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寂静的夜空中,那轻微到可以称之为“低沉”的号角声,显得有些格外的突兀。
但这号角,又像是预示着什么,或者准确的说,是引领着这支贯穿峡谷的军士前进的路。
“踏踏踏”
马蹄声响彻,紧随而至的是一白马银枪的英武将军以及他身后的三千精骑。
这声音,也让附近的山民,以及徐盛留下的暗哨一惊。
“这”
夜半无人,万籁俱寂,这些东吴的暗哨本也要休息。
太累了,累到睁不开眼睛。
是啊,一场埋伏杀退了糜芳与荆州追兵的同时,也让整个吴军有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就连探子都显得有些懈怠。
可随着这号角声与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就在耳边,那如虎啸,如龙吟的声音响彻。
几名暗哨顿时打起了精神,再顾不得睡觉,连忙点燃了火把,撩开了那匆匆杂草,顿时就有一股刺骨的冷风灌了进来。
“怎么了”
一个疲惫至极,睡得深沉的暗哨也被惊醒,睡眼惺忪的问道。
“嘘,听”
这刚醒来的暗哨顿时闭上了嘴巴,侧着耳朵认真的听。
“呜呜呜”
“踏踏踏”
一如既往的是号角声与马蹄声,从若隐若无,到听得真切,再到若隐若无。
“听到了么号角马蹄号角,这这该不会是江陵那边又派人追杀来了吧”一名暗哨眼眸闪烁,不可置信。
“不该吧”另外一名暗哨连连摇头,“他们不是刚刚遭遇埋伏,大败了一场么”
“败了就不能再追杀了徐盛将军可没有再埋伏第二次啊”
啊这
随着这一道声音,这些暗哨尽皆愕然,这时有一个年龄小的问“埋伏之后没有埋伏,可追兵之后还能有追兵么”
这话传出,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快速速禀报徐盛将军敌袭,敌袭让他及早做准备。”
可
这话吟出的瞬间,不知道从哪,一支银枪突刺而出,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轨迹
“啊”
伴随着一阵哀嚎声,“嘎嘎嘎”,丛林里的乌鸦四散而飞,不过很快这边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然后这边树丛里的暗哨,无一幸免,悉数殒命。
反观那白马银枪的战将,他看了眼这些暗哨特地生起的火把,再望了望天穹中,那可以俯瞰一切的热气球
这白马战将笑了。
可以说,当敌人的暗哨点燃起火把的一刻起,这些暗哨的位置就暴露了
空中的飞球兵有一百种方法能将敌人暗哨的位置报送给地下。
暗哨呵呵,在他们看来,本就是不存在的。
倒是那白马银枪的战将并不停留,他迅速的收敛起笑容,面颊上又恢复严肃,他一如既往的吩咐
“继续进军,疾驰向前”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还在响彻,仿佛传达命令的某种讯号。
月夜下,山谷间,一柄柄长枪、战戟与夜风碰撞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而这些长枪与战戟的尖头处,正泛着寒光
没有人知道,不是东吴的那支“得胜之际”、“得意洋洋”的兵马,他们哪里会知道,一支让他们闻风丧胆,无限接近于小儿止啼的马蹄声,杀戮声就要来临。
入夜。
徐盛带着人马安营扎寨,其实赶夜路的话,他们能在黎明之前赶到港口,踏上返程的归途,但没有这个必要。
一来,徐盛需要安排兵士提前沿岸打渔,储备退往庐江所需的粮草。
二来熬了这么十几天,未有寸进,今日又埋伏了许久,打了一场歼灭战,将士们也都累了,故而,徐盛让三军就地安营,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再赶赴港口,拔锚起航。
月黑风高,寒风呼啸
徐盛躺在一个帐篷里,身侧摆放着几本兵书,大多是孙子兵法的不同篇章。
话说回来,孙坚、孙策、孙权作为孙武的后裔。
自然在东吴,孙氏一族对祖辈孙武极至推崇,故而孙子兵法也被尊为东吴将者必读的篇章。
只是现在,徐盛完全没有心情看兵书。
“唉”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叹气,他无奈的摇头,俨然替如今时局下的东吴担忧。
