平静地扔出第二个重磅消息“方才前线传回捷报,广平郡已破,大将军命我们整装进城。”

    “广平郡,破了”谭进大骇,音量不住拔高到破音,已是失态。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满脑子只有“广平郡已破”五字。

    今早出征,午时破了广平郡,这是何等神速。幽州军是天下有名的虎狼之师,兊州还未与幽州交战过,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未曾想今日是开眼了。

    谭进迟疑片刻,很快有了决定“我随你们一同进城如何”

    非亲眼所见,到底存了一丝疑虑。

    来者是客,公孙良同意了。

    裴莺也收到了进城的消息,不同于熊茂等人的震惊,她早有预感这场战役会结束得非常快。因此在霍霆山领军离开后不久,她就让水苏开始收拾行囊。

    果然午时方至,军中便传来了消息。

    马车已停在营帐前,裴莺牵着女儿候着,打算等水苏和辛锦将行囊放好再上车。

    “娘亲,我们会在广平郡待多久”孟灵儿疑惑。

    裴莺微微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晓。”

    不知想起什么,孟灵儿眼睛亮晶晶的“我听说长安繁华极了,有楼高百尺,朱楼碧瓦,到了夜里万家灯火齐闪烁,对了对了,还有许多西域来的胡商,他们手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多了。娘亲,以后我们会去长安吗”

    裴莺抿了抿唇。

    霍霆山是幽州牧,无天子召令不得入长安,若是她一直待在他身旁,去长安也成了奢望。

    但女儿想去长安,她是一定要带她去的,如今只能等合适的时机脱身。

    “会的,以后我们会去长安。”裴莺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

    孟灵儿立马喜笑颜开,正准备抱着母亲撒会儿娇,她陡然发现母亲蹙起了黛眉“母亲”

    裴莺一顿,随即对她笑了笑“无事,只是忽然想起长安的物价比北川县要贵,到时去了长安,银钱得省着点花才是。”

    裴莺垂下眼眸,努力忽略不远处那道粘在她身上的贪婪目光。

    孟灵儿斗志昂扬地握拳“我的女红不错,到时银钱不够花了,我就去卖绣品。”

    裴莺失笑“用不着你。”

    搬空所有家具后、成为吉屋的孟宅卖了二十五两,这个价格其实还不错。

    因为北川县只是个边缘小郡县,房价和大城市没法比,且不久前才经历了寇贼,死了很多人,周围有的成了凶宅,房价受了不少影响。

    她手上算上典当家具的银钱,如今有个四十两,这钱放在偏远小郡县是巨款,但如果到了长安,是不够看的。

    不过再怎么不够看,她也不至于让女儿去当童工。

    “夫人、小娘子,可以上车了。”辛锦恭敬道。

    母女俩上车。

    直到进了车厢,有挡板隔开,那道令人生厌的目光才消失不见。

    大军出发。

    裴莺所乘的马车被牢牢护在其中,谭进骑着马和熊茂几人走在一道。

    他自然不是孤身一人来的,和他一同来的还有几个部下,只不过鲜少人发现如今谭进身边缺了一人。

    行军到大半时,一个兊州兵归队,对着谭进微微摇头。

    谭进眼中光芒大盛。

    被公孙良义正言辞拒绝以后,冷静下来的谭进有了另一个猜想。或许那位夫人是霍霆山的亲戚,比如说远方表妹。

    若是有这等亲属关系,他直接讨了确实不合适。

    心里痒痒的谭进左思右想,遂暗地里派人去打听,而这打听的结果也让他满意极了,那位夫人不是霍霆山的远亲。

    且不论谭进心中如何激昂澎湃,大军一路向南,不久后便瞧见了远方的城邦。

    熊茂老远就瞧见城外堆叠起来的京观,两座京华一左一右分立于城门左右,京观上的一条条蓝巾被鲜红的血浸染。

    京观下的血湾流成小溪,渗进地里,将黄褐色的泥土也染成了暗红色。

    这等场景熊茂一干武将司空见惯,往日他们和鲜卑人对战,也爱筑京观震慑对方。

    和蛮夷打仗,手段温和如何能行

    不过想到如今还有个娇弱的裴夫人,上回裴夫人被吓晕了过去,熊茂忙驱马至马车旁“城外脏乱,还请夫人切莫掀开帏帘。”

    裴莺也想起了那次的“拦腰折断”,顿时脸色微白“多谢提醒。”

    幽州军见怪不怪,但谭进几人都不由变了脸色。他们是兊州来的,只和其他州有过小摩擦,何曾见过这种可怖的场景。

    有个兊州兵受不住了,“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哈哈哈,小老弟你是没见过这等场面吧,无什可怕的,都死了。”熊茂笑道。

