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郡,年迈的韩玄此刻健步如飞,连走带跑的向门外冲去,正碰到带兵巡逻的巩志。
“韩老你这是”
“别愣着了,带兵跟我往罗汉庄”
韩玄的话直接把巩志说愣了,巩志眼珠子转动,“罗汉庄的事儿不是已经了结了怎么还去”
韩玄与巩志并不知道孙尚香与刘禅被带到江夏的夏口处,但关麟有其它的安排与部署,这点,他俩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还算是能稳得住神儿。
巩志还是一脸茫然,韩玄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六十多岁的年龄,韩玄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孔武有力。
“别问那么多了,云旗公子来信了”
韩玄的声音接踵而出。
巩志抬头看着韩玄,“不是几日前才走的不是事都结束了”
“事儿是结束了,不过,还忘了一个人”韩玄一本正经的说,“云旗专程致信过来,就是要咱们做这件事儿”
“啥事儿”
“除奸”
随着韩玄与巩固的对话,韩玄已经拉着巩固上了马车。
天色已暗,月色惨淡,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黑白。
风声、心跳声、马蹄声,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巩志只觉得整齐的马鬃在眼前飘荡,然后就是他的兵与一干不知道从哪来的兵士汇聚在了一起。
鲜红色的帽缨在肆意飞扬,一行人黑压压的涌向罗汉庄
长沙郡,捞刀河畔,罗汉庄旁。
刘禅身边的小宦官黄皓,他感觉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这辈子最终还是出息了,他梦见他熬死了关羽,熬死了刘备,熬死了诸葛亮,熬死了一个个他面前的拦路虎。
最终凭着他与阿斗公子的关系,成功上位,把持朝政。
他梦见他一边安抚着刘禅说,“番邦进贡的美酒已经送到宫中,请陛下品尝。”
一边回身向身边的宦官说,“此表所陈,万不可呈与陛下过目”
回过头来,他向那些掌兵的将军又说“将军喜欢什么,尽管拿去。这些钱够吗”
几乎他黄皓,以一人之力,阻塞刘禅与满朝文武,把持超纲,独断专权,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得不说,黄皓是一个有梦想的人
啊不,准确的说,是一个有梦想的阉人。
就像是刘备小时候看着家门口的大桑树都能高呼一声我早晚要坐此羽葆盖车。
黄皓也一样,自打挨了那一刀,失去了他金贵的小乌龟后,他就只能以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宦官“张让”为榜样。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天下是谁说了算
只要我开心就好,哪管这天下洪水滔天。
皇上视我如父,天下之事岂可不顺我意。
这些流传于坊间的张让语录,让别人听来,都觉得是妖言惑众,可在黄皓听来,只觉得“霸气”
霸气侧漏
所以,他很早就有目标,以成为“张让”那样权倾朝野的大宦官为目标。
然后为了这个目标,他敏锐的察觉到刘禅的价值,然后想方设法成为了刘禅的玩伴儿;
他敏锐的发现刘禅过的并不快乐,于是想方设法让他快乐
他更是无比敏锐的捕捉到了,公子刘禅,这将是他成为下一个“张让”的一条捷径,一个契机
熬就是得熬
熬死刘备,熬死诸葛亮,熬死一切他的威胁。
只是,梦醒了,黄皓突然发现,他懵逼了
当得知阿斗与孙夫人、李静宵不翼而飞的时候,他的包裹里,阿斗爱吃的炒黄豆、鸡腿、肉干悉数滚落了出来,撒了一地。
这
他好像把属于他人生中的最宝贵的东西又给丢了。
为什么是又
因为另一个长在他身上的宝贵的东西,已经丢了。
这种感觉不好,作为一名宦官,他有着清楚的认知。
离开了主子,他连个毛毛虫都不是。
关键问题是现在主子呢阿斗公子呢人呢人呢呢
茫然了
一时间,黄皓然了,他不知所措,仿佛老天爷为他关上一扇窗子的同时,也为他堵上了所有的门。
他坐在江边整整三天,这三天里,他听说好像东吴把孙夫人、阿斗公子给接走了
又听说,东吴与交州的战船在港口处打起来,还砸毁了整整五艘艨艟战舰。
乃至于东吴的战船都被迫靠岸,任凭搜索。
但依旧,根本就没有搜到孙夫人也没有搜到阿斗公子