区区一个糜芳,吾都攻克不下就算至庐江,按照主公的吩咐,在那里与关羽决战,吾又赢得了关羽么
正想到这里
账外的篝火旁,突然响起了剧烈的争吵。
“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将军没大没小”
“你有能耐,你怎么不攻下这江陵擒了那糜芳哼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将军,我江东子弟才踏不入这江陵城内”
喊话的是一名校尉与副将马忠。
按理说,一个校尉不会与马忠有如此争执,但,这争吵就是这样发生了。
俨然,一场埋伏下的大捷并不能遮掩此番突袭屡屡受挫、屡屡受阻局面下的窘迫,再加上,那校尉喝了几口闷酒,心里闷闷不乐。
争执随之而来
解决的方式也极为简单角力
“打打打”
“看看谁能放倒谁”
“马忠将军他可是咱们军中的大力士啊”
一场角力的决斗直接将吴军的气氛推至高潮,惹来了欢呼声震震,极为热闹
更像是宣泄每一个兵士,对此番战意结局的不满。
徐盛听着外面的喊闹声,有些不满,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也不知为何,今晚他的心情很是压抑,就好似隐隐有一种大事不妙,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但糜芳的那支追兵已经败了,他这里还有两万多人,又能出什么事儿
徐盛百思不得解,索性把孙子兵法取来,强逼着自己去看不时的琢磨着,如何在庐江战胜关羽。
而离着这里七、八里的地方,一支犹如幽灵般的骑兵正在迅速接近,他们只有三千人。
“哒哒哒”
马蹄声低沉婉转,却好似有一种魔力一般,使人听着心里也徒然一惊。
今晚月黑风高,正是杀人之夜。
马忠的力气比不过那被称作“大力士”的校尉,但他技巧上明显更胜一筹,与那大力士角力,对方是一力降十会,他则是利用脚步,利用巧劲在与其抗衡。
三个回合那大力士反倒是被马忠摔翻在地。
潘璋也走到了这附近,驻足观看着这一场精彩的表现,身旁的亲卫露出一抹愁容,“没有把敌人打趴下,反倒是自己人打起来了。”
潘璋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大家心里头都有怨气,让他们发泄发泄吧”
话音落下,潘璋索性转过身子,不去再看那“角力”场,而是朝徐盛的军帐处走去。
如何筹措退军的军粮
如何绕开柴桑
如何避免被关羽击于半渡这些都是问题,需要与潘璋一起讨论。
哪曾想,就在这时。
“哒哒哒”
马蹄声,突然响彻了起来,极为干脆,从那声音上判断,是有骑队冲入了前寨
潘璋的脚步一顿,“怎么会有马蹄声”
角力场上的马忠也像是听到了这声音,他的动作一顿,然后“咚”的一声被那大力士掀翻在地。
“马将军,伱也不怎么样嘛”那大力士还发来了嘲讽。
马忠却咬了咬牙,目光朝向前寨方向,“还顾着打呢这大晚上的这种声音,是敌袭有敌袭”
因为经历过逍遥津被八百人“突突”的惨痛,故而每个东吴的将领,耳朵都极是敏锐,特别是晚上时刻就等着
果然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彻,连带着前寨传出的喊叫声、哀嚎声,所有吴军兵士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下意识的变得战战兢兢,很快颤颤巍巍的踉跄后退。
反观此时的前寨。
“发生了什么”
“这大半夜谁的马儿受惊了”
“赶紧起来啊你你们是谁”
“不要,饶命饶命”
一道道惨叫声不断的响起,听上去好像这里遭遇了什么劫难一般。
“发生了何事”大帐内的徐盛也迅速的走出帐门,看着整个慌乱的中军,他不由得蹙了蹙眉,目露不解之色。
在他看来,前寨人数虽然不多,也好歹有四、五千人,再加上糜芳新败,理应不会再度追击就算追来败军之将,有何可惧何况又是糜芳此前埋伏的一次,让徐盛意识到,这家伙无论是统率还是武艺,其实并不强
唯独仰仗在城墙之内耀武扬威罢了
只是
惨叫、哀嚎声还在继续,且在迅速的蔓延,听着就如同那陷入单方面的屠戮。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片黑暗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情况变得越发诡谲。