    谭进面色青白地附和,心里却暗恨。这群人果然是北方出来的蛮子,行事野蛮随心所欲,全无顾忌可言。

    大军进城。

    广平郡作为蓝巾逆贼起义的第一地,当初自然是占据了广平郡的郡守府。

    不过和北川县倒霉的县令不同,这位郡守耳目机灵多了,察觉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便携老小跑路。

    郡守府空了出来,如今霍霆山占了广平郡,自然入住郡守府。

    马车停下。

    裴莺听熊茂说郡守府到了,辛锦率先下了车,先将急吼吼要下车喘气的孟灵儿搀下来,然后再去扶裴莺。

    谭进也下了马,将马匹缰绳丢给部下后,问守门的幽州兵“霍幽州现在可在府中”

    守门的幽州兵说在的。

    谭进“去通传一声,说兊州都督谭进求见。”

    那卫兵心头一惊,忙转身入府要去汇报。刚好这时和裴莺一行碰上,裴莺适时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卫兵很清楚这位裴夫人在军中的分量,拱手抱拳谢过后,才迅速入内。

    谭进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眼底掠过一缕笑。果然是个妾室,还是个谨言慎行的。

    待卫兵入府后,裴莺也跟着另外接待的卫兵去了后院。

    霍霆山在书房中,听闻兊州谭进在门口,又听说此人先前去军营中寻他结果扑了个空、后面随幽州军一并来的,不由眉梢微扬“兊州谭进让他在前厅等候片刻,我很快过去。”

    卫兵领命下去。

    霍霆山从书房敞开的门看见了熊茂,他将人唤进来,问“我不在军中时,可有要事发生”

    熊茂摇头,大将军不过离开几个时辰,能有什么要事。但这时,他脑中却不由掠过一个画面,熊茂摇头的动作顿住。

    熊茂挠了挠大脑袋“大将军,确有一事,但不是大事。”

    霍霆山轻啧了声“有事说事,你长了嘴就只会吃是吧。”

    熊茂忙道“谭进来军营寻您时,看见裴夫人了,他以为裴夫人是您的妾室,欲讨要。”

    霍霆山冷笑“他什么都想,怎么不让赵天子把皇位给他坐。”

    熊茂下意识回头看身后。

    书房的门开着,所幸此处已经是幽州军的地盘,外人都在前厅。

    熊茂呼出一口浊气,虽然时过多年,但他仍不时被大将军口出狂言的习惯惊到。

    “罢了,不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霍霆山起身往外走。

    谭进在前厅候了片刻,便看到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侧方出来,他忙起身做揖“兊州都督谭进,拜谒霍幽州,祝贺霍幽州势如破竹大胜蓝巾逆贼,拿下广平郡。”

    霍霆山的幽州牧和谭进的上峰兊州牧是平级,大家都是赵天子之臣,论官职,谭进得老老实实行礼。

    “谭都督不必多礼。”霍霆山抬手虚扶“今日小捷罢了,不值一提。”

    谭进嘴角抽了抽,真不知该说霍霆山是自谦还是自傲,广平郡若是这般好拿下,早就被黄木勇和袁丁攻破了。

    霍霆山入座,府中无侍女,他也不用旁人伺候,自己倒茶“我听闻你今早来军中寻我,不知谭都督所为何事”

    谭进笑道“其实是想和霍幽州您商量应敌之策,只是未曾想幽州军勇猛至此,根本不需联合,便将蓝巾逆贼杀了个片甲不留。”

    霍幽州眼尾挑起一抹笑“非我幽州军勇猛,不过是那蓝巾逆贼外强中干,不足为惧。谭都督若不信,下回自己领军和蓝巾逆贼来上一仗,便知他们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谭进半信半疑。

    这霍幽州说的轻巧,此战役用时也确实短,莫非蓝巾逆贼真的只是虚有其表,实则不堪一击

    “霍幽州,您可知司州之人也来了”谭进换了个话题。

    霍霆山颔首“他们驻扎在常山郡,说来今早我已派人去通知他们。”

    谭进脸色微变。

    霍幽州命人去通知司州的人了只通知司州,幽州和司州的关系在他不知道时,竟紧密至此

    霍霆山等他脸色变过两轮,才不急不缓说“当然,我也有命人去河清郡,算算时间,谭都督的人马亦快到了。”

    河清郡,那里驻扎着兊州的兵马。

    谭进这才缓了面色,心里估算着几个郡间的距离,提议道“若是早上通知,司州人马傍晚前能赶至广平郡,不若霍幽州今夜开宴,既是庆功,也为众将士接风洗尘。”

