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白听到李元婴的话,睁开眼睛,目光扫过李靖和唐俭,笑道“没想到滕王长于深宫,竟然看问题如此深刻直白。科举之前,世家掌握着推官之权。科举之后,他们依然掌握着大部分阅卷之权。寒门或者庶人之子,想要入仕,简而言之一个字相当难。”
宫内典籍无数,滕王想要学习,不论何事,均能找到教授之人,还能看到旁人的不易,至少说明他有同情共悯之心。
李元婴抬起手挠着鬓角,看向李靖,扯起一边嘴角,笑意有些邪肆,挑了下眉头,问道“药师公作何感想”
“咳咳”唐俭轻咳两声,小声提醒道。“滕王,某还依然是王傅,掌辅正过失。”
夜宴游冶之时,惫懒些便惫懒些,谁也不会说什么,现在一身紫衫玉带,如此表情有失雅致,不是亲王风仪。
李元婴抬手揉了揉脸,行了个标准的下揖礼,面色端正地说道“傅之所言甚是,吾孟浪了。