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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好戏
    喻南渊满头雾水, 眼神迷茫。

    像是一口气跳过了三集直接天降陌生片场。

    自从他把这个不知名姓的小弟赶出洞府,此后再没听过和萧清音有关的任何消息,他更不会主动去打听, 所以不知道萧清音的金丹大典是哪天非常合理。

    没想到正好是跟他下山的日期撞在一起,这叫他情何以堪。

    喻南渊的脑内播放起走近科学的经典bg,一一回想上午的经历,发现确实是能捕捉到零星的蛛丝马迹。

    一问乾元峰何故人烟寥寥

    二问古长老何故行色匆匆

    问燕掌门何故吞吞吐吐

    答案因为今天是萧清音的金丹大典。

    他现在说他就是来凑个热闹的还来得及吗

    下山前喻南渊本来计划得好好的, 从今以后必要远远绕离江然和萧清音,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 他走他的独木桥, 互不干扰相安无事,结果怎么下山第一天就撞枪口上了莫非真有天道修正剧情的不可抗力

    喻南渊理清了思绪, 当即远离队伍,噌噌噌后退步。

    刘姓纨绔弟子自那日上山吃了碗闭门羹后, 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将人傻钱多的喻南渊笼络回来, 如今终于能见到喻南渊一面,怎舍得放过这个绝好机会。

    放跑喻南渊, 就很难再找到这么好忽悠的肥羊了。

    见喻南渊后退,他连忙大跨两步缩短距离“南渊兄今儿穿得朴素, 竟教小弟一时没认出来,实乃罪过。南渊兄莫急, 萧师姐的金丹大典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 南渊兄有充足的时间与我们商议。”

    他又挥手招呼来其他几个打扮相似的弟子, 数人如往常每次招摇过市时那样将喻南渊众星拱月状簇拥在中央。

    简直就是一副黑恶势力登场的架势, 没戴墨镜,胜似戴了墨镜。

    喻南渊丝毫不怀疑这时他若是深沉皱眉咳嗽一声,旁边这位狗头军师样的男子就会巧言令色地询问他大哥, 我们今天打谁

    可以的话,喻南渊比较想打爆这位阴魂不散的“军师”的狗头。

    他拉下脸来,质问那刘姓弟子“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过要和你们断绝关系,再不来往吗”

    “断绝来往”先发出质疑的是其他喽啰小弟们,他们面面相觑,嘀咕一番,最后看向刘姓弟子,“刘兄,喻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显然,军师兄台没有转告喻南渊那日所说的话。

    刘姓弟子道“没什么,南渊兄只是气我们半月不曾去探望他,你们快些承认错误,说说好话。南渊兄还等着我们出谋划策,商量如何为萧师姐庆贺呢,你们也好将功折过。”

    他从前总是这样自作主张,用话语诱导喻南渊的想法,喻南渊也总是傻愣愣地中计,屡次点头夸他深得己心,可谓屡试不爽,无往不利。

    这些跟班本就是墙头草,之前听说喻南渊浑身是血,意识不清地被人从无念峰带出来,他们都以为喻南渊已经半死不活,必是油尽灯枯了,所以纷纷避之不及生怕和人命扯上干系,这会儿瞧见喻南渊活蹦乱跳没什么大碍,他们又想故技重施再次攀附上来。

    跟班们反应极快,立刻围着喻南渊七嘴八舌地说起各种奉承话,你一言我一句,直吵得喻南渊脑仁发胀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

    喻南渊受不了地呵止耳畔不休的嗡嗡声“行了行了那便与你们再说一次,我已洗心革面,不想再做那些荒唐之事,更不想再虚度大好光阴,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你们别来找我了。”

    他对这些谋取原身钱财的狐朋狗友没什么好印象,自然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言罢他眉头深锁,将最是烦人的狗头军师推至一旁“兄台也是,苍吾峰恕不见客,莫要再来。让一让,我要回去了。”

    喻南渊现在修为远高出停在练气期的刘姓弟子,且丹田浩瀚广阔,灵力遍泽经脉,手劲非同常人,无意识的一推便将毫无防备的刘姓弟子推得一个踉跄。

    刘姓弟子被一名跟班扶稳后原地怔了怔,纳罕喻南渊何时有了这般怪力,他不死心道“南渊兄,我们这么深的情谊,你怎么能说这种伤交情的话呢”

