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熹微的晨光洒在长沙郡郊外,那罗汉庄旁的港口处。
一艘艨艟战场的甲板上,空气中还残存着阵阵刺骨的凉意。
就在这时,晨曦之下,伴随着一阵“锵啷啷”的声响,只见得
一朵寒芒先至,然后枪出如龙。
是龙胆亮银枪
这是赵子龙的兵器,这枪又名涯角枪,百炼花纹钢锻造,手工研磨,重量仅仅十三斤,可自赵子龙手中挥出,每一击凿向的点,又何止千斤之力
与赵云对垒的共计三人。
分别是吕蒙、蒋钦、朱治
吕蒙的武器是三叉戟,蒋钦最擅长的是弓,可此刻近身搏斗,他不得不使用腰间的佩刀,朱治的武器则是昔日孙坚赐给他的安国刀
明明是三柄重量远胜龙胆亮银枪的兵器,可赵云那七探盘蛇枪法诡异莫测,一枪比一枪毒辣,手中亮银枪如同毒蛇,直刺、劈斩、横扫、抽打,愣是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稳稳的占据上风。
“赵子龙”
吕蒙被龙胆亮银枪逼退,他收起三叉戟,指着赵云道“你如此行事就不考虑孙刘联盟的情义,不考虑下我家郡主乃是你主母的身份么”
哼
赵云一声冷哼,他一枪舞出一枚枪花,逼得蒋钦与朱治节节败退,赵云却并不乘胜追击,“我来求见的是我家主母与少主可阁下苦苦阻挠,又是何意速速让开,吾饶你三人三命”
“呵呵”吕蒙冷笑,“好一个常山赵子龙,提枪斗将这就是你觐见主母的礼仪么”
“待我见得主母,自会向他请罪”赵云气贯长虹,“可尔等若还要阻拦那就休怪赵云不讲联盟情义”
“你真以为你是谁”蒋钦受不得赵云如此“跋扈”,他提着刀指向赵云,“若非念及联盟情义,你以为我三人斗不过你”
“那便试试”
赵云一声龙啸,阳光已不再如清晨那般和煦,炽热的光芒射在龙胆亮银枪上,枪尖银星闪烁,光彩夺目
飞龙吞口,红缨鲜艳,又是一轮凶猛的攻势。
“说那些作甚直接把他擒了一并带往江东。”朱治吆喝一声,再度挥动安国刀,吕蒙无奈只能提着三叉戟加入了战局。
“吃我一刀”
朱治一声咆哮,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握紧安国刀,重重的轰出一击,直击赵云的面门,这一击毫无保留,又是瞅准赵云与蒋钦斗在一起的时机,若真是中了,足以将赵云劈成两瓣
“差点火候”
倒是没曾想,赵云轻而易举的躲过,电光火石之间,他双手握住龙胆亮银枪,手腕发力,枪尖轻轻一抖动,“啪”的一声,抽在朱治的刀柄上面。
这招正是枪法三要素“拦”、“拿”、“扎”中的“拦枪式”
朱治只觉得大拇指与食指相连接处的虎口一麻,哪里还能拿稳安国刀,随着“锵啷啷”的一声,朱治的刀已经落在了地上。
就这还是赵云碍于“联盟”情义,没有下死手,否则,方才那一枪足够将他整个手削去。
“该你了”
赵云的目光迅速的转回蒋钦的身上,在瓦解了朱治的攻势后,他顺势使出扎枪式,手臂一送,枪扎一条线,龙胆亮银枪化作一条白龙,直取蒋钦的胸口。
“嗡”
蒋钦只感觉在赵云的手上,那枪尖如同毒龙出洞一般,无情的刺破空气,那渗人的嗡鸣逼迫他只能转攻为守。
只是,匆忙之下,寻常的短刀如何能拦得住龙胆亮银枪这“扎枪式”呢
“好诡异的枪法”
伴随着又一声“锵啷”的声响,蒋钦的刀也掉落在地上。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哪怕是他们三人合力,也一定不是赵子龙的对手。
“咚”的一声,赵云收回长枪,一脚将蒋钦踢翻,那锋利无比的亮银枪指向了最后的吕蒙。
吕蒙下意识的挥动起三叉戟。
可赵云一个“拦枪式”,化解了吕蒙的攻势,趁他收回武器的间隙,龙胆亮银枪闪电般的刺出,枪锋已经抵在吕蒙的脖颈上。
只要再向前一寸,无疑这艨艟战船的甲板上就会多出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以一敌三,仅仅几个回合,高下立判
