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掌门久久无言。
他收回身子,坐直身体,阖目作老僧入定状。
须臾,他方睁眼开口“怪哉,你是怎么看上你闻师弟的”
喻南渊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起初是情急之下口无遮拦,搬了个意中人另有他人的借口,小师弟立场又合适他做文章,索性选了对方当这个倒霉蛋。
这会儿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喻南渊回忆两次见到闻雪舟的情景,第一次对方谪仙似的从天而降,各方面救他于水火,第二次对方守在他床前,虽说了串怪话,但听闻洞府内聚灵阵是小师弟布置的,又让他心怀感激。
喻南渊有感而发“师弟他人好,雪中送炭,心地善良。”
这是心灵美。
“师弟相貌亦丰神如玉,龙章凤姿。”他再补充。
这是外在美。
内外皆无可挑剔,为之倾倒的女修不知凡几,除了性别不太对,多他一个也很合理。
燕琨听得发木,不疑有他,顿觉头秃“你喜欢的若真是萧姓女娃也罢了,偏生是你闻师弟。”
喻南渊以为要挨一顿训斥,却听燕琨愁道“闻叶两位长老把他们这独子看得跟眼珠子一般,配仙女娘娘怕是都不愿,而你这让我如何跟你说媒去”
喻南渊大骇,怎么就快进到要说媒了
“舅舅,我并无此意。”他作势要掀被下床,“我对萧师妹所为之事已是不妥,更无心再扰及师弟。”
“这时候知道不妥了”燕琨似笑非笑,“罢,你们小辈的事,老人家不掺和,你自己掂量着分寸。”
他拍拍喻南渊身上的被子,站起来“门派还有诸多要务留待处理,我先回了。我会帮你落下洞口禁制,免得闲杂人等扰你清净。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
燕琨话未说完,人就已在七步开外,眨眼功夫,室内已不见人影,而室中燃烛连晃也未晃,似同无人来过。
喻南渊等了片刻,见燕琨未再回返,这才揉了揉紧绷得发疼的脸皮,缓缓从床上坐起。
连着应付两人,可是把他累坏了,不过能混过燕琨的火眼金睛,其他人那儿想来就没什么问题了。
放松下来,喻南渊便觉得肚子烧得慌,金丹期才可辟谷,筑基修士仍需吃饭饮食,他七日未进米水,闻着圆几上不断传来的糕点香气,更感饥肠辘辘。
怪不得他醒来时无比想念小龙虾的味道,都是饿的。
喻南渊下床走到圆几旁,拿了几样颜色好看,造型精巧的点心放入口中。
一样像是粉白渐变的酥皮馒头,表面淋洒蜜浆和芝麻,咬破层层酥皮,里头是流心的乳酪,酥皮松脆,乳酪香浓,回味无穷。
一样像是糯米粉糕,但粉质比糯米粉更为细腻柔滑,色泽莹白,晶莹剔透。粉糕被做成莲花模样,细看之下,每片花瓣上都以绝佳的刀工雕出或山川河流,或热闹灯市,或祥瑞仙都的景致,令人不忍下口,入口后滋味不输酥皮馒头,口感软糯清甜,吃了一个还想下一个。
不知不觉喻南渊就席卷了圆几上泰半糕点,每吃一块,都有一小股灵气流入食道,凉爽似雨后山风,沁人心脾。
他吃了糕点又尝瓜果,瓜果也是汁水丰沛,甘甜可口。
喻南渊不禁感叹,连他这条被现代各种争奇斗艳的改良甜品养刁的舌头都在此败下阵来,如不是修仙之人不能重口腹之欲,这过的当真是神仙日子。
他不忘燕琨嘱托,酒足饭饱之后,便从碧玉小瓶里倒出一粒养灵丹咽了下去,比食用点心时更加浓郁的灵气溢进肺腑,汇为清涓,仿如云蒸泉涌,潮水奔流。
他本就身处灵气充盈的聚灵阵范围内,一时间浑身每个毛孔都张了开来,疯狂地吞纳吸入周遭灵气。
喻南渊借此机会气定神凝,尝试以神识内视。
一个念头过后,他感觉自己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经脉骨骼,内脏血肉皆现于眼前,细观半晌,其余各处渐渐透明隐形,只凸显出脐下三寸一掬摇晃的水团。
他的丹田并不大,只如一片小水渠,寒碜得很,足以见修为之垃圾。
筑基期修者,灵气本该围绕丹田自行运转小周天,而喻南渊的丹田经脉为江然剑气所伤,千疮百孔,像是被针戳成了蜂窝的气球,里面的气不受控制地逸散出去,气球就显得有点瘪。
那刚吞下的养灵丹化为的灵气流在体内顺着经脉流淌着,所过之处,经脉缓慢愈合,丹田破洞亦被填补,体外灵气受到牵动,温和如水地渗入四肢百骸,让体内丹田那掬水渠变大了些许,晃动的灵流也波光潋滟不少。
途经丹田的无色灵气流再输回身体各处时,已染上蓝绿二色,且尤为坚韧凝练,这是喻南渊的水木双灵根转化灵气的效果。双灵根虽在天灵根和变异灵根前不够看,却也是出类拔萃,有望叩问大道的极品灵根了,转化灵气的速度超于常人。
之前运气是在紧急状况下,无暇品味此中神奇,现在喻南渊才切实领教了修行二字是怎么一回事,不由有些沉迷,以前看类似时难免曾幻想过若真能修仙自己要如何如何,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真的有幸亲身体验。