    喻南渊心里噫的一声,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别了,这等情谊我消受不起,各位还是另寻高朋。”

    刘姓弟子仍不依不挠“就算不顾及往日的情谊,南渊兄只身独影又要如何比过江江师兄在萧师姐心中的地位,我们心系南渊兄,都是自愿欲为南渊兄献计”

    喻南渊已不耐烦,径直打断他“我说过不必了。我对萧师妹无意,还请兄台不要信口胡言,污了师妹的清名,今日既是萧师妹的重要日子,你就更不该在这里说这些话,这是金丹大典,不是比武招亲。”

    他巴不得江然和萧清音锁死呢,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个妖精就不去反对了。

    刘姓弟子难以置信,瞪着喻南渊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他面庞一忽儿青一忽儿白,半晌才颤着嘴唇压着气声问“南、南渊兄,难不成,你当真对闻师兄”

    喻南渊心想,今天不下剂猛药这狗头军师估计不会善罢甘休,索性扬了扬下巴爽快承认“是啊,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他,不行吗”

    刘姓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几人间发生的动静早就吸引来索桥上各派英杰的注意,众英杰排着队正觉枯燥无聊,整好有了谈资。

    故尔,得知喻南渊是何人后,人群喧嚷一片,两看戏人士窃窃私语,各派高手彼此议论纷纷。

    一鬓发如云的妖娆女修问曰“这就是那纠缠清音仙子的喻南渊看着好像不似奸恶之辈。”

    穿云意宗外门弟子服的少女一撇嘴“他乃是玉枢剑尊之子,单看外表的确相貌堂堂,不过姐姐你可别被他那皮相蒙蔽了。他如今出现在清音师姐的金丹大典,恐怕是又想要惹是生非了。”

    她们附近有对男女也在交谈。

    “我听说你们云意宗前阵子出了位玄雷剑体的天才,两个小子正是因清音妹子起了冲突,这两男争一女的戏码并不少见,实力悬殊这么多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哈哈哈,道友是说江然师弟吧,江师弟当初是以练气八层的修为击败了筑基期的喻南渊,让这位喻师弟啊,丢尽了脸面呢。”

    亦有别宗金丹弟子传音入密,言语间不无惋惜“玉枢剑尊一世英名,与亡妻俩个是天作之合一段佳话,却偏偏生了这样一个混不吝的。”

    另一金丹弟子不屑地一笑,语气讥讽“怪道是能将玉枢剑尊气跑呢,这剑尊之子中途负伤退出师门试炼,现今还未拜师,换我的话都没脸下山来。反倒是那草根出生的江然值得说道,多少人一生都参不透剑意,江然这小子这般天资堪称是惊才绝艳,机遇气运都羡煞旁人。我就提前恭喜他们云意宗再出一位剑尊强者了。”

    传音的金丹弟子闻言叹道“剑尊衣钵不能由亲生儿子继承,唉,真是令人唏嘘。”

    另一金丹弟子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自甘堕落,成日与些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筑基的浪荡子弟厮混在一起,自个儿的品性还能高到哪里去。”

    修士里逐渐也有人提到闻雪舟的名字。

    “非也非也,尔等消息都滞后了,真相非是如此,诸道友听我道来。那喻南渊真正痴心钟情的,其实是虚琅双侣之子闻雪舟。”

    虚琅是闻雪舟父母的道号,玉虚是闻砚卿,玉琅是叶茗珺,夫妻俩相伴多年仍然恩爱非常,是东华州有名的模范道侣。

    那人摇头晃脑,俨然说书人模样,讲得是煞有介事“喻南渊追求萧清音,实则因闻小公子与萧姓师姐一个是高天明月一个是雪顶清风,清风明月好不般配。喻南渊心向明月却有惶恐,为引明月垂眸,山树不惜自折枝桠搅乱满山清风,假清风之势表追月之意,岂料这清风伴着电闪雷鸣,把那山树劈成了一尾焦木,溃形倒地。啧啧,端的是,相思寸寸尽成灰,满腔痴心付水流,造化弄人啊。”