这时,赵云的声音再度传出“赵云只是要拜见自家主母,还望吕将军给个方便”
吕蒙先是一个错愕。
他以往只听说过赵子龙在长坂坡处七进七出,知道他枪法了得。
可谁能想到,枪法中平平常常的“拦、拿、扎”,在他的手中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要知道,这是枪法中最基础的招数,可他制服己方三人,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吕蒙哪里知道
赵云师从童渊,学会的是百鸟朝凤枪法。
百鸟朝凤枪法共有一百零八式,以招数繁杂着称,往往真正的杀招需要用无数“虚招”来遮掩,最终造成一击必杀。
可在大量的实战之下,结合实战,赵云悟出的是更极致的枪法七探盘蛇枪
只有七枪,但一枪比一枪刚猛,一枪比一枪迅捷。
化繁为简,去污存清,去伪存真,就是从最简单、最基础的枪法中悟出的真正的、极致的大杀招。
莫说是吕蒙、蒋钦、朱治,如今境界的赵云,怕就是甘宁、凌统齐上,在陆地上赵云也未必不是对手。
只是
枪法是一回事儿,局势又是另一回事儿。
“哈哈哈哈哈”
面对着赵云的枪锋,吕蒙突然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子龙将军不敢杀我等吧”
啊这
似乎被说破了心事,赵云微微一愣。
吕蒙却笑的更猖獗,更肆无忌惮。
他最擅长的就是攻心,哪怕是从赵云微小的表情变化,枪法动作中,吕蒙也足以窥探出他心头所忌惮的。
“联盟之下赵将军若杀了盟友那岂不是以一己之力捣毁了整个联盟大义这是亲者痛而仇者快呀,啊哈哈哈哈哈”
又一声肆意的大笑。
吕蒙甚至朝着赵云的方向缓缓移步上前。
果然,赵云不敢真的杀掉吕蒙,只能持枪后退。
一时间,甲板上的画面无比诡异,拿枪的赵云在节节后退,反倒是被指着面门的吕蒙肆无忌惮的向前,直至将赵云逼到船舱的木板上。
这时,蒋钦与朱治已经再度捡起了武器。
似乎是因为,吕蒙抓住了赵云的名门,他们面颊上也演绎着灿烂的微笑。
“哈哈哈哈”
大笑中,吕蒙也不继续逼赵云,看着他后背贴在了木板上,吕蒙笑道“赵将军也要随我等赴江东,来人,准备一间上好的房间给赵子龙将军,他可是咱们的盟友啊,哈哈哈”
一边笑,吕蒙一边吩咐“传我军令,所有艨艟战船即刻拔锚,返程”
说到这儿,吕蒙不忘又望向赵云,眼神中带着几许轻蔑。
就仿佛在说。
你武艺高强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我给拿捏住有能耐你真的杀了我们哪
“你们”赵云张口。
可话还没吟出,就被吕蒙打断,“怎么赵将军还要打”
他这话充满着玩笑与挑衅的意味,倒是身后的朱然与蒋钦一边笑,一边说道,“不打了,不打了,子龙将军若要我等性命,随时都送给你,子龙将军随时来取啊你敢吗哈哈哈”
笑容吟出
愈发的肆无忌惮
而这笑,就像是一枚枚毒针一般扎在赵云的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也让他握紧龙胆亮银枪的手不由得更用力,却肉眼可见的颤抖
孙刘联盟之下,他真的能杀了眼前的吕蒙、蒋钦、朱然么
这会给主公与诸葛军师带来多大的麻烦
可若不杀了他们谁又能阻止这船队的返航呢
一时间,赵云的心头满是纠结,满是惆怅。
东吴船队的提前抵达,这使得韩玄与巩志完全没有准备。
两人急匆匆的赶到港口时,一艘艘艨艟战船正在调转码头,雪白耀眼的水纹,描成一条长长的曲线。
“糟糕”韩玄惊呼道“他们定是已经接到了孙夫人与公子,这么急着返航岂能没有鬼”
巩志则呼喊道“廖立太守为何不下令让长沙的战船去阻拦”
“阻拦个屁”韩玄下意识的吟道“东吴艨艟船队来此是为了接孙夫人,合情合理,孙刘联盟之下,长沙战船怎么阻拦若是因为长沙战船的阻拦产生伤亡,那岂不是我等单方面撕毁了孙刘盟约,让刘皇叔背信于天下么”