    广平郡破了,他们几个州的人势必一聚。择日不如撞日,选在今日正好。

    霍霆山也有此意。

    之后霍霆山又和谭进聊了几句,见人还算规矩,也没再提裴莺,只觉他是知难而退了。

    司州这次领兵之人名曰刘百泉,此人和谭进一样同样是个都督,不过比之谭进,他和他的上峰司州牧还有另一层关系,他是司州牧的女婿。

    刘百泉是临近黄昏到的郡守府,抵达时竟发现兊州的人已到了,又听闻兊州都督谭进午时已到府中,心中不由惊诧。

    河清郡比常山郡距离广平郡还要远,这谭进居然午时就到了。若非提前出发,亦或者早就和幽州的人取得联系,不可能快如此之多。

    心里的弯弯绕绕转了又转,刘百泉面上笑容和熙,和幽州的副将们说着道贺的话。

    金乌西斜,郡守府的正厅热闹非凡。也亏得广平郡的郡守府够大,正厅宽敞,能容纳下一众案几。

    无论是酒舍还是住宅的正厅,皆有上下首之分,一般面上门口且背有“靠山”之位为上首。

    今日晚宴的上首,属于霍霆山,既因他为州牧,也因击破广平郡的是他的兵马。而在霍幽州的左右两个下首,分别坐着刘百泉和谭进。

    刘百泉心里对这排位并不满意,如今以右为尊,凭什么谭进能坐右下首,莫不是兊州和幽州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情

    美酒佳肴齐放于案几上,黍饭腾着热气,脍炙冒着鲜香,更有鱼羹、腌羝和腊兔等菜肴,除此以外,还有杏子等果蔬以银碟呈在旁侧。

    怕不够亮堂,正厅四角特地点了灯,兽形的吊灯上羊油静静燃烧着,光芒落在案几呈菜肴的银碟上,暖澈柔和。

    酒樽盈满清液,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执起,霍霆山看向下首一众人,三州齐聚,不久后可能还会迎来冀州的兵马“我与诸位一样,今日会出现在广平郡,是为讨伐逆贼而来。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陛下有命,我等当义不容辞,愿一切如陛下所愿,愿冀州百姓平乐安康。”

    妥妥的忠臣发言,官方又漂亮。

    谁都清楚是场面话,但只要赵天子一天不倒,这种场面话就得说。

    遂兊、司二州等人忙附和,先是义正言辞谴责一番那恶盈满贯的蓝巾逆贼,再为冀州百姓的惨痛遭遇潸然涕下,待差不多了,又表达铲除蓝巾逆贼的决心。

    官方话走过场后,大家才开始享用美食。

    在座的基本都是武将,比之文官更为不拘小节些,并不讲究食不言。

    喝着美酒,讨论着佳肴如何,再拉拉关系,气氛融合极了,仿佛各州之间涌动的暗流从未存在过。

    酒过几巡,众人都多少有些醉意,刘百泉忽然感叹“酒是好酒,夕食亦是丰盛,可惜无美人歌舞。”

    此话一出,得不少人附和。

    “美酒佳人伴身侧,春风得意愁肠轻。”

    “哈哈哈,刘都督作何这般感慨,难不成平日里都没见过佳人”

    谭进咧嘴嘲笑道“想必就算见过他也不敢如何,素闻刘夫人彪悍,不愿与其他女郎同侍一夫。李司州又待此女如珠如宝,刘都督在老丈人手下讨生活,可不就得规规矩矩么。若是被自家夫人告到老丈人那儿去,怕是没好果子吃喽。”

    刘百泉本来就红的脸刷的更红了,有羞赧,也有怒意。

    后父虽提携他,对他有提携之恩,但这种嘲讽真真听得人火冒三丈。心里除了对李氏善妒的埋怨外,还恨极了拿这事做筏子的谭进。

    霍霆山坐于上首,将刘百泉的神色看在眼里,嘴角掀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男人执着酒樽一饮而尽,仿佛被美酒吸引,一时半会忘了说缓和气氛的话。

    刘百泉的部下见霍霆山不出来打圆场,只好自己转移话题“方才不是讨论美人么,来继续说美人吧。按我说,美人还得看我们司州”

    话刚落就有人嗤笑“司州不,司州远比不上长安。长安佳人斗美夸丽,无一不美,丽贵妃就出自长安。五年前我得令进京办差,有幸运参加过一次皇家秋狝,见了丽贵妃一面。”

    “如何如何”

    “听闻丽贵妃是桃夭精所化,可真那般美”