    说书人此言一出,更多人为之附和。他们举出数个例子来应证说书人的话。

    比如喻南渊满身是血倒在闻雪舟怀中表白真情。描述此段的人将想象里喻南渊的口吻模仿得是活灵活现,如亲眼在现场见过,场上众修无不信了分。

    比如掌门下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苍吾峰,闻雪舟却被允许日日登峰,定是喻南渊哀求了掌门舅舅为两人相处创造机会。

    又比如闻雪舟最近亦有异状,连萧清音的金丹大典都还未出面露脸,说不定正是喻南渊相缠拖累了他的修行,使他落在了萧清音之后,害得许多押闻雪舟先至金丹的弟子都亏得血本无归。

    这时又有人提出质疑,声称喻南渊今日亲至金丹大典,足以证明他对萧清音情深不寿,要么就是余情未了。

    “喻南渊身边那弟子我曾见过,前些天他偷偷往苍吾峰上去了,定然是为给喻南渊通风报信,共商了今日之事。如果喻南渊喜欢的是闻雪舟,今日何必多此一举”

    一时间,吃瓜群众们泾渭分明,自觉划分成四派。一派认为喻南渊喜欢萧清音,一派坚持喻南渊爱着闻雪舟,一派另辟蹊径说喻南渊是花心大萝卜两个都爱,还有一派觉得以上尽属扯淡,管他娘的喻南渊爱谁,都掩盖不了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不如多聊聊江然和萧清音两个天之骄子的可能性。

    喻南渊虽听不见金丹修者间的传音入密,光是神识覆盖范围内的闲言碎语也足够他听得目瞪口呆惊叹连连。

    尤其那无名说书人的版本,什么山树痴恋明月啊,焦木寸寸成灰啊,说得比他本尊演的都要深情万分。

    喻南渊揉按着眉心,深感一阵无力。

    也许是因他穿来的蝴蝶效应,比之原书同一时间段,江然的实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名头也更加响亮几分,他把闻雪舟拉入情感漩涡的中心,两人都是名修之后,天然受到大量关注,而萧清音比原书早了一步结成金丹,前尘旧事尚未发酵完毕,天时地利人和,一应buff拉满,以至他和男女主那点爱恨情仇竟是比原书传得还广,连其他仙门的弟子都知晓了一二。

    他沾着主角光环的光,名讳就此传到了宗门之外。换言之,他“出名”了。

    这光沾得可不怎么光彩,一朝落败的他很可能就这么被钉在了修仙界八卦圈的耻辱柱上。声名是身外物,他皮糙肉厚不介意,听了也能置若罔闻,只是假如哪日被在外游历的喻老爹听闻,不晓得他爹会不会气得提剑杀回云意宗来惩治他这个不肖逆子。

    喻南渊能推开一个刘姓弟子,就能推开第二个张姓,王姓,他虽然的确备好了贺礼,今时今日这个情势显是不方便送出,继续久留于他无益,十六策走为上计。

    思及此,喻南渊毫不留情地把围堵他的其余几个跟班也都推了开来,一干修为参差不齐乱七八糟的记名弟子自是拦他不住,一推之下很快呼喊着“哎哟喂”歪歪倒倒瘫坐一地。

    喻南渊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他明明根本没花多大的力气,这些人,演的吧

    刘姓弟子还在因喻南渊承认喜欢闻雪舟而瞳孔地震,检讨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肚子上,犹豫要不要改变哄骗方针,等他回神过来,就看到小伙伴们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一个个狼狈至极。

    再想到喻南渊方才推自己时的力道,刘姓弟子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修为不如喻南渊,看不出喻南渊具体的境界,只能猜测喻南渊或许是又吞吃了丹药助长修行。

    为了萧不,应该是为了闻雪舟。

    刘姓弟子心如电转,只要喻南渊有所求,他就有办法对症下药,无非换个人选罢了,怕的是喻南渊从此无欲无求,真做了一心向道的上进子弟。但是以他对喻南渊的了解,纵是哪天母猪都能上树了,喻南渊也不可能静得下心来踏实修行。

    喻南渊在衣袍上拭了拭手,正待从闹哄哄的众修中全身而退,两道挽留他的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南渊兄请留步”

    “站住姓喻的,你别想走”