静谧的夜色下,仿佛一场血腥杀戮的仪式正在进行,夜风奏响的也是属于吴军最后的葬魂曲。
马蹄声越来越近,仿佛催命的音节,整个前寨摧古拉朽,压根就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唯有嚎叫声此起彼伏。
终于
还在前寨待着的人连滚带爬,就跟吓破了胆似的逃回来之际,他们的面色煞白如纸,极其惨烈,这些都是被吓的
“发生了什么事儿这般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潘璋大喝,要让这些人冷静下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无奈之下,他只能拉过一人,“你看到了什么吓成这副模样”
“他他来了来了”
这人脸色煞白,全身都在颤抖不已。
“谁”
“那些山西人,逍遥津时的那八百山西人还有那为首的为首的白马银枪的战将”
山西人
很显然,来的不是山西人,是糜芳的部曲,是徐州东海人。
只是在糜芳的提议下,他们悉数扮成曹魏张辽麾下,那支山西军团的模样,就连装备都分毫不差。
再加上在赵云的引领下,在糜芳许诺出的巨大的赏赐下,一个人头就是几亩地
这完全没是“拼一次、富三代”的良机,没有人会不尽全力。
故而,他们一个个太猛了,这份勇烈让东吴不自禁的回想起当年逍遥津一战的画面。
来了,来了
那支十万人被八百人整整砍了半天,最终砍得十万吴军丧胆还;
那支由张辽统御的山西军团,让东吴小儿止啼的军团,他们来了又回来了
他们的装束一致,他们“勇”的一模一样,也“狠”的如此一则。
这从前寨逃回的兵士,颤巍巍的回话间,瞳孔猛烈扩张,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这副恐惧至极的样子,很难让人不信。
潘璋也是一惊,手一松就将这人放开,这人却宛若得了失心疯一样,又哭又笑,一路连滚带爬,继续往后逃窜,还不断地嚷嚷着。
“那张文远来了,那小儿止啼的张文远来了,山西人来了,快快跑啊”
时隔一年,逍遥津一战依旧是所有吴军心中的痛。
没有人会忘记,曾经的这些山西人在逍遥津时,掀起了怎样的血雨腥风。
无疑在糜芳超常发挥的“构想中”,追击之后第二次追击,除了他糜子方这个统帅变了;这些兵士装扮的改变,也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是巨大的威慑。
更何况,赵子龙,在统兵与武艺上,又何曾弱于张文远过
“哒哒哒”
很快,就在中军刚刚开始混乱之计,就在徐盛、潘璋、马忠总算碰面,打算点兵列阵抵挡之际。
一道道黑影已经纵马杀来。
朦胧月色之中,这三千人身着寒衣,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
这等装束,简直与逍遥津时张辽手下的那八百人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乃骑兵。
是他们为首的战将没有手持月牙戟,而是银枪白马的赵子龙,他背负大弓,负箭三十一支,手中的龙胆亮银枪格外的闪亮,那冷冷的枪锋,还在往下滴血。
“嘶”
几乎所有的吴军兵士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整个陷入呆滞之中。
反抗这种浸入骨髓的恐惧,还有那敌军为首白马战将的威慑,让人只觉得两个字不详
就在这些吴军还在惊愕之际。
赵云与三千兵士已经冲入了中军,就跟砍瓜切菜似的,将那些眼神呆滞,或是仓皇而逃的吴军砍翻。
鲜血挥洒长空,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尸横遍野。
“啊”
终于,一道眼前的惨叫声,将失神的众人唤醒,却也没有人敢去反抗,人最恐惧的就是未知。
徐盛、潘璋、马忠翻身上马,就连他们下意识的反应也是逃
逃出这是非之地
一如逍遥津的那次
可才刚转身,他们就觉得后背一寒。
徐盛当先回过味儿来,“他张辽在淮南曹魏在襄樊又大败,张辽与他的部曲怎么可能来得了江陵他怎么可能会突袭我等”
话音刚落
“嗖”一支箭矢稳稳的刺中了徐盛的肩肩部,“唔”徐盛只感觉左臂一痛,再望向左肩时,已经有血水顺着铠甲流下。