    那人吊足了众人胃口,才呼出一口气,借着酒意仿佛沉浸在迷醉中“只能说丽贵妃能艳冠后宫,是有道理的,此女真绝色也,陛下艳福不浅。”

    谭进听着,却不由想起白日见过的那位夫人。

    真绝色

    他没见过丽贵妃,却觉得今日见过的夫人才是绝色。

    迅速看了眼上座的霍霆山,谭进心道怪不得霍幽州不为所动,无什兴趣参与讨论美人,有那般绝色在怀,对其他女郎失了兴趣也正常。

    酒意上头,谭进越想越心痒,忽然想起一件前朝传闻。

    前朝乐元帝的宠妃在宴会上被一武将摸黑调戏,宠妃扯掉了武将头上的缨带,并向皇帝告状。但皇帝却命所有武将摘下缨带,不予追究此事。后来,那名武将立了功,皇帝甚至将宠妃赐给了武将。

    心胸宽阔,大丈夫也。

    虽然霍霆山并非皇帝,他也并非霍幽州的直属下部,但区区一个女人罢了,难不成对方还会公开给他难看

    再者,他不过是一亲芳泽罢了,寻个一夕之欢。

    愈发觉得事情稳妥,谭进起身说要如厕。

    少了一人罢了,场中继续把酒言欢,无分毫影响。时间缓缓过去,坐在上首的霍霆山长眉微皱。

    这趟如侧,去的也实在够久的。

    带着疤痕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桌案,在某个瞬间,即将敲在案几上的指尖顿住,霍霆山不耐烦地啧了声。

    谭进那蠢货该不会往后院去了吧

    想欲叫熊茂去看看,但又想起什么,霍霆山放下手上的酒樽,也起身道去如厕。

    正厅在用晚膳,后院也同样。

    今日乘车时间较少,故而孟灵儿今日吃得比平时多些。

    待饭罢,裴莺将女儿从座上拉起来“吃饱了不能坐着,起来出去走走消食。”

    “娘亲,让我歇会儿嘛,今日不去消食了,等明日女儿重新振作,再陪娘亲可好”孟灵儿不想起来。

    坐着多舒服,吃饱了合该坐着,要不是还要顾忌两分仪态,她还想躺着。

    裴莺拿她没办法,只好带着辛锦自己去了后花园。

    黄昏将尽,苍穹上的橙黄只剩浅浅一层,落日洒金般绚丽。

    裴莺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没有工业污染,空气清新,天空明净,夜幕初显时隐约能瞧见星子。

    后门处传来脚步声,最初裴莺没当一回事,但那略带虚浮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大人,请问您有何吩咐”辛锦一开始以为是幽州军中哪个武将。

    毕竟这个后花园归在幽州军将领所住的区域,能碰上的都是幽州将领。

    那人并不吱声,只不断朝她们这边来。

    那道健硕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残余的天光有少许落在他的脸上,映出半张几乎陌生的脸。

    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辛锦是见过一次这张面孔的。就在今日午时,对方被幽州将领簇拥着,后来她听闻是兊州的一个都督来军中了。

    想来就是此人。

    辛锦立马改口,“都督,兊州的住处在隔壁,奴带您前去。”

    裴莺下意识回过头来,她知晓今夜府中有晚宴,大部分将领都在前厅,故而来花园时并未戴帷帽。

    谭进看着瞬间白了脸的美妇人,心道,前厅等人说赵天子艳福不浅。但依他看,艳福不浅的分明是霍幽州。

    云发丰艳,顾盼流转,美妇人纵然是惊得小脸煞白,也不曾令那花容失色半分。微淡的余晖落在她面庞上,那根根分明的翎羽亦盛着金色的光,美愈天人。

    谭进咽了口吐沫,再看美妇人那裹着墨绿袿衣的成熟丰腴的娇躯,越发热意涌动“夫人这般神色,可是记得我”

    辛锦挡在裴莺跟前“都督,此地是幽州将领的住地。”

    辛锦不及裴莺高,根本挡不住,谭进的目光直直越过她,落在裴莺身上,眼里尽是贪欲“我心悦夫人,还望夫人与我多亲近。”

    “都督”

    辛锦还要再拦,却被谭进大手一挥,竟直接将人拨到地上。

    “辛锦”裴莺要去扶,才微微弯腰就被一只大掌握住手臂。

    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除了酒味外,裴莺还闻到了汗水捂了很长时间的酸臭气。

    手臂仿佛被某种湿滑的蟒类缠住,裴莺胃里一阵翻滚“我劝都督还是赶紧离开为好,擅入幽州军住地,也不怕被人以为你是为幽州军的机密而来”