    喻南渊忽视刘姓弟子的声音,探头朝坤衍峰方向的索桥那头循声望去,一名长相明艳张扬的红衣女子正分开排成长龙的人群气势汹汹地走出来,所经之处弟子们恭敬喊她“莫师姐”。半途许是嫌用走的太慢,她倏然飞将而起,如一只蝴蝶几个起落终落至喻南渊身前。

    看清对方一张芙蓉美人面上盛怒的表情,喻南渊头更痛了,这女子柳眉倒竖,眼似横刀,一看就是极不好惹的主。

    一个麻烦没解决,新的麻烦又接踵而至,这下又走不成了。

    对方美得很有辨识度,按理说是让人一见难忘的,然而喻南渊实在想不起她与原身发生过什么恩怨。

    原身得罪之人众多,偏生他一个也不记得,整座云意宗划掉掌门和亲父,原身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萧清音。

    刘姓弟子察言观色,看出喻南渊眼中的疑惑与陌生,于是小声在喻南渊身后提醒道“她是玄日峰夏长老座下的亲传大弟子莫绮双莫师姐,本代弟子中师门顺位第二。平素和萧师姐交好。”

    和萧清音交好,原来如此,那看不爽他也很正常。

    喻南渊淡淡觑了刘姓弟子一眼。不愧是狗头军师,百事通的活儿也包揽在手,平时可能也是做惯了的,情报给得一针见血简洁明了。

    莫绮双看喻南渊与其跟班视她为透明人般交头接耳,混若不把她放在眼里,只觉火气更是上头,她凤目一凛就欲发作,忽然视线凝固在喻南渊身上。

    “你的修为怎么”莫绮双咦的一声,下一刻她怒极反笑,很是鄙夷地发出冷哼,“又是靠丹药强行拔升呵,为了攀上清音妹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你这半吊子就算结成了金丹,还不知要被天雷刮下几层丹毒,我看你也别叫喻南渊了,不如改名叫喻药罐如何”

    她言语刻薄,满是嘲弄,桥上看热闹的众修唯恐天下不乱,有好几个都因莫绮双的话笑出了声来。

    被开嘲讽的喻南渊可就笑不出来了。他目光逡巡,环视一圈,云意宗弟子脸上多写着大快人心,只少数外宗弟子不忍与他对上眼神,尴尬地移开视线,种种反馈完美地告诉他原身的风评是有多么的人憎狗嫌。

    喻南渊想,别峰的亲传大弟子,他该尊声师姐,遂拱手道“此乃师姐的偏见,我的修为是我亲自修行所得,便是曾以丹药作辅,现如今我也已经消化完药力,体内早没了余毒,何来天雷刮毒之说”

    莫绮双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怒指喻南渊“哼,牙尖嘴利的宵小之徒,只会耍嘴皮子功夫,我告诉你,你们休想再坏清音妹子的名声,打什么不轨的主意。今天是她大好日子,只要我玄日峰莫绮双在,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们得逞”

    喻南渊无可奈何,试图撇清关系“莫师姐误会了,我并无此意。我和他们也已割席。”他说着离狗头军师又站远了几步,表明与之划清界限。

    他继续不卑不亢,好言好语“我知道我以前只顾意气行事,让萧师妹与师兄妹们都困扰良多,往日之事我诚心忏悔,有掌门与二位执法长老为证。”

    说完他擦了擦拇指上的扳指,假装从中取物,实则是自鸿蒙天里摸出预备赠给萧清音的红宝石储物戒。喻南渊翻手将红宝石戒指展示于掌心。

    喻南渊神情庄重“我不求与萧师妹冰释前嫌,只望莫师姐代萧师妹收下这份金丹贺礼,替我转交予她赔罪,待师姐收了礼物,我自会离开这里。”

    莫绮双警惕看去,红宝石鸽蛋大小,晶莹剔透,水头极好,折射出的宝石辉光映得喻南渊修长白皙的掌心微微泛红,放在凡间必然价值连城。

    莫绮双呼吸一滞,如此珍丽,连她也差点为之所迷。

    喻南渊介绍“戒指内储藏有浣纱绫一根,上品灵器,可攻可守,即使萧师妹升至金丹境界也可堪一用。”