巩志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韩玄左右环视,果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可长沙太守廖立并没有出现在这边。
这再次应证了他的猜想。
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长沙是不可能派战船拦截这东吴战船的。
再说了,事关联盟,没有二将军进攻的命令谁敢
“韩先生,你看子龙将军也在船上”
巩志指着战船,他看到了那银枪银甲的赵子龙,只是,传说中威风凛凛、七进七出的他,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迷茫,像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知所措。
“子龙将军究是能在长坂坡杀个七进七出,可这种时候,他是空有一身武艺,却不能伤到东吴的将领分毫”韩玄凝着眉,神色凝重,“还是这联盟啊不光子龙,就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说到这儿,韩玄的神色间满是懊恼,他不由得心头喃喃云旗啊云旗,这次是你高看我这老头子了
眼看着三十余东吴的艨艟战船已经调转码头,荡开了翻涌的波涛,就要全速驶离这捞刀河。
一把年纪的韩玄,他的双拳握紧,心头满是惆怅。
巩志也急了,“那那就真的放他们走么任凭那孙夫人带走公子”
这一刻的他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上船去,驰援子龙将军。
可他知道,这是枉然。
现在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目睹着东吴船队的驶离,什么也做不了。
“完了”韩玄一声沉吟,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不住的摇头、叹息“若孙夫人将阿斗公子带回江东,那孙权定会以阿斗逼迫主公拿出荆南,到时候,主公能不同意么”
韩玄还是保守了,孙权要的岂止是荆南,他要的是荆州啊
“主公会同意让出荆南么”巩志目光幽幽,经过韩玄这么一提醒,他也能深刻体会到这个严重后果。
无法想象的后果。
韩玄叹息“主公就刘禅公子这么一个儿子啊”
长长的尾音,这也让韩玄的声音变得无比凄厉,就宛若一只母鹿临死前无辜、茫然的哀鸣。
何止是韩玄,此刻甲板上的赵云也是一双眼瞳紧紧的凝起。
那握紧龙胆亮银枪的手都因为一次次的加重力量而有些变形。
他也是心头一万个茫然,一万个不知所措。
吕蒙、朱然、蒋钦则自顾自的在船头的甲板上,怡然自得的坐着,蒋钦还命人递来了一壶酒,他分别给吕蒙、朱然斟上。
“来,敬两位将军,哈哈哈哈”
整个一副轻松的模样,浑然没有将那双瞳就快要嗜血的赵云放在眼里。
“可恶”
赵云一声冷哼,他知道,他只有一人,在不伤敌的情况下,不可能胁迫整支船队停止前行。
他更不知道,这么三十艘艨艟战船,孙夫人与阿斗究竟在哪一艘船上。
被动
整个场面太被动了
“子龙将军哪要不要也来喝一杯啊”蒋钦举起一樽酒水朝着赵云肆无忌惮的喊道。
这一刻,赵云想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赵云不能
这不是长坂坡,这是盟友的船上啊。
敌人也不是曹操,而是孙刘联盟中的东吴啊
“哈哈哈哈”吕蒙一边笑着,一边张口“子龙将军还并未婚配吧,我江东女子婀娜多姿,识大体又体贴人,待得到了江东,我替子龙将军做媒,讨上一方媳妇如何子龙将军凭白赚了个媳妇,可就是咱们江东的女婿了,啊哈哈哈哈”
吕蒙嘴上是做媒,可这话让人听来只剩下无限的嘲讽