消化完一整颗养灵丹的药力,他按着脑海里记住的法咒掐了个诀,丹田储存的灵力经受调动,朝着体外输送,喻南渊感到受损经脉处传来刺痛,心想这些天确实不该乱用灵力。
法诀生效,面前水雾凝聚,逐渐形成一面光滑平整的水镜悬于喻南渊跟前,映照出年轻的眉眼。
镜中是极为熟悉的一张脸,每日早晚洗漱都要见面,不论是眉弓弯曲的弧度,还是面部的每一寸线条轮廓,都与他本人穿书前一般无二。
喻南渊眨眨眼,扭扭脖子,水镜里的男子也作同样动作神态,若非披散着一头长发,他都以为自己是身穿而不是魂穿。
这是穿“自己”身上来了。
喻南渊叹口气,撤了水镜。
既来之则安之,他该想想以后怎么办了。
他坐在圆几旁,拈着没吃过的几种点心充饥,心里一番思量,总结出八字方针可以低调,不能躺平。
原身那枚继承自亡母的玉佩是颇为粗大的金手指,没有它,江然要叱咤风云少说得晚十年。很多穿书不都写天道会在无形中修正剧情么他怀璧其罪,若还不思进取,保不准哪天就被修正回去了。
况且,修仙世界仙气飘飘的表象下本就是万分凶险,危机重重。
将空荡荡的盘碟堆叠归拢,喻南渊从空气里聚了一捧水清洗双手。
九霄寻仙路中,他看过的部分里有几个至今难以忘怀的情节,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同名原身退场那段,而是仙魔大战。
时间约莫是男主江然打残了寻仇而来的喻长老,虽在太元界声名鹊起,却也引云意宗上下非议,最终太上长老出面主持公道,把江然关押至九九八十一层的无念塔中闭关思过。
江然刚进去,外面仙魔大战就打响了,魔修气势汹汹扫荡太元界,一路打上云意宗,不少修者都在那场大战中陨落,闻雪舟闻小师弟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名高级炮灰,闻师弟的退场算是相当高光,他是为救女主萧清音兵解自爆而死,但至死萧清音都不知他的心意。
后一秒,闯过八十一层无念塔,境界提升至化神的江然破塔而出,大显神威,将魔修打得节节败退,将敌方魁首活活生擒,仙道众修拜服于江然之能,江然也将功折罪,重回师门杰出子弟之列。
因坤衍峰长老在大战中陨落,江然受封长老之位,成为了一峰首座。
江然风光无限,八方来贺,更得美人垂青,封任典礼与合籍大典同时举行,男女主正式结为道侣,成就一段佳话。
无人记得喻氏父子下场悲惨,也无人记得是闻雪舟付出了神魂俱灭的代价,以毕生修为重创魁首大将,江然才能那么顺利地将之生擒。
喻南渊物伤其类,不免唏嘘。
小师弟也是个可怜人,男主的主角光环下,他们两个堪称难兄难弟。
可见足够强大也不一定安身立命,最好是断情绝欲。
不过,他现在是连最基本的强大都不具有,对比江然,他的资质、道心、气运都远远不如,目前的修为是丹药堆出来的,根基并不牢固。
他比江然多的,是顶级的物质条件舅舅的庇佑,海量修炼资源,以及这个洞府。
在云意宗,外门弟子需缴纳灵石方可租用洞府修炼,内门弟子虽免除了这项租金,却也同样只是租用,唯独金丹期以上的弟子才能择一峰头开辟属于自己的洞府,想什么时候闭关就什么时候闭关。
喻南渊能以筑基之资拥有洞府,而非在雁栖峰的弟子屋舍居住,纯属凭借修二代特权。
再多的,就是某个决定性因素喻南渊娘亲的云氏玉佩。
云氏祖上有飞升大能,但后代逐渐没落,到喻南渊娘亲这一脉,云家只知玉佩是家传之物,乃云氏一族身份象征,却不知其中奥秘,玉佩上布有禁制,无丝毫灵气外泄,因而云氏一族代代相传,竟无人再开启过这枚至宝。
喻南渊因养伤未着外裳,他以神识扫了洞府一圈,褪下的发冠配饰置于柜中,破损的那身衣服也在其旁,他打开柜子,从衣物的腰带上解下玉佩,捧在手中细看。
这是枚镂空环形玉佩,其间图样依稀是一团祥云,呈暖黄色,质地温润,但黯淡无光,一眼瞧去只是寻常凡物。
玉佩激活方法很简单,也很俗套,原著中,喻南渊云氏血脉的心头血滴于玉佩之上破除了禁制,江然见浸血玉佩隐现微光,试着注入灵气,从而发现了云氏家族千年不传之秘。
喻南渊只挨了一剑,未成无可挽回的重伤,他注意着没有让血沾于玉佩之上,保有了玉佩的禁制。
如今到了开启的时刻。
喻南渊忍耐疼痛逼出一滴心头血来,血珠从口中滚出,悬于指尖,他移动手指指向玉佩,轻轻一点,云氏玉佩顿染鲜血。
血丝在玉佩纹路中蜿蜒盘旋,似在缓慢游走,不多时,冥冥中仿听得一声清脆的破碎之音,玉佩泛出淡淡光芒,玉质愈显莹润,焕然一新,一阵灵气流开始围着玉佩上的祥云打旋。
果然,和书中描写的一样,玉佩的禁制被破除了。
喻南渊深吸口气,朝玉佩里面注入灵气,探入神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