    莫绮双以为红宝石戒指就是喻南渊的礼物,没想到真正的重头戏是里面放的上品灵器,戒指本身只不过是个添头,这是何等的财大气粗。

    然而莫绮双无数次见过喻南渊捧出珍奇宝物献于萧清音,对此有了一定免疫力,这也让她更不想白收喻南渊的贺礼,也并不相信喻南渊的说辞。

    她依旧横眉冷对,冰冷无情“别以为你做出守礼姿态我就会上你的当。如果是为送礼,你若明理知耻,就当托人转交而不是亲身前来,你须知这金丹大典并不欢迎你。说实话吧,你为什么要来,又为何迟迟不走”

    喻南渊一噎,这话说的萧清音的金丹大典不欢迎他这点他还是懂的,他本就是想抽身,刚才分明是这莫师姐喊他站住的,现在却问他为什么不走,窦娥都没有他冤哇。

    还有为什么要来他就不能是为了领点塞牙缝的弟子份例吗退一万步讲,也是因为他热爱学习。

    但他比谁都更清楚的是,以他贫瘠恶劣的风评,搬出这些理由必定不会被任何人取信。

    可能也只有天真的闻师弟会信吧。

    喻南渊无奈,摊着手也是挨尴尬的份儿,既然莫绮双不收,他就合掌收了回去,寻思另找送出去的时机。

    刘姓弟子对喻南渊手中的红宝石戒指与其内法宝垂涎万分,若喻南渊还如从前那般好摆布,这些未必不能是他的。喻南渊合拢手掌时,他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抹宝石辉光,直至彻底看不见了,他见喻南渊好似被莫绮双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自认是自己上场的时候,急忙上前一步行了一礼。

    “莫师姐息怒,我可以代南渊兄解释。”

    莫绮双火爆脾气,看不起刘姓弟子这样的宗门蛀虫,不给面子地啐了一口“呸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我师姐,我跟姓喻的说话有你什么事”

    记名弟子在宗门的职能与仆役无甚区别,如是勤奋刻苦的,还能得到正式弟子们稍好的礼遇,像刘姓弟子等人一样偷奸耍滑,心思不在正途的,莫绮双一概深恶痛绝。

    刘姓弟子咬了咬牙,低头敛去眼底不忿,愈显卑微“莫师姐至少听小的说完,南渊兄似乎不是为送萧师姐贺礼而来,没有走或是因为被小弟我绊住了。”他苦笑了一下。

    喻南渊很惊讶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狗头军师居然讲了句人话,谁知接下来对方就做回了狗。

    “以前是兄弟伙们弄错了,南渊兄原来并不爱慕萧师姐,而是爱慕的唉,萧师姐无妄之灾,是故莫师姐担忧得也没错。”

    他这一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皆哗然。

    适才的八卦群众兴奋起来,果然喻南渊喜欢闻雪舟的谣言才是真的啊这可是喻南渊的亲信小弟亲口所言

    喻南渊心里一咯噔,他再迟钝也听得出狗头军师这话是在蓄意坑害他,尤以那句“无妄之灾”最为明显,是越描越黑,意欲搬弄是非,煽动起莫绮双更浓烈的怒火。

    最阴险的是,狗头军师所言没一句是假话,以真话颠倒黑白,在莫绮双冷静下来前他都百口莫辩。

    可是,为什么是因为他要和一众狐朋狗友割席

    喻南渊眯了眯眼,探究地看向了狗头军师。

    君子易交小人难防,若说闻雪舟是真君子,这狗头军师就是真小人,看来以后要多小心提防此人。

    喻南渊所料不假,莫绮双听后眼中温度骤降“你说什么”

    那记名弟子常在喻南渊左右,应是心腹,他的话不会有假,也就是说,喻南渊心里另有心仪之人却觊觎她的清音妹子,明摆着是如那些庸俗男子想坐揽二美,享齐人之福。

    无、无无耻之尤

    众修的议论声令莫绮双更为烦躁,她迅速转头恨恨瞪视喻南渊。

    这个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一出现,清音妹子的金丹大典果不其然是受到了影响,看看这些乌合之众,他们在意的已经不是今日大典主角的天纵之资,而是她的情感轶闻。

    莫绮双怒不可遏,如同自身也受到羞辱,身上隐显腾腾杀气“姓喻的,你,并不爱慕清音妹子那你昔日所作所为是为何故,你又把她当成了什么”