“哈哈哈哈”
朱然与蒋钦一并大笑了起来,笑声猖獗,声浪滔天。
那笑声的余浪传遍整个船队。
仿佛这一刻,大名鼎鼎的常山赵子龙,竟沦为了东吴所有兵士的笑柄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
忽的,一道拖长尾音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因为那兵士笑的同时,他看到了什么
是一柄巨大的箭矢,从侧翼爆射而来。
只听得“轰”的一声,这巨大的箭矢插入江中,一时间泉涌如注,吕蒙的艨艟战船前,宛若泛起了巨浪,这巨浪猛地冲击着船身。
整个战船也开始摇晃
“轰隆隆”
又是一声震天动地声浪。
更大的水花激荡而起
乃至于整个船身发生了巨大的倾斜,大浪浇在甲板上,倾盆的海水冲刷了一遍船身。
得亏东吴都是水战高手,愣是在船身快要没入江中时,急摆舵又把这首艘战船给拉了回来。
好在,两支巨箭,两处激浪过后再没有了新的巨箭。
很快,整个船队又平稳了下来。
而原本在甲板上悠然悠然喝酒的吕蒙三人,此刻都宛若落汤鸡一般整个人都趴在甲板上,拼命的抱着什么。
“怎么回事”
赵云是在变故之时,第一时间进入船舱的,这让他避免了沦为落汤鸡,但他尤是一脸茫然。
这究竟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那江面上,那日影下水天一线、波光粼粼之处,将近五十艘战船一字摆开,横江将整个东吴的艨艟战船悉数拦住
“呜呜呜”
阵阵的号角声中,这些战船从一字变换成锥形,横于江上,将整个东吴的艨艟战船悉数笼罩在他们面前。
这是进攻意味十足的阵型。
它们仿佛用行动在告诉眼前的东吴船队。
不要妄图挑衅他们
若再轻举妄动,那必定会挫骨扬灰
“赵子龙,你们要与东吴开战么”
突如其来的局势,让吕蒙的心情提到嗓子眼的同时,他不忘高声质问赵云。
其实,赵云的心头也是一块儿大石头高高的悬起。
他也怕长沙船队突然出手,袭击了这支东吴的船队。
这无疑,会给孙刘联盟的关系蒙上一层巨大的阴霾。
可随着那越来越近的战船,赵云看清楚了为首船支上的人,是手持蛇矛,一身红袍的张星彩。
特别是她身后披着的那冉冉红色的披风,迎着江风飘扬,铁甲寒光,飒爽英姿。
大有一股“巾帼亦能胜须眉”的模样
赵云没想到凭着张星彩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动这样一支船队。
可赵云心头的担忧,一如既往
孙刘联盟就这么瓦解么
直到他顺着张星彩,看到了她身侧,那高高扬起的军旗。
赫赫然一个“士”字跃然升腾,猎猎作响。
再仔细去看,每一艘战船上均飘扬着“士”字大旗。
猎猎的声浪,齐齐的响彻于这江面上,在这一刻宛若一阵阵“沙沙”的声浪。
也直到这一刻,赵云那密布愁云的面颊彻底的变了,变得晴朗,他也第一次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吕蒙不解依旧指着那些战船,“你赵子龙难道要单方面的撕毁盟约,让你的主公为天下世人所唾弃么”
吕蒙吃准了赵云太过在乎主公名声这一点,他朝着这个方向发声,试图用话术猛攻,化解荆南战船的攻势。
只是
这一次的“攻心”再不起半分作用。
“哈哈哈”伴随着赵云的笑声,他的龙胆亮银枪指向那些战船,“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那是交州士家的战船,与荆州何干”
这
被赵云这么一提醒,吕蒙、蒋钦、朱然均抬眼望向那些船舶。
果不其然,一展展猎猎作响的“士”字大旗,迎风飘荡,映入眼帘。
“怎么会是士家”
吕蒙一惊
他下意识的会想。
士变一个守城之主岂会来此湘江做水贼这根本不可能
哼,谁不知道,士家那八牛弩便是从沔水山庄采购的,谁不知道,那士变与关麟是穿一条裤子的
