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还保留着纸质书刊这本身就是一件罕见的怪事。
这里密密麻麻堆着数不清的期刊,有的是帝国认可的a级科研期刊,有的则是黑市里流通的一些非法读物但不约而同地,它们都关系着“生物研究”这一主题。
林逾本来试图从这些文章里找到什么灵感,但当他面对这些陌生的专业术词,林逾灵活地选择了放弃。
没有金刚钻,还是别揽瓷器活。
对于这种科研类的东西,林逾愿意自豪地承认自己是个文盲。
他又踱回了培养皿前,开始对着五彩缤纷的按钮发呆。
发现自己的呜呜声根本不能打动林逾,实验体终于停止假哭“泥毫”
“淋雨,泥毫”
“淋雨”
林逾啪地按下其中一个蓝色按钮“抱歉。”
抱歉,直觉告诉他蓝色是相对温和的颜色,那么就挨个试试好了。
实验体身形一僵,四周导管遽然缩短,拉扯着它的四肢被迫展开,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但培养皿的变化还不止于此,一只铁制的头盔自上悬下,似乎具备磁力,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实验体的头部。接着,林逾便眼睁睁见它被头盔束缚,被导管扎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开始吸收浅绿色的营养液,迅速膨胀起来。
实验体不自觉发出尖锐的惨叫,它不通人语,但至少懂得用尖叫表达自己的痛苦。
撕裂声带一般的尖叫穿透林逾耳膜,林逾急忙尝试让机器停下运作。
可是这些按钮根本没有文字注释,他只能抓瞎一般按动左上角的黑色按钮。
在这个位置,应该会是强制停止所有命令吧
导管停止收缩,被它们拽得细长的四肢因为疼痛而颤抖着。
头盔并未脱落,但实验体的痛苦似乎有所减少,它微微垂下头颅,漆黑的毛发还是从头盔底下钻出。
林逾不禁皱眉,却听见实验体喃喃自语“我叫淋雨”
你不叫啊
林逾险些崩溃,只好猛烈击打玻璃,试图用响声唤醒实验体。
毕竟他还不知道这样的反应到底是沉睡还是死亡,如果死的不是他,说不定场景就不会刷新了。
实验体懵懵懂懂睁开眼“泥毫”
“你好。”林逾如释重负,“你”
他原本是想随便说些什么,只要能让实验体保持生命体征就好。
然而关切的话语还没出口,林逾注意到方才冒尖的黑色毛发正在急速增长,它们柔顺且浓密,很快遍布实验体原本光溜溜的头顶。
这些头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尽管不知原因,但可以看出是在模拟人类的头发。
实验体的五官也正排序重组似的发生变化,它的眉毛、眼眸、鼻子、嘴唇甚至脸型都在不动声色地变动,仿佛有人正在重新塑造它的面庞。
更让林逾一阵恶寒的是,实验体睁开的眼睛,是宇宙一般的黑色。
这张脸和他已经有了六七成像。
就像实验体自言自语的那样,它是“林逾”。
“停下”林逾不满地捶响玻璃,“你是能交流的吧别装不懂。”
实验体眨了眨眼,它贴近培养皿的侧壁“泥毫,我叫淋雨。”
简直是对牛弹琴,林逾叹息一声,只好再次按下一个绿色按钮。
林逾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要他眼睁睁看着一只实验体变成他的模样,那还不如送对方去死。
培养皿里又开始变化,底部似乎启动了什么加温装置,不多时,营养液便沸腾起来。
实验体身处其中,脚底好几次不慎触碰皿底,都被烫得抬起双足,竭力往顶部游去。
它的足底还因此落了一小块疤。
看来绿色也不对。
林逾按下紫色。
随着按钮一个个被他按过,一种又一种的可能陆续排除,这种枯燥的考试让林逾难抱希望,他最后按下了看上去最为不祥的红色。
实验体却猛地一震。
它扬起笑脸,似乎收到了期待已久的指令,随后,实验体便在培养皿中舒展四肢不同于被导管强行拉扯开的姿态,这次它是自愿地仰起头颅、绷起脚背,眸中一片喜色。
它的双腿笔直交错,头部微偏,双臂向上,像在模仿一只骄傲的天鹅。
天鹅
林逾仔细打量它的动作,一些熟悉的画面闪回脑海,他轻声问“是芭蕾吗”
那是林茜最喜爱的舞种之一。
早期的林茜,就是依靠一支名为天鹅湖的经典芭蕾舞剧,一跃成为舞团中炙手可热的新星。
她天生四肢纤长,非常适合表演舞蹈,而对古蓝星时期的传统舞种更是尤其擅长。
林逾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扶着玻璃壁,再也不敢按下任何按钮“妈妈”
实验体懵懂地对他偏了偏头。
不会吧。
怎么会呢
林茜是北部星域的移民,她可是经历过皇室背调,怎么可能是一只实验体
她的举手投足都和普通人类毫无差异,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任何异常,即使真的和生物实验有所联系,一定也是什么非法组织在对林茜进行秘密克隆
一定是的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林逾问,“这个动作是从哪里学的”
实验体举起双臂,即使在营养液中无所立足,它也开心地旋转起来。
任由导管纠缠在一起,有限的长度开始拘束它的动作,它们揪扯着它的皮肉,但实验体只是欣喜地舞蹈着它的舞蹈当然不如成名后的林茜那么炉火纯青,可那单足旋转时漂亮的姿态,眉间眼底天鹅一般的气韵
“学”实验体想了想,它似乎听懂了林逾的问句。
它努力回忆了很久,终于停下舞蹈,坚定回答“学”
林逾“”
随后,实验体如瀑的黑发开始缩短,头盔脱落,它的发型变成修建得当的短发,面庞也逐渐长成剑眉星目的青年男人。
尽管被导管撕下了大片血肉,营养液都被它身上溢出的血液染红,但它像是毫无痛觉,嬉笑着拍拍胸脯。
实验体的手里多出一块寒气四溢的冰棱,故作一副冷漠表情“学”
林逾顿觉窒息。
它在模仿的这个男人,是谢泓。
实验体见过谢泓,谢泓教会它这支舞蹈。
它和谢泓是什么关系谢泓和这里的实验又是什么关系
它模仿的谢泓还很年轻,三十岁后的谢泓会开始留长发,而它变出的短发谢泓还是青年模样,说明这也是发生在过去的事。
所以谢泓和这个实验体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林逾眨眨眼,一道冰凉从他脸上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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