    喻南渊深知如果他说不是,莫绮双必然产生更多的误会,要想和此刻冲动不理智的莫绮双辩解绝非易事,多半被对方视为狡辩。

    他左思右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默然以对。

    沉默就意味着肯定,莫绮双气得身形一晃,越发为好姐妹打抱不平“你竟辱清音妹子至此喻南渊你,你岂有此理,你真是无可救药他说的话你有何解释你那相思之人到底是何”

    说到一半莫绮双话语一顿,她突然如醍醐灌顶,想起了之前被她不屑一顾置为无稽之谈的某个传闻,她当时笑那编造传闻的人简直异想天开,可是一旦以那个记名弟子的坦白为前提,再联想到清音妹子那日回来后古怪的样子,她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喻南渊想左拥右抱的另一人竟是

    “你不但羞辱清音妹子,你还羞辱”

    莫绮双几次张口,都没法把那名字说出口,她只觉得太荒谬了。

    她的脸越胀越红,庆幸自己没有收下喻南渊的贺礼,这个人的东西不配送到清音妹子手里。

    莫绮双气沉丹田,运掌一拍腰间,一段朱红九节鞭从腰带上系着的乾坤袋里倾吐而出,迎风见长,眨眼便长成十几米长的凶悍长鞭,鞭骨涂抹血色,根根精钢,突出芒刺,鞭尾坠一颗同样生满棘刺的硕大流星球,是能叫邪魔外道都见之丧胆的狠辣武器。

    喻南渊大跌眼镜,忙微俯身调用鸿蒙天中灵力,顺带把体表生机护罩加厚了一层以防万一。

    他隔罩喊话“喂,我刚大伤初愈啊莫师姐我的伤还是你师尊夏长老给我治好的,你要是把我再伤了,不还是你师尊给我治伤吗我们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你还胡说八道我亦学医,仔细你到头来落到我的手里”

    莫绮双愤然握住鞭柄重重一挥,力若千钧之势

    “噼啪”“咚”

    鞭身破空,在索桥木板上打出炸雷脆响,而后是鞭尾的流星球落到地上的沉重闷响。

    同一时间烈焰灵火从莫绮双五指之下的鞭柄处引燃,哧的一下就点燃了整条九节钢鞭,望之宛如一头展露獠牙的火中蛟龙。

    “今日我玄日峰莫绮双就替天行道,为清音妹子和”莫绮双一咬银牙,仍是略过那人名字,“出了这口恶气”

    随着女子的斥喝,灼热鞭风凌冽刮过喻南渊的脸侧,他身后的狗头军师和几名跟班都被凶猛风势所冲,伏倒一片,重新爬起来时,每人面颊黑成煤炭,周身衣裾骤见多处撕裂焦损,若不是索桥布有防止桥上行人掉落崖底的结界,把倒飞出去的几人挡了回来,他们说不定就已掉下万丈悬崖,落进桥下的惊涛骇浪之中了。

    相比之下,喻南渊岿然不动,身上亦毫发未伤,仍旧行头齐整,直挺挺地站立在莫绮双的正对面,眉毛都没皱一下,仿佛刚才吹来的是轻柔凉爽的春风。

    有生机护罩护体,他就只是觉得有点热的程度。

    不过喻南渊看似淡定,内心已在流着血泪,他午前才在乾元正殿向执法长老保证过不会再师门内斗,这下子又要因为私斗再关半个月吗试问谁还能比他更倒霉啊。

    下山短短一天不到就要滚回山上无缝罚抄门规第二卷这种事情不要啊。

    莫绮双一鞭下去未见奏效,这回不再收敛力度,“有几分能耐,但你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她高扬起手,似要紧接着又挥一鞭。

    周围吃瓜入迷的众修起初还稳站着期待更加狗血精彩的好戏,此时看到莫绮双把本命法宝都祭了出来,桥上几名记名弟子屁滚尿流作鸟兽散,俱都后知后觉意识到大事不妙。

    混乱中,喻南渊发现狗头军师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喻南渊牙痒痒,溜得倒快,下次别让他逮着喽。

