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哭得湿凉的脸颊倏地被温暖干燥的大手笼住,梁啸川不知何时进来,他擦眼泪的效率比月闻江高多了,只是他的手更粗粝一些,因此他极力放轻动作。
同时转向月闻江,与面对月栖意的态度截然不同,他双目眯起,缓缓道“你别告诉我,是你惹他哭的。”
他此刻神情冰冷,仿佛要在得到肯定答案后就掐死月闻江。
自月栖意同他说觉得月闻江长得像他之后,梁啸川看这臭小子便越发不顺眼。
同时他也越发觉得似乎真是如此,月闻江长得似乎真有些像自己。
这一发现令梁啸川的危机感愈发深重,尤其是目睹月栖意对着月闻江默默流眼泪时,这种危机感夹杂着不爽达到了顶峰。
月栖意情绪稍稍平复下来,拽拽他手指道“没有,我想剧本呢。”
不待梁啸川再度发难,他继而道“困了,回家吧,你背我回家。”
梁啸川喜欢他跟自己提要求,向自己索取什么都好。
于是顾不上拾掇月闻江,利落地背起他,刻意道“行啊,背我老婆回家。”
说背回家就背回家,老宅与永定南街离得不远,梁啸川让老廖接月闻江坐车走,他背着月栖意步行回去。
以当下的气温,梁啸川在室外久待一会便要热出汗,可他仍然担心月栖意哭过会着凉,给人披了件风衣才往外走。
夜风软软黏黏的,月栖意眼睛不舒服,便闭上眼轻声道“梁啸川。”
他手还有些冷,于是将手贴住梁啸川脖颈,听见男人道“怎么了”
月栖意慢慢道“我觉得,有点对不起闻江。”
一句话说得梁啸川火气瞬间上来了,俩眼一瞪正要开口,月栖意又慢吞吞道“因为我发现,我可能没办法爱他。”
梁啸川一愣,几乎要笑出声。
他极力压住上咧的唇角,回头观察了下月栖意,确认没有伤怀哀愁、只是有些迷茫之后,就更放下心来。
“你爱他干什么,”梁啸川托了托他的膝弯,道,“臭小子看着就烦。”
他随即反应过来,迟疑道“刚刚不是想角色呢吧,是为这事哭的”
月栖意不回答,算是默认。
四下无人,路旁灯盏呈现出一团一团毛茸茸的橘金色,如同暮春时耀眼的阳光染上月栖意发顶时的色泽。
梁啸川视线落在那些灯光上,顶顶上牙膛,道“别为他掉眼泪啊,意意,我真会把他扔出去的。”
半晌没听见月栖意动静,也没挨月栖意的打。
梁啸川放轻声音道“意意”
四面的悄寂似乎骤然明显,只剩后颈处的呼吸软软的,蕴着幽微香气,与垂落的发尾一道拂过神经末梢。
梁啸川禁不住心尖发痒。
他改口唤道“老婆”
月栖意含含糊糊发出一点气音。
倘若梁啸川是条大狗,此刻已经疯狂摇起尾巴来了。
迎着月光,他唇角扬起,放慢步伐,边走边哄道“睡吧,老婆。”
暑假已到,大小富翁第一期录制时间转眼即至。
出发前,徐姨像要送小宝宝第一天上幼儿园一样,一时检查行李有无缺漏,一时又问月栖意这种真人秀放大生活细节、会不会有坏心眼的人挑刺骂他,一时又说“宝宝去旅行怎么还要赚钱呢,赚不到真的让我们宝宝睡帐篷吗”。
是的,这档综艺除了拍摄衣食住行,嘉宾们还要通过各个环节积累财富,有钱别墅靠海,没钱露宿野外。
月栖意一一回答“没有少带,梁啸川都收拾好了。”
“隔着屏幕骂我我也听不见嘛。”
“睡帐篷不会冷,要去的地方暖和。”
徐姨听完更忧愁了。
节目组的车都到了,徐姨无视旁边一手两个超大行李箱的梁啸川,一直捏月栖意的衣角说穿薄了气温二十六摄氏度以上,又说床头的小狐狸玩偶没带已经带了三只玩偶实在塞不下了,又说梁啸川不跟他一辆车,宝宝路上不舒服怎么办随行医生十分专业。
月栖意被她抱了又抱,才磨磨蹭蹭上了车。
他们这个年龄段多为独生子女,四组嘉宾除了周存征那组是亲生兄弟之外,其余三组俱是堂表兄弟姊妹。
梁啸川带了他二叔家的堂弟梁季南,和月闻江同岁。
梁啸川表示他只有精力照顾月栖意,再三询问梁季南能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自我管理。
梁季南万分笃定,大声道“可以”
继而道“大哥,我必须要和你一组吗”
他试探道“我想和小意哥哥一组,我会煮鸡蛋可以煮给他吃大哥大哥我错了大哥”
这厢月栖意才上车,梁啸川的电话便打过来。
月闻江正自告奋勇给他扣安全带,月栖意腾出手来便接了,询问道“怎么了”
梁啸川的语气因不得不分隔两车而略显焦躁“电话一直开着吧,有事我第一时间知道。”