“徐将军”
潘璋与马忠同时开口
嗜血的徐盛,仿佛突然间展露出狠辣、阴损、血腥的一面,他将肩部箭矢掰断,抬起头寻着这箭矢来的轨迹望去,目光所视之处,正是赵云。
“突袭哼徐盛在此汝休想”
说话间,徐盛就要提刀去与赵云对垒,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凭着这枪法,料想不是无名鼠辈。
潘璋连忙劝道“徐将军受伤,先行撤退,我与马将军去擒了这白马贼将”
也不知道是徐盛那一句张辽在淮南,怎么可能来江陵,还是主帅中箭,引发的将士们的同仇敌忾。
一时间,原本奔逃的吴军悉数调转马头,但并未追随着潘璋一道杀上去。
马忠性子急,徐盛的受伤,反倒是激发起他心里边的凶性。
“弟兄们随我杀”
他一骑当先,高举着马刀就纵马朝赵云杀去,还大声呼喊着,想要有人能够响应。
然而,除了潘璋外,哪里还有人响应。
是,吴军是止住溃逃之势,可那是因为,他们也怀疑,这些不是张文远,不是山西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主动去送死,去当炮灰。
观望
所有人都在观望。
贼将,受死
终于,马忠杀到了赵云的近前,他心里嘀咕一声,趁着赵云在与一名吴军校尉拼杀。
马忠并不认识赵云,当年赵云护送刘备赴东吴娶孙尚香时,马忠与潘璋这种级别,是无法参加的。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马忠已经提起马刀,冲着赵云的脖子劈砍而去,赵云仿佛没有任何反应过来一般,马忠心头狂喜
偷袭看来要得手了
擒贼擒王,杀了这贼子,敌军自溃
是啊,在三国演义中的马忠堪称“名将终结者”,关羽、黄忠、乐进、曹仁、许褚、张辽悉数都是被他暗箭与下黑手所杀。
他的冷箭让人畏惧
他的黑手让人胆战心惊。
似乎,他很擅长这种不那么正大光明的方式,擒贼擒王
“杀了他,杀了他”
紧随在马忠之后的潘璋也不禁兴奋了起来。
“铿”
哪曾想,出人意料的是,就在马刀即将挨到赵云脖子的时候,赵云手中的银枪突然冒了出来,以匪夷所思的角度与力度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连带着还有赵云淡淡的话语。
“这等拙劣的偷袭伤得了谁”
甚至赵云用的是“伤”得了谁,而非“杀”的了谁,侮辱这是赤果果的侮辱啊
啊
马忠一怔,他本是瞅准时机,瞅准角度,是无法格挡的致命一击
按理说,就是眼前这白袍银枪的战将脑后长眼,但长枪也收不回来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他忽视了一条他的对手是赵云
七探盘蛇,人枪合一的赵云
莫说是脑后长眼,单单是马刀袭来时的劲风,就已经让他早有准备,且准确的不是格挡,而是杀招
果然
就在赵云张口之际,他手中的长枪极为随意的向下一划,竟顺着马刀卸力时退却的力量,顺势点枪出击。
这一“点”太锋利,太刁钻,也太难防了。
刹那间龙胆亮银枪从马忠的下巴处贯穿而上,然后直挺挺的从马忠后脑处刺出。
那枪头处的倒刺,在马忠的额头内翻搅,随着龙胆亮银枪的拔出,汨汨鲜血直流,往外四溅
这一幕,太过血腥让不少人惊呼出声。
而赵云的这一顺势的点枪,无论是反应,无论是枪刺的角度,无论是出手的迅捷都太快了,快到让人咂舌的地步
所有人,无论是糜家军,还是东吴的水军,悉数只感觉到四个字蔓延全身
“恐怖如斯”
而赵云,在刺杀马忠之后,没有停留半分,就宛若杀这马忠如杀鸡,杀任何一个吴军的兵卒一样稀松平常,微不足道
他迅速的又投入了持续的杀戮之中,继续用他的勇武感染着身后的糜家部曲,也威慑着江东群小。
只是,唯独
一具尸体从马上滚落,伴随着“咚咚”的一声,马忠的脖颈处、后脑处两个窟窿,正不断的、汹涌的往外喷涌着鲜血,还有那令人作呕的脑浆。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眼睛是张开的,就像是自始至终,没有瞑目一般
见到这情形,潘璋差点就吓尿了,何止是潘璋,就连徐盛也吓了一跳。
尽管,他们已经可以笃定,来偷袭的敌人绝非“张辽”与那八百“山西大汉”。
可这还重要么
很明显,这为首的银枪白马战将,他的勇武或许还在那张文远之上
能让东吴小儿止啼的,又何止一个张辽