    别宗弟子尚且能保持冷静,云意宗的弟子们不敢再坐视不管,尤其玄日峰的几个弟子大惊失色,纷纷驾驭法宝扑上前去,格外熟练地规劝阻拦。

    “绮双师姐,万万不可啊论法堂才严惩了师兄们的私斗行为,你要是动手也会被师尊斥责的”

    “好啦,师姐乖哦,我们先回去给萧师姐主持大典啦。”

    “想教训姓喻的有的是机会,今天日子特殊,先算了好不好,啊”

    “只要别动手,莫师姐想怎么动口都无妨”

    也许莫绮双这玄日峰大弟子此般行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玄日峰弟子们办事效率极高,两人制不住她,他们就五六人齐上,一通刀光剑影法宝灵石往下砸。

    无奈莫绮双修为更胜一筹,即使她被几名弟子架住,长鞭遭一根锁链捆缚,鞭上烈烈火焰被一名弟子碧玉小瓶里的灵水熄灭,下一瞬,她就身形一扭金蝉脱壳,劈手把本命法宝夺了回去。

    莫绮双重新点燃鞭上焰火,嘴炮输出他破坏清音妹子金丹大典,我打他怎么了凭什么打不得了他被江然刺了一剑还不知悔改,可见是教训不够,姑奶奶我今天就给他吃足了这个教训”

    玄日峰的弟子们没辙了,面朝大海软在地上躺平装死。

    莫师姐修习功法特殊,修炼层数越高,脾气越像个炮仗一点就炸,有萧师姐或君师兄在她身边安抚她的情绪时还算好,离了那两人后一经点燃就是十头牛也拖不回来,多少宁心符都不管用。

    况且莫师姐本体原是玄日峰一缕丹火所化的药灵,想让她守人类的规矩还是太难了。

    玄日峰弟子们没辙,来访众修更不好插手,有佛修站出来好言相劝,被莫绮双凶狠地一抽鞭子吓了回去,那佛修念了声和弥陀佛,一阖眼帘不再劝了。

    眼看一场交战是在所难免,喻南渊捏了捏怀里的传讯玉简。这事儿还得掌门来管。

    莫绮双再度扬鞭,九节鞭笨重,使在莫绮双手里却如曼舞灵蛇,所过之处温度都炎热了几分。

    莫绮双喝道“谁都别想拦我,拦我者我一视同仁”

    忽有一阵寒冰凉意侵袭而来,驱散了索桥上焦灼的热度,修为低微的修士们只觉浑身一轻,清凉无比。

    喻南渊捏住玉简的手一顿,随即神经放松下来,定了定神开始东张西望找一个人。

    莫绮双长鞭上的灵焰甫一沾到寒气就凝结成硬质冰块啪唰坠地,不多时,九节鞭上的灵焰尽数被寒气熄灭了。

    寒冰自然克制烈火。

    与此同时,四下隐约多了一股幽寒的清苦香气,盖过了火舌舔舐空气灼烧出的焦糊味。

    莫绮双面色一凝,嚣张的面容上难得出现几分惧意。

    她咬住下唇,缓缓回头。

    燕琨见坐在神寿台上首座位的古长老面色凝重,叹了口气,剥了瓣灵橘递过去。

    古湛并不接手,燕琨耸耸肩,中途从善如流地转道塞进自己嘴里。

    举行金丹大典的时辰将近,登记过贺礼的众修士全都在神寿台下入了座,但是名帖上邀请的各派人士仍有半数尚未到场,据说队伍中间断了层,后面那些修士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没有再往坤衍峰方向前行。