只是,这些都只能是想法,吕蒙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承认。
“哈哈哈哈”
这次轮到赵云肆意的大笑了,“早告诉你们,这湘江上有水贼,需要长沙郡调集水军前来清剿,是你们急不可耐如今,长沙水军尚未集结可帮不了盟友突围了”
这
随着赵云的话,吕蒙、蒋钦、朱然三人,他们方才有多嚣张,多肆无忌惮,现在就有多茫然,多尴尬。
被你赵子龙给算计了
还是被被沔水山庄,不是被那关麟给算计了
吕蒙心头暗叹一声,他迅速的与朱然、蒋钦彼此互视。
三人交换过眼神。
蒋钦第一个大声咆哮道“既不是荆州盟友的船队,那区区水贼我江东水军还不放在心上”
“没错”朱然附和道“东吴艨艟战船,岂怕水贼”
诚如朱然所言,东吴号称天下最强的水军。
就是昔日刘琦继承于黄祖的那一支江夏水军,面对东吴水军时也是败少胜多
这支东吴水军更是打出了“赤壁之战”这样神乎其技的战役
哼
交州
他们的水军也配与东吴水军一较高低
当即,在蒋钦、朱然炙热的目光下。
吕蒙重重的颔首,他大手一挥,“传我军令,对方是水贼,无需留情,冲过去,碾碎他们”
“咚咚咚”
骤然,艨艟战船上响起了冲天的擂鼓声,只见得三十艘东吴的艨艟战船,前一刻还宛若蛰伏的巨兽,下一刻突然向江面上那锥形阵的士家战船处冲去。
速度极快。
也就是这一刻,黄忠、黄月英、夏侯涓、关银屏也赶到了港口,夏侯涓第一眼就看到了江面上,那正在直面东吴战船冲击的五十艘战船
那为首
那一身红装的女儿。
“啊”
夏侯涓惊呼一声,她的心情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要知道
每每张飞出兵作战,她就会无比揪心,胆战心惊,她承认,她从不是一个豁达的女子,可现在,就连她的女儿也也
关银屏也注意到了张星彩,顿时间,一阵紧张感席卷全身。
她心头下意识激荡而起的便是那么一句。
这便是铁甲披寒光么
这似乎是在玩火,是在冒险吧
反观此刻的士家战船上,士变的三儿子士徽也在,他提醒道“张姑娘东吴的战船似乎想要冲过去”
俨然
整个五十艘士家战船,即便他们高举着“士”字大旗,可因为关麟那一枚“兵符”的存在,这里真正的发号施令者是张星彩。
这一刻的张星彩心头亦是无比的紧张。
这还是她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经历如此迫在眉睫的战场。
可作为张飞的女儿,她仿佛天生就不知道何为“畏惧”
面对那东吴的艨艟战船,她仿佛心头没有丝毫恐惧,多出的唯有“心愿得偿”
这不就是我张星彩平生的夙愿么
云旗,若是连面前的东吴战船都拦不下来我有什么资格待在你的身边我有什么资格做你心目中的那个花木兰
我可对镜贴花黄,亦可铁甲披寒光。
终于,眼看着艨艟战船越来越近。
张星彩发号施令,“敲山震虎,先沉他们五艘船”
随着张星彩的吩咐
“呜呜呜”
数百人的号角声一改,然后只听得“轰隆”、“轰隆”、“轰隆”的声音不断的从战船中传出。
一时间,这巨大的声浪在整个间不容发的江面上不断回荡
然后。
“轰隆隆”一连十余枚巨大的弩矢,飞射向冲来的艨艟战船。
近因为艨艟战船的速度太快了,又因为这捞刀河的江面太过狭窄,整个艨艟战船几乎都是凝在一块儿。
就像是靶子一样
而士家战船上装备的不是寻常的弩矢,而是“八牛弩”
这种威力惊人,能将弩矢深深的插入城墙中,一击之下摧古拉朽,破坏力惊人的巨弩
“不好”
吕蒙眼睁睁的看到这巨大的弩矢朝他们的船队爆射而来,他的心猛地揪起,这样的距离下,根本避无可避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方才那翻涌的波浪,他认为可以承受的波浪,只是其中一枚弩矢的爆射。
而这一刻,他面对的是十数枚这样的弩矢。
“轰隆隆”
十余枚巨大的弩矢精准的砸在了五艘为首的东吴艨艟战船上。