月栖意开了半车窗,日光烘得周身暖意融融,他微眯起眼,小幅度舒展了下四肢,缓缓道“等下再打吧,我想睡一会儿”
梁啸川眉头皱起,道“又睡”
月栖意每年入夏都如此,倘或没有学业或工作,便总是窝着睡觉。
梁啸川下班后回去,总瞧见他卧在庭院贵妃榻上,裹着毯子,窄窄长长的,像短视频里的那种一条液体小猫。
身上总落了一层浅粉洁白的花瓣,可见睡的时间不短。
偏偏还睡得很沉,平底锅在边上蹲着,低着个大脑袋,也不晓得舔了他脸多久,整条狗欢实得像打了鸡血,而月栖意毫无所觉。
梁啸川强行挤开平底锅,把液体小猫捞起来,月栖意只咕哝两声,便趴在他肩头继续睡。
梁啸川总觉得月栖意不像由于困倦疲惫才一直久睡,疑心与他父母、尤其是他母亲有关。
问徐姨,徐姨让他别问。
问祝双姮,祝双姮说这是自家家务事,他个外人没必要知道。
可月栖意入睡的时间委实远超正常范围,梁啸川只得转而向徐姨道“他这么睡对身体也不好,您看着点他,让他随便干点什么、看点什么啊。”
徐姨觉得这是个天大的难题,为难道“宝宝说他困,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端个果盘的工夫他就睡着了,那我怎么喊他起来呀,他睡得那么香那么乖的呀。”
今年尤甚,梁啸川难免觉得是月栖意要减重所致。
不说别的,就每日每顿都用食品秤把油盐称出来再放,就够梁啸川受的。
他每次做饭前,一看见月栖意拿着俩小量杯、摆上那该死的秤,他就头疼。
尤其那什么角色还要病态感,月栖意还不能锻炼。
梁啸川看着他越发薄得像一片纸,两扇蝴蝶骨隔着软薄的皮肉清晰可见,像要生出翅膀。
可那是月栖意的工作,月栖意一定要工作,他怎么办
月闻江正目不转睛地观察月栖意睡觉的样子,手机便振了振。
有电话不意外,意外的是电话来自梁啸川。
“包那最外边夹层里头有吃的,意意醒了之后让他吃点。”梁啸川言简意赅。
“知道了。”
梁啸川突兀地笑了下,悠悠道“我想明白了,我以后不跟你计较,我当个好长辈。”
他回忆着月栖意那句“我可能没办法爱他”,便觉得天气真好、花花草草都顺眼不少。
几秒后,梁啸川蓦地道“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月闻江“啪”一声挂断电话。
录制地在青市小南山,海拔数百米的小矮山,山边即为海,立于山顶可俯瞰青市整片城区。
四辆车分别被带去单独的小隔间,直播从下车的一刹那开始。
二十分钟前节目组让嘉宾们戴上眼罩,此刻眼罩一摘,月栖意眼前仍然是昏黑一片。
他尚未确定是房内未开灯,还是于是有七八秒钟迟滞地站在原地。
手忽然被人握住。
月闻江语气犹疑“哥哥我带着你走吧。”
月栖意便晓得是他出现了短暂失明。
故而他点头,道“那你慢点走。”
其实只是从门口走到墙边,几步而已,但月闻江第一回做以前梁啸川根本不给他当导盲犬的机会因而慎之又慎。
我天呢怎么一开始我就有点那个了
懂,我也
看不见真的好那个
先声明我不恋盲,我只是恋意
老婆我也想牵你的手我会慢慢走的
月栖意摸到一层滑而凉的平面,与此同时,顶上音箱里响起节目组录制的机械音“请各位玩家掷出骰子,决定初始资产。”
月栖意抓住骰子,向前抛出。
一声落地轻响。
组别月栖意、月闻江,初始资产10000元
月栖意颇感意外。
录制时间是两周,一万元满足基本生活所需应当很足够。
然而下一秒
组别周存征、周存衡,初始资产100000元
组别梁啸川、梁季南,初始资产500000元
组别程佳滟、程佳然,初始资产1000000元
月栖意“”
随着报出的金额越来越大,他的视野也逐渐恢复。
眼前是面置物架,除了骰子外,还有一部手机。
他们的随身食物下车时便被收走,通讯设备的使用要求则是只能用于接听重要来电或回复重要消息,直播期间不得有其余用途。
月栖意解锁手机,上头安的a占不满一页,名称言简意赅通讯、购物、点餐、出行、资产管理显然是节目组自行研发。
月栖意想到四组玩家的资产数额,启动了点餐a,随意选择其中的一家餐厅
蓝纹芝士切角3000
鲜蔬沙拉2200
冰淇淋球880
又查看另一家
鲜牛肉炒饭6900
月栖意“”
通货膨胀,让他变成了朝不保夕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