    燕琨是老神在在,乐得偷闲,古长老就不大高兴了,脸黑得能滴下浓稠的墨汁。

    重要徒儿的金丹大典未得到各派人士的重视,古长老就是不重名利也觉得脸上无光。

    说严重点,这不止是对清音徒儿的不尊重,还是对他无念峰一脉,对论法堂,对云意宗的不尊重,是在挑战云意宗的权威。

    发誓一生和云意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进同退的古长老,这一刻出离愤怒。

    燕琨的内心活动远没古长老丰富,他等得百无聊赖,不一会儿就开始以宽袖遮掩着试图偷摸翻出乾坤袋里的玲珑境。

    闻雪舟在远处静静看着在场诸人。

    闻长老闭关,叶长老在凡界寻觅良徒,二老不在,他便无所谓坐哪里,他周围不与人相邻,是神寿台最偏僻清静的角落。

    神寿台布有特殊的气候调控阵法,同时具有着四季的自然特征,东面是春日百花,南面是夏季荷塘,西面是秋枫红叶,北面是冬梅雪山。

    萧清音是今日金丹大典的主角,自当坐在视野最好的春景高台,那个位置能望尽神寿台每一阶的风光。

    坤衍峰顶的清风拂动萧清音乌黑的长发与豆绿的发带,五颜六色的奇花开满春景高台,将萧清音围绕其间,衬出了人比花娇的风姿楚楚。

    江然在萧清音旁边的座位,与她共享最美的风景,他们是云意宗现今最名声赫赫的两名弟子,近日时常形影不离。

    闻雪舟说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坐到那堆花团锦簇中,因而选择了只余红梅绽放的冬景台。

    每每看见江然与萧清音说话,闻雪舟心里头就有一块地方隐隐发闷,就和他身下这个位置一样,一个人坐在雪白无暇的荒地,安谧而清冷。

    从他记事起,宗内同龄人中没有任何人的灵根天资能够高于他,直到某一年萧清音拜入云意宗门下。

    之后,云意宗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从一位变成了两位。

    祝贺萧师姐结成金丹的礼物他用心挑过,萧师姐是百年不遇的奇才,他欣赏、敬仰她的资质品性与对剑意锤炼的执着追求,给她的礼物必会认真准备。而对方能否用得上他的赠礼,他反而不是很挂怀。

    他一直认为如萧师姐这般的人物并不需要借助外物的帮助也能坚定走在自己的道上。

    就和他一样。

    但现在,萧清音身边却有了天资不输她与他的江然。

    闻雪舟蓦然忆起喻南渊为萧清音挑选的贺礼,那份贺礼,恐怕师姐也是用不上的。

    掌门对他说,不必告知喻师兄今日金丹大典的举办时辰,所以他这些天一字未提。

    如果提了,神寿台上也就是多坐了一个“闻雪舟”吧他怔怔地想。

    闻雪舟的思绪被一名突然奔进神寿台的外门弟子打断。

    那名弟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相报“报、报告掌门和古长老不、不好了”

    场上一静,百余人一齐望向上首。

    燕琨手一抖,指间夹着的玲珑境扑通掉回乾坤袋里。

    他咳了两咳,无事发生般迅速抚平袖口,庄严而有掌门威仪地正襟危坐,然后以中气十足的嗓音向下首弟子询问“何事来报”

    外门弟子直顾着呼哧喘气。

    古湛眼如铜铃瞪了过去,脸上盘踞的条条皱纹都似乎绷平成一条直线。

    外门弟子被古长老一吓,呼哧得更大声了“回、嗝回掌、嗝门,莫、嗝”

    “不急,你先吃了这个顺顺气。”燕琨随手丢给弟子一枚有调理气息之效的糖丸,一边埋怨地对古长老指指点点,“瞧你把人小弟子吓的。”

    “来,古长老也来一颗。”燕琨笑着往古湛手里发了另一枚。

    古长老面无表情吃下糖丸,神情缓和少许。

    下首弟子这时说话也变得流畅“莫师姐在坤衍峰入口与喻师兄起了冲突,莫师姐抽出了鞭子,两人像是要打起来了,玄日峰的师兄师姐全都拦不住莫师姐,掌门长老快派人去看看吧”

    “”神寿台百余修者骚动起来。

    坐席上顿时有四人惊异起身。

    玄日峰夏长老与宗门首徒君兆生皆担忧地唤了声“阿绮”,萧清音虽未说话,清丽的脸上却秀眉颦蹙,江然见萧清音如此,低声问了她些什么,萧清音摇摇头,两人一同向掌门与古长老请示前去查看。

    不管真假,此四人话语里都是在为莫绮双担心,在场百余人并无人过问喻南渊情况如何,唯只燕掌门的脸色从刚才就凝肃了几分。

    闻雪舟是起身的第五人。

    莫绮双是丹火药灵,先天的火灵根,喻南渊是水木双灵根,其中木灵根比水灵根略长。

    焚火自然克制山木。

    百余修者眼前兀地一花,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是闻雪舟飞身掠了出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