这些战船整个船身被箭矢凿穿,巨大的水流迅速的涌入这战船上,船身也迅速的开始倾斜惊魂甫定的人各自抱着所有能抱着的东西,每一刻都有人落水
有人抱着船帆,有人抱着别人的大腿,鬼知道这种时候,葬身江中,会不会沦为鱼儿的美餐
吕蒙的那艘艨艟战船因为在中间,并没有被摧毁,可他眼睁睁的看着,五艘战船就这么一瞬间,就被凿穿就完全倾覆。
这样的威力使得他心头一阵余悸。
不曾想,那八牛弩竟已经被交州作用于战船上,作用于水战
交州的水战、战船已经精进到如此程度了么
这太突然了
其实,如果吕蒙提前知道这个情报,他会让艨艟战船分散开来,借由迅捷的速度躲避对方战船的“八牛弩”,只要能近身,那优势还是在东吴水军这边。
可
局势的发展根本出乎了他的意料
江面本就狭窄,前方五艘战船又被击沉横在江上,形成了一道根本无法逾越的屏障。
后面的船根本逾越不过,一个个船员只能在甲板上,疯狂的丢下一个个揽绳,能拉上多少落水的同袍便拉上多少人。
这些艨艟战船也开始停滞
一群如同落汤鸡一样的东吴水军气喘吁吁一幅幅惊魂甫定的样子。
而吕蒙最担心的是对方接下来的攻势
庆幸的是接下来没有攻势了
也就在这时,吕蒙方才意识到这是敲山震虎么是啊,交州这些船队的目的是截回刘禅那小子,怎么会赶尽杀绝
“将军还冲么”
蒋钦一副还要再战的模样。
朱然则是指着前方的沉船,“一下子就凿沉五艘,这再闷头冲过去,整个船队全都没了”
吕蒙则是彷徨无措的望向赵云这边。
他知道这种时候,不用他开口,赵云一定会替他做出选择,而这根本就是别无选择。
“吕将军”赵云嘴角咧开,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他笑着感慨“看来东吴战船也是名不副实,不舞之鹤罢了也罢,我看交州士家的战船并没有赶尽杀绝,想来,他们只为劫财,不妨吕将军就将这些战船停靠在岸边,任凭他们搜一搜这些战船好了”
“我可以保证,在荆南的地界上,他们不会伤害到东吴水军分毫”
“士可杀”蒋钦的话方才吟出一半,就已经被吕蒙那巨大的手掌给拉住胳膊。
这时候,哪里是“士可杀不可辱”,这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们有的选么
赵云还在说着风凉话“吕将军如果不愿意,也无妨,覆巢之下无完卵,三位将军与这三十余艘战船想来就沉在这儿吧,不过吕将军放心,等荆南船队集结,一定会替我们的好盟友报仇雪恨”
这
吕蒙冷眼凝视着赵云。
他心里嘀咕着这特么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种话
他丝毫不怀疑,他们再抵抗下去的话,最终坠入水中,赵云一定能活,而他们势必不得善终
“将军”
“将军”
蒋钦与朱然还在劝。
吕蒙却已是强忍着心头那巨大的屈辱。
不过,下一刻,他仿佛整个人都释然了一般。
他一摊手,目光依旧盯着赵云“也罢,既是求财,那就让他们搜吧如此,子龙将军,你可满意了吧”
东吴水军灰溜溜的下船,再度回到港口。
他们口中不时的抱怨着。
“原来荆州与交州是穿一条裤子”
“嘘,这种时候不要乱说,被听到的,会没命的”
“哼,怕什么有能耐让他们杀了咱们啊既要维系孙刘联盟,又暗中与交州勾结他们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一名老兵张口“孙刘联盟抗的是曹操,从来没有哪一条约定说,不能联合交州”
啊
随着这一名老兵的话,整个东吴的水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是啊,曾几何时,交州还是他们东吴的附属国,只是因缘际会,这附属国丢了
张星彩指挥着士家的战船将东吴的艨艟战船团团围住。
吕蒙、蒋钦、朱然均下了船,回到港口,一上午的折腾,如今已是正午