这些故事,黄皓越听越觉得玄乎。
他还是那一条亘古不变的疑问人呢人呢
于是,他就一直坐在这江边,等啊等,等啊等他无比渴望,那返航的船舶中,阿斗公子能从其中下来。
阿斗公子是他黄皓的光啊
哪曾想,阿斗没有等来,倒是抢先等来了韩玄与巩志。
两人看到黄皓,片刻不迟疑,丝毫不手软,当即就有兵士将他押解,给他的手上、腿上都加上铁链。
“你们干嘛你们干嘛你们可知我是谁我是阿斗公子的内侍”
黄皓的哀求在铁链“啷当”的声响中显得无比凄楚、可怜、渺小。
韩玄长袖一甩,“你是天王老子也没用,云旗公子有令,内侍黄皓看护公子不力,将此贼子押解至襄阳,交由二将军发落”
“喏”
随着兵士们一道整齐的声音,黄皓被扔进了木笼之中。
天色还好,不算冷也不算热,今晚的月光还蛮不错的。
只是,四名骑士神色冷峻的站在木笼的四个方向,一声不响。
韩玄向他们下达最后的命令。
“一定要将此黄皓交给二将军,由二将军制其失职之罪”
黄皓顿时哭了。
他感觉,局势的发展与他步步为营的计划,完全偏移了。
简直是朝着一条不可控的方向,走远了
完了呀
完犊子了呀
阿斗公子,你你究竟在哪啊
襄阳城郊,关家军中军大帐。
周仓正在向关羽禀报。
“按照将军的吩咐,按照黄夫人设计的图纸,挖通此蓄水池后,一旦汉水暴涨,即能沿着汉江故道河床低洼地带,共计三路涌向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到团山铺一带”
“若是再加上暴雨,足以实现唐河、白河、小清河及西北的普沱沟、黄龙沟、黑龙沟等地的山洪暴发”
“如果这样,按照黄夫人的估算,罾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等区域内的水位能高五、六丈深,如此水流足以倒灌平鲁城、樊城、郾城唯独新野城的影响会小一些”
随着周仓的禀报,关羽的眼眸始终盯着烛火下的图纸。
这是黄月英设计的整个挖掘堤坝、建立蓄水池、以及开凿放水,洪水倒灌的工程图,上面还标注出水流的流向、位置。
一边听着周仓的禀报,一边对照着图纸,关羽那冷峻的面颊总算是拔云见日。
“昔日赤壁,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这洪水倒灌樊城,则是万事俱备,只差七、八月时的一场暴雨了”
说到这儿,关羽抬眼,“此事既要保密,又需确保万无一失你告诉坦之,让他务必再对照图纸查验一番,确保开凿后,蓄水池爆出洪水的流向是往樊城,而非襄阳”
“二将军放心末将这就去告知长公子”周仓张口,立刻转身,就打算出帐
“等等”关羽却突然喊停了他,“云”
云旗的“云”字刚刚脱口,关羽的声音戛然而止。
“二将军还有吩咐”周仓问。
“没什么,你去忙吧”关羽轻轻的一挥手,丹凤眼却是黯淡了下来。
他其实想问,云旗那边还生着气么
但终究,这话至少在周仓面前,关羽还是开不了口。
“唉”
听着周仓的脚步声徐徐走远,关羽“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套护腕,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硕大的“兴”字
这是他的二子关兴的护腕
人,虽走了
可,关羽如何会不心痛呢
外表刚毅的人,往往内心极其的柔软
再想想此事的后果,云旗因为二哥关兴离开了襄阳,一时间,关羽不由得喃喃
“安国你的死,是爹做错了么”
就在这时
一道轻轻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云长又在神伤了”同时传出的是轻声的步子。
是徐庶
他是昨日坐热气球从宛城归来,明日一早还要走。
可一连两天,徐庶发现关羽总是长吁短叹,这与他印象中那个杀伐决断的关羽极不相同
“关某无恙,是突然想到一些人,一些事儿,徒劳神思而已。”
关羽与徐庶的关系极好,是那种能够推心置腹的,故而,关羽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云长是挂念云”
云旗的“旗”字,徐庶还没来得及脱口。
“报”就在这时,一声通传,“交州五十艘战船与东吴三十艘战船于长沙郡捞刀河水战,五艘东吴艨艟战船被交州战船击沉”
“报长沙急件,孙夫人与刘禅公子失踪于湘江之上”
这一连两条急报,让本还在神思的关羽豁然抬眸,他那丹凤眼突然变得炯炯有神。
两名信使已经将急件递给了关羽。
关羽展开一封,徐庶展开另一封
看过之后,两人迅速的互换。