一时间,潘璋慌了。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又怎会是这白袍银枪战将的对手可已经冲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打不过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尔尔乃何人本将军手下不不斩无名之将”
潘璋颤巍巍的张口,这是心理暗示暗示,他打不过,至少还能溜之大吉。
哪曾想,对方的自报家门,直接把他吓尿了。
“吾乃常山赵子龙”
呃
人的名,树的影这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潘璋就是天性再放荡,也不会自以为是的觉得他是赵子龙的对手,这差距太远了
赵云可不惯着他,说话间,银枪已经呼啸刺来
潘璋还在发呆握住手中大刀的手都在颤抖。
终于,在那银枪距离他的脖颈还有一尺之地,他迅速的脱口,“久闻赵子龙大名,我我潘璋是来请降的呀”
唔
潘璋的话让赵云一愣,可随着“锵啷啷啷”的一声,潘璋手中的大刀已经丢在地上,连带着他身形如灵猴一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子龙将军,我我久仰刘皇叔大名,我我是来弃暗投明的啊”
随着潘璋这么一跪,登时,他的一干部曲悉数放下武器,悉数跪了,他们似乎发现了一种方法只要跪下,就能在这修罗场中活下去
活下去
活着回去
话说回来,潘璋山贼出身,本就是个莽夫,是在建安元年,十五岁的孙策任阳羡县长时,开始追随的。
他天性放荡,喜欢喝酒,可家中贫穷,于是就经常赊账酤酒。
债主上门讨债,他就说“等我以后富贵了再还。
后来,他的确富贵了,成为了将军,可那酒的赊账却至今未还。
类似于潘璋这种山贼、小人物出身,是很难受到孙权重用的。
副将也就是他在东吴军职的天花板。
这样的人,其实对孙氏一族谈不上如何忠义他追随的只会是强者能镇得住他的人,能让他过上好日子的人
当然
历史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移,这个在古籍文献中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带领部下马忠擒获关羽、关平、赵累,将关羽、关平就地斩杀的将军,在如今建安二十一年,竟然率先投了
局势所迫也好,惜命也罢
总而言之,潘璋与他所部就是投了。
是啊,他没得选,那龙胆亮银枪离他太近了,那龙胆亮银枪也太锋利了。
赵子龙的名声太响亮了,除了投降他还能做点什么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随着马忠被银枪点杀,随着潘璋率众归降,整个吴军可谓是兵败如山倒。
这一仗,赵子龙三千破两万虽不及昔日张辽八百破十万战绩辉煌,但无疑,也足以吓破了东吴孙氏一族与众大族之胆魄。
再说徐盛,面对如此溃败,他知道再抵抗势必是死路一条,他当机立断下令撤军。
倒是,也不知道是肩伤,还是局势使然下,双腿、双臂的瘫软无力,堂堂徐盛大将军,竟是连续爬了几次,总算才爬上马背,与一众残兵败将仓皇逃亡。
一如屁滚尿流一般。
这些吴军逃窜留下的道途之上,一股子刺鼻的腥臊之味儿也随之传开。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三千糜家部曲,仿佛是提前受到了糜芳的安排,他们振臂高呼,他们齐声呐呵“破贼者,常山赵子龙是也”
“破贼者,常山赵子龙是也”
听着这些震耳欲聋的欢呼,望着跪地不起的潘璋一部。
赵云仰起头,享受这胜利所带来的别样感受
这一仗,无需凶险的七进七出
也无需能进能退
对付东吴鼠辈,只需略施小计,只需一名慨当勇武的将军,三千破两万、八百破十万,不过都是常规操作
常规操作罢了
一时间,“破贼者,常山赵子龙是也”这声音空谷回响,余音缭绕,震天动地,良久不绝
一时间,赵子龙的名声也将继张辽之后,让吴军胆颤、心惊
许都城,魏王宫殿。
秋季的窗外艳阳高照,蝉鸣此起彼伏,炽热的阳光透过一处处奢华的竹帘映进来。
宫殿中摆着冰块儿,桌上铺开舆图,曹操正微眯着双眼,余光不时的望向那舆图之上
贾诩则在与曹操侃侃分析着时局。