春天的正午,太阳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打盹。
倒是吕蒙、蒋钦、朱然三人彼此互视一眼,心照不宣,各自忙各自的事儿,鲜有语言上的交流
这时候,轮到赵云去嘲弄他们,“东吴水军,还真是让人失望啊,三位将军不是我的对手,不曾想,东吴水军也不是交州水军的对手,倒是不知道,东吴水军与我荆州水军比孰胜孰劣”
随着赵云的话,吕蒙只是斜睨着看了他一眼,然后再度低头,自顾自的看着脚下的沙子,不时的踩出几个印记。
其实,他在想
如果交州水军都用上了这八牛弩,那荆州水军这还是那沔水山庄,这的确是个大威胁啊
想到这儿,吕蒙的表情不漏喜怒。
说不上轻松,却也完全没有半点紧张的情绪。
黄忠等人也凑到了赵云的身边。
夏侯涓焦急的寻找她的女儿张星彩,却得知,她的女儿正带人搜寻整个东吴的船队。
就在这时
“子龙将军”张星彩急冲冲的跑来,看到母亲,她顾不上去招呼,直接行至赵云的面前。
赵云关切的问“已经找到了孙夫人与公子了吧”
他是用的一种几乎肯定的语句。
哪曾想,张星彩猛地摇头,“没有,整个东吴的船队全都搜过了,就是每个缝隙中都搜过了,没有根本没有伯母与阿斗弟弟”
这
随着张星彩的话,赵云的脸色一变,一旁的黄忠、黄月英、关银屏、韩玄、巩志的脸色也是一变。
“怎么会没有呢”
赵云第一个张口,几乎是惊呼出声。
这时
“哈哈哈哈哈”一声大笑。
笑声刚起,又是接连两声“哈哈哈”的大笑,是吕蒙、蒋钦、朱然,他们三人默契的笑了。
笑声中满是嘲弄,满是对此间所有人“盟友”的嘲弄。
“没想到吧”蒋钦一边笑,一边大声吆喝。
朱然则是感慨道“我们何时说过,孙夫人与刘禅公子在我们的船上呢”
“哈哈哈”吕蒙笑的最是开怀,“我尤记得,当初刘皇叔带走江东孙小妹的时候,在船上喊得那句是什么来着”
“噢,对了,是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东吴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怕该轮到你们了吧是诸葛孔明,还是那关麟哈哈,无所谓了这次是他俩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了公子吧哈哈哈哈”
吕蒙说着,又是一阵猖獗的狂笑。
也正是他这狂笑,让整个在场的所有荆州、蜀中文武的面颊,悉数变得暗沉如水。
中计了
这几乎是每个人心头下意识的喃喃。
特别是张星彩,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吕蒙,更不敢置信吕蒙吕蒙方才说的那一番话。
这让她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就像是她努力到极致,好不容易做成了一件事,却却在最后的时刻,被人剽窃了胜利的果实。
这种感觉
一时间,张星彩整个脸色都变得煞白一片,夏侯涓突然很能理解女儿的心情,搂着她的肩膀,不时的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能释然、轻松一点儿。
这时,吕蒙的声音再度扬起,“碍于孙刘联盟的情义,此次尔等联合交州算计我东吴战船的事,本将军权且搁下,不过捣毁我东吴战船的事儿,没完交州这笔账,我吕蒙记下了”
说着话,吕蒙一挥手,朝一干江东水军吩咐
“登船”
一时间,这些江东水军面面相觑,愣住了,竟不敢上船了。
吕蒙接着说,“诸位上船,我看谁人敢拦”
说着话,吕蒙不忘瞪了赵云一眼,临上船之际,还不忘扭头瞪了张星彩一眼笑着道“女儿嫁就回家做做女红,战场不适合你们,你们也差得远哈哈哈哈”
伴随着吕蒙那猖獗的大笑
剩下的二十五艘艨艟战船再度调转码头。
再度荡开那翻涌的波涛,从江面上仅留下的一个小小的口子鱼贯而出,从捞刀河驶向湘江,再往东就是濡须口的方向