而随着那急报上的字眼映入眼帘,关羽与徐庶表情悉数大变。
要知道,这急报中,三十艘东吴艨艟战船赴长沙郡接孙尚香这件事,关羽是知道的。
孙尚香归乡拜母,东吴派出船来接,本也无可厚非。
恰恰问题出在阿斗上
孙尚香竟然打算掳走阿斗,甚而有之,还发生了东吴与交州的水战;
更有甚者,水战后并没有从东吴的艨艟战船上搜出孙尚香与刘禅。
最离谱的是,两人也并未出现在江东
失踪了
不翼而飞了
这随着信笺上的每一个字眼映入眼帘,关羽与徐庶彼此互视,两人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怎么会丢了呢”
关羽下意识的脱口。
“会不会是”徐庶喃喃道“是东吴已经接到了孙夫人与刘禅公子,故布疑阵但”
徐庶这一番分析刚刚脱口,他就迅速的摇头,“但没有理由啊,一个失踪的夫人与公子,对东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是啊”关羽颔首,“此事诡异起来了”
就在这时。
“报”又是一则通传,又是一名关家兵士,闯入中军大帐,他立刻朝关羽单膝跪地,“孙夫人与刘禅公子失踪,内侍黄皓看护不力,长沙郡韩玄先生亲自押解黄皓已经抵达关家军寨中”
唔
关羽的心头更添诡异了
这个时候,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寻找那孙尚香与阿斗么
韩玄亲自把这黄皓送过来,又是何意
有那么一瞬间,关羽感觉,整个事件突然就被迷雾笼罩住了一般。
置身其中,仿佛关羽都晕了。
等等
关羽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或者说是,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韩玄
他是云旗的人
云旗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此,必有深意
“丢了怎么会丢了呢”
随着一道粗重的声调,“咳咳咳”鲁肃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自打在荆州的官医署中身体痊愈之后,鲁肃很少这般激动。
此刻他的脸憋得通红,气息又粗又重,胸口一起一伏,牙咬的脸颊两边的肌肉都扯紧了,额上更是青筋暴出。
如果不是素来沉着、冷静,不是担着这东吴大都督的官职,如果不是必须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的鲁肃一定会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吴侯此举借孙夫人将刘禅公子带入江东,此计甚好,怎么就能丢了呢”
鲁肃再度张口。
坐在他对面的是刚刚抵达这江夏安陆城的吕蒙,此刻他的眉毛几乎凝成倒八字。
他也是一副无奈的表情,“莫名其妙的就真的丢了,还有甘宁将军、朱然将军两人各执一词,一个说把人交给了锦帆水军的副将,一个说副将突然失踪,再没踪影两人中定有一人在说谎,可究竟是谁这如何查起关键是郡主与那刘禅到底,到底在哪啊”
呼
随着吕蒙的话,鲁肃重重的呼出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此番是东吴派船队接走孙夫人,又事关刘皇叔独子,当务之急,我担心的是若那关云旗来兴师问罪我等该如何是好”
“兴师问罪”听到这话,吕蒙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关云旗还兴师问罪郡主与刘禅失踪,既不是东吴所致,那定然在他在他关麟的手里,他兴什么师,问什么罪他有什么脸来兴师问罪”
随着吕蒙的话脱口
“子敬先生,子敬先生”
遥遥一袭马蹄声,同时传来的是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鲁肃一怔,当即抬眼,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感慨道“说关麟关麟到”
吕蒙则是目光幽幽的望向大门处。
心里头多少有些犯虚。
“哐”的一声,门口的骆统哪里能拦得住气势汹汹的关麟。
大门被猛地推开。
关麟大步流星的迈入其中,“子敬先生,你们东吴做事也忒不厚道了吧”
“啊”
鲁肃还没来得及反应,吕蒙一惊。