“关麟的主力兵马悉数在襄樊,荆南与江陵无疑是空虚的,这种时候,孙权突袭的赢面很大若孙权夺下江陵与长沙,那主公便可以寿春换江陵,再以江陵赎回被困在平鲁城的徐晃与三万魏军兵士如此,那关麟派诸葛恪为使,设下的阳谋,让主公失信于天下,失信于三军的计划,也就被主公悄无声息的化解。”
寿春一城换三万魏军
随着贾诩的分析。
曹操微微颔首,“文和说的,倒也不失为一个破局的方法那荆州使者诸葛恪说的一句话很对,徐晃与三万魏军兵士,关乎我大魏的军心、民望,无论如何,孤也要救只是,寿春”
俨然,曹操还是有些舍不得“寿春”那处军事要塞
要知道,一旦将寿春也让给东吴,那东吴可就彻底破局了,摆在孙权面前的北可进徐州,西可攻豫州、兖州,局面完全打开了。
贾诩如何看不出曹操的担忧,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大王,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东吴不过是疥癣之疾,荆州才是心腹大患,从这点上看,失一个寿春,换取徐晃与三万兵卒,保持着许都城现有的兵勇这才是更重要的。”
“唉”
随着贾诩的话,曹操又是一声闷沉下的叹息。
拿寿春与东吴交换,换江陵;
拿江陵与荆州交换,换三万兵卒的性命,这事儿,曹操不想做,放在十年前不,是五年前,他绝对不会做
但现在,关麟那明谋之下,是要逼他曹操失了人心,他是不得不做
唯独庆幸的是,是把寿春割让给孙权,而非把许都割让给关麟,此间相差甚远,判若云泥
“看来,孤也只能如此了但让出寿春,终究是一大隐患”
曹操还是有些不甘心,却迫于无奈,只能按照贾诩的提议这么做。
当然,曹操与贾诩是想这么做,但却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东吴对荆州的偷袭奏效,江陵已经落入东吴之手。
这时
“大王,大王”
一道沉闷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
是程昱
看到程昱,曹操立刻提起了一分精神,他知道程昱如此匆忙的来,定然有最新的情报传来了。
果然,程昱迅速的行至宫殿,他拱手朝曹操行礼,然后迅速的禀报。
“南方传来的三件事儿,其一是淮南,既大王命淮南的曹真、张辽撤出兵马,率军驰援许都后,孙权也将淮南的三万兵马悉数撤出,驰援庐江”
随着程昱的话,曹操当即问“为何是庐江”
孙权撤兵的行为,曹操可以理解,毕竟现在无论是曹魏,还是东吴,都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放在淮南之上,可怎么会是庐江呢这既非后方,又非前线除非
不等曹操仔细去想
“这就要说后二件事了”程昱继续开口,“一个是东吴突袭长沙与江陵,背刺荆州的大军彻底失败,江陵处马忠阵亡,潘璋投降,徐盛中箭败走长沙处,吕蒙奄奄一息,丁奉阵亡,面对两千人驻守的长沙城,五万吴军损兵过半,如今如今正直后撤,惶惶逃窜如如那丧家之犬一般”
因为中间隔着一个襄阳、樊城、宛城,故而有关荆南、江陵的情报,曹操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这要比诸葛恪与诸葛瑾知道情报、掌握情报,整整晚了三天。
也正是这三天,让曹操与贾诩浮想联翩,甚至制定出了“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方案
可现在
“什么”曹操听到这一条情报,豁然起身,他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遏制自己的心情,“今日是什么日子七月十五是么这一天是酒囊饭袋冒出来的日子么东吴的这群文臣武将都是饭桶么我大魏的兵士将荆州主力牵扯在襄樊,他们他们如何连长沙、江陵二城也攻不下来饭桶饭桶”
愤怒之下的曹操提起桌案上的“石墨”愤愤然的砸向地面。
石墨中本已研磨好的墨水顿时飞溅,整个一片地板上,悉数都是漆黑如墨的小圆点。
曹操已经盛怒到了极点。
然而,程昱接下来的话,却又一次让曹操的愤怒突破了瓶颈,朝着新一轮的极点迸发。
“大王,还有一事东吴背刺荆州的同时,关关羽也突袭江东,且且关羽长驱直入,连破益阳、赤壁、樊口如今,如今已经打到柴桑,据据斥候传来的消息,这封飞鸽传来之时,孙权支援柴桑的两万援军已经溃败,武将董袭、宋濂阵亡关羽关羽他已经开始攻柴桑了。”