那里,就到了东吴的地盘
张星彩不甘心的看着这些东吴战船徐徐离去,她突然感觉,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一般,无穷无尽的泪水,仿佛就要喷涌
黄月英则在冷静的分析,“也就是说,孙夫人与阿斗昨夜提前就走了,今日东吴的艨艟战船,不过是掩人耳目好缜密的心思我与孙夫人也见过许多次,倒是不曾想,她竟能布出这样一个局”
黄月英一番话吟出,此间再没有了声音。
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
往往打击人的不是失败,而是全力以赴之后的失败,这太影响士气,也太影响心情了。
就在这时
一艘乌篷船来势如飞,荡开了翻涌的波涛,迅速的停靠在这罗汉庄一旁的港口上。
诸葛恪与士武当先从船篷中走出,两人掀开帘子
赫然关麟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关麟徐徐从乌篷船中下来
“来的这么巧”黄月英一声轻吟。
却被关麟听到,关麟淡淡的笑了笑,“方才这边这般热闹,我便让船舶在江心停了一会儿,待得战事平息,这才靠岸”
关麟的话并没有缓解此间沉重的气氛。
却仿佛是压垮张星彩心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呜呜呜”
她再也止不住心头的挫败感,她飞奔着跑向关麟,一把将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泪如泉涌一般的哭了出来。
关麟连忙安慰“不哭,不哭,你不是要做花木兰么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花木兰流血、流汗,怎么会流泪呢”
关麟越是这么说,张星彩越是泪崩,她一边哭,一边说,“是我没有做好,是我没有救下阿斗弟弟”
赵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声名鹊起”、“一鸣冲天”的关麟。
只是有些意外,他感觉关麟该是一个压迫感十足的人,不该如此这般的“亲和”与“淡然”特别是淡然
就好像是他知晓这一切,且分毫没有意外,也没有半点的遗憾。
“应该怪我”
当即,赵云也揽责道“这位就是关四公子吧,吾乃常山赵子龙,这件事怪我,小看了孙夫人,也小看了东吴,是我没有守护好阿斗公子”
赵云的话脱口
黄月英与黄忠对视一眼,最后黄忠发声感慨道“谁也不怪,只怪那妇人心思太过缜密,怪那妇人以前伪装的太过纯良莫说是子龙,就是我黄汉升,也一样会被她骗过”
听着黄忠的话,张星彩的头依旧埋在关麟的胸口,她轻轻的露头,目光凝望着关麟,尽管什么也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她是想说云旗,你交代的我没有做好,都怪我都怪我
关麟仿佛看穿了张星彩心中的话一般,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环望所有人,他沉吟了许久,方才张口。
“其实,一些话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们。”
“不过,看现在的气氛是不说不行了”
言及此处,关麟的语气变得严肃,语态也更添一丝不苟。
唯独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放心,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我的计划中”
本章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