“哟,吕将军也在”关麟目光转向吕蒙,只是,他的眼眸中寒芒闪烁,“啊你啊什么啊你还给我啊你东吴把我家主公的独子给弄丢了,你东吴有理了不成”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吕蒙迎上关麟的目光,也露出一抹凶光。“怎么就是我东吴把你家公子给弄丢了,我还要说,是你们把我家郡主给弄丢了。”
倒打一耙
关麟没想到,今儿面对的是一个厚颜无耻之人。
“很好”
关麟笑了,然后伸出右手,身旁的士武会意,连忙将几幅图递到了关麟的手中。
关麟迅速的依次展开。
第一幅图,是驿馆的下方,孙夫人的闺房床下有一条密道。
第二幅图,是暮色朦溟之际,一个年轻的男人从港口附近农庄处后院的密道走入
第三幅图,是晨光熹微,孙夫人与刘禅、李静宵,还有那年轻男人一道从这密道走出。
第四幅图,则是几人在那年轻男人的带领下上了一艘乌篷船,悄然离去。
而随着这些画卷的依次展开。
关麟振振有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说了那是荆南,是长沙,是我爹的地盘,凡事经不住查,凡事也必定会有人看见,若是吕将军还不信,我可以把证人悉数都喊来,对了那挖通地道的人也被我抓到了,是吴郡人,他可把什么都招了”
说到这儿,关麟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还有,这图画上的年轻男子,是你们东吴的年轻将军朱然吧”
“哼,这朱然到底把我家公子掳至何处东吴难道,不应该给个说法么”
兴师问罪。
关麟的态度,关麟的语气,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的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长沙那片土地上,孙夫人与刘禅公子是被谁接走的,只要关麟想,根本不难调查。
甚至接应者的身份,接应的手段与方法,这些都不难查出。
正是基于此,鲁肃连忙劝道“云旗,消消气”
“子敬先生你让我怎么消气”关麟尤是一副愤怒不已的模样,“我都问过了,长沙郡的官员明确告知过孙夫人,也告知过东吴,最近水域不太平,时长有水贼出没,故而正在调遣船队,沿途护送夫人与公子的周全,可你们呢私自将夫人与公子接走不说,竟还并非船队,只是一艘小小的乌篷船万一遇到水贼该当如何万一夫人与公子有个闪失你们担得起么”
听到这儿,吕蒙尤自不忿儿,愤愤然的反驳,“那是我江东的郡主”
哪曾想,关麟的声调抬得更高“那是我荆州与益州的主母”
这
一时间,吕蒙哑口了。
所谓,嫁鸡随鸡,自然在江东郡主,与刘备夫人之间,名义上孙尚香只能是孙夫人
眼看着关麟怒不可遏,鲁肃连忙劝解说“此事,我也是刚刚得知,这不,吴侯闻言当即就派子明将军来此告知于我,令我迅速展开调查。”
鲁肃尽可能的让语气轻柔细慢,“这件事,一定会给云旗一个交代的”
“呼呼”
关麟连连喘着大气,那幅极致愤怒的样子,决不像是装出来的,“子敬先生,有一些话,我关麟实在是不吐不快”
“云旗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孙刘联盟本是勠力同心携手抗曹,可东吴又是如何对我荆州的”关麟的语气一丝不苟,“合肥赌约之下,荆州的归属早已尘埃落定,我关麟与我爹更是协助东吴攻下合肥,剑指淮南可东吴呢你们敢说,孙夫人将阿斗公子带往江东,没有任何歪私心东吴就没有动用一点歪心思没有以阿斗换荆州的打算”
这
骤然被说出了心中所想,这让吕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不等鲁肃再度张口。
关麟的声音如连珠炮似的发出,“交代,我是得要个交代,不过,在东吴给我这个交代之前,吕将军就待在这安陆城吧”
啊
随着关麟的话,鲁肃与吕蒙一惊。
鲁肃还想再说点什么,关麟已经大步走出这房间,面色一如既往的坚决。
“糟了”
看着关麟徐徐走远的背影,吕蒙感觉他被算计了。
鲁肃也感慨道“这关云旗兴师问罪的时候,选的是刚刚好啊”
吕蒙却是心头喃喃
要知道,他此行可不止是来调查孙夫人与刘禅的下落,他还要摸清楚东吴通往江陵的水道,摸清楚那一系列的烽火台建在哪里
可现在
却被困在这江夏了
偏偏,关麟的理由,他还无法反驳
“交代”吕蒙咬牙切齿,“这这去哪给关麟这臭小子交代啊”
s
这章其实就写了半章,没写完上不上下不下的
但晚上要下山回家,就先发了抱歉哈。
本章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