轰
轰隆隆
如果说方才,东吴背刺攻不下一个荆南、江陵,已经足够让曹操惊讶、惊诧乃至于不能理解。
那么现在,关羽几乎把东吴给杀穿了,这就让曹操那惊讶的情绪迅速的升腾为惊愕,不可置信,无法理解的惊愕。
“孙孙权是个废物是个饭桶”
曹操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偏生,这次让他无语的还是他曾经夸耀出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孙权。
太无语了,简直是大无语事件
荆州主力在北,哪怕如此,数量寥寥的荆州军竟然挡住了东吴的背刺;
哪怕如此准备了四个月,乃至于半年的东吴,被被关羽给突破到这种程度,都打到柴桑了。
是不是再给关羽一个月,就打到建业,打到吴郡了
在曹操的眼里这已经不是某个人是废物,而是整个东吴,所有人都是废物,都是垃圾
“孤孤”
曹操吟出了这一个字,可他突觉额头恍惚,痛感传来,心情也止不住的沉痛。
其实,孙权与关麟双方互相偷家这事儿,他曹操是提前知道一些风声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儿,曹操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荆州兵的主力,也就是关麟手下那大几万的兵马都在襄樊
荆南江陵能有多少人驻守
至于关羽的偷家孙权就是再不懂统兵,他也定然会在必经之道上布下兵马,以防不测可就这么巧,三处全败
败的一溃千里,败的是真稳定啊
长沙、江陵、后方三处全败,曹操觉得就是栓条狗去指挥,也无外乎这个结局吧
“孙权竖子,不足为谋,狗狗都不如”
曹操一边捂着额头,一边踉跄的后退,终于退到王位前,整个身子仿佛虚脱了一般,重重的砸了上去
可他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孙权竖子,不足为谋,狗狗一样的东西”
程昱与贾诩都看出了曹操的痛苦。
贾诩也无语了,这时局的发展与他判断的是完全不一样啊。
有那么一瞬间,深深地无力感拍打在他贾诩的身上,让他觉得他老了,时代变了,他完全无法推演现如今的时局
他的判断,全错啊
这种挫败感,也正在深深的折磨着贾诩这个老臣。
程昱因为提前知道了这些“情报”,他有心理准备,故而显得更坚强一些,他连忙劝慰曹操“大王千万不要动怒啊,一旦动怒,那势必牵扯到头疾,孙权竖子不足为谋,可千万不能因此让丞相头风复发啊”
“孤知道可可”曹操几乎每一句话都在动怒,怒不可遏,他真的就一种强烈想法,他大魏之主敕封的吴王简直不如一条狗
弱,弱,简直太弱了
“传传那诸葛恪,传那荆州使者诸葛恪”
总算,过了半天,心情平复了些许的曹操,连忙吩咐。
是啊,东吴偷袭江陵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寿春换江陵,江陵换徐晃的计划也随之胎死腹中。
那么,摆在曹操面前的最大难题就是
就是用谈判的方式,换回徐晃与三万兵士的性命,否则,大魏的军心与民望就彻底崩了
门外的许褚自然听出了曹操的急不可耐,他连忙答应,就派虎贲军士去传诸葛恪。
程昱眼珠子转动,好似还有话说,他连忙将知道的悉数禀报给曹操。
“大王,在五日前,东吴使者诸葛瑾与荆州使者诸葛恪私下里见了一面校事府的人扮成酒肆跑堂,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是孙权用诸葛瑾全家性命去要挟诸葛恪,逼迫他逼迫他救东吴一把”
唔随着程昱的话,曹操的眼眸微微的闪烁了一下,然后他愤愤然的说,“他诸葛恪有什么能耐能救东吴”
程昱沉吟了一下,然后表情变得极致的严肃与一丝不苟,他郑重的说,“东吴还真的提出了一个方法,可以使得三方罢兵,让大魏与东吴缓一缓,留有转圜的余地只是,若诸葛恪答应了,那他将变成整个荆州,乃至于整个汉室的罪人”
这
曹操顿了一下,他那细密的眼眸顿时睁到最大,他用极致沙哑的声音问道。
“什么方法”
“还有,那诸葛恪会答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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