    谭进听裴莺一口一个幽州军,不由笑了“夫人倒懂得狐假虎威,可惜宠姬之流上不得台面,你以为霍霆山会为了一介妇人与我反目吗而且怎就不能是夫人午时对我一见钟情,念念不能忘,晚间约我于后院相会呢”

    裴莺惊愕。

    这人竟颠倒黑白

    扯着裴莺的胳膊,将人拽进自己怀里,软玉娇香,荡得心里更痒,谭进抓着裴莺手臂的手往下滑,握住她的皓腕,又从袿衣的衣袖中钻进去。

    摸到的肌肤滑腻非常,手掌收紧时似还有丰美的皮肉从指缝中微微溢出,谭进眼中火热更甚,正要埋首一亲芳泽,眼角余光瞥见从地上爬起的女婢朝他冲来。

    “夫人倒是有条护主的好狗。”话音未落,谭进飞起一脚,正中辛锦小腹,将人踢得如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

    “辛锦”

    谭进冷哼一声,“夫人有空关心别人,还不如将心思多放嘶”

    小腹下三寸触不及防吃了一膝盖,疼得谭进一张脸都扭曲了。

    他本吃了酒,面原先是红的,如今痛得发白,抓着裴莺的手也不住泄了力道。

    裴莺趁着这时一把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往后花园的拱门逃。这等武将她和辛锦都对付不来,只有找到卫兵。

    “夫人莫让我抓住了,否则我该狠狠惩罚夫人。”身后之人怒道。

    裴莺听出他声音最初还异常咬牙切齿,但说到后面,明显平缓了许多。

    他竟恢复得那么般快

    裴莺心头慌乱,只能牙关紧咬全力奔跑,眼见后花园的拱门已近。

    只要出了这后花园,碰到幽州的守卫军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裴莺的眼渐亮。

    然而下个刹那,一道恐怖的力道从后方来袭,先是抓住了她的衣角,再猛地一拽。

    裴莺脚下踉跄往后摔,被谭进搂住腰。

    对方重新贴上来的那刻,她颈脖处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浑身血液仿佛凝结成冰,如坠冰窟,胃部痉挛,焦虑恶心到想吐。

    谭进长那么大,还是有人敢伤他那处,本已打定主意等抓到她得重重地打,让她知晓不能对男人不敬,但当重新将美妇人抱入怀里,闻着那阵好闻的幽香,谭进改变主意了。

    是该教训,不过换种方式教训也并无不可。

    “夫人当真活力四射,希望到了榻上,夫人还能保持如今的状态。”谭进笑道。

    眼见逃出拱门已然没可能,裴莺只好张嘴欲喊。

    谭进察觉到裴莺的意图,手迅速覆在她脸上,武将手掌大,一掌将她大半张脸罩住。

    谭进正想再调情几句,耳尖这时微动。他能坐上兖州都督之位,自然不是庸才,素日也打过不少仗,一双耳朵特别灵。

    他听见,有人往这边来。

    裴莺没他好耳力,但察觉到谭进的停顿,心想多半是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这是幽州军的地盘,来的绝对是幽州军的人。

    裴莺眼中重新聚起亮光,她双手没被控住,不断用手抓挠谭进的手背,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红痕。

    谭进皱了皱眉,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利落给了裴莺一记手刀。

    裴莺眼瞳收紧,又慢慢散开,眼睑垂下,软在谭进怀中。

    谭进回头看了眼晕死在地上的辛锦,毫不犹豫反身回去,一手带一个,迅速将一对主仆带走。

    单勒方才闹了肚子,巡逻中去了趟茅房,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且如今又在郡守府中,他自认为应该没什么问题。

    巡逻完既定路线,和其他四个弟兄汇合,他们正要向伍长汇报,而这时伍长瞥见那边走出一道身影,他立马挺直了腰“大将军。”

    其他四人亦然。

    本以为霍霆山只是经过,伍长却见他竟走到了他们面前“方才巡逻可有异样”

    伍长摇头说没有。

    霍霆山一顿,又问“后花园处可有巡逻过”

    “回大将军的话,巡逻过,无不妥。”单勒如实道。

    确实是巡逻过的,只不过交班以后先去了趟茅房,然后才去的巡逻。

    霍霆山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一言不发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却没回正厅,而是去了距离正厅最近的茅房。

    在那里,他碰到了准备要进茅房的谭进。

    “谭都督这是要二顾茅房”

    谭进微僵,片刻后转头去看霍霆山“方才酒水饮多了些,如今腹中憋胀,无法,只得再来一回。”

    霍霆山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谭进手背上有几道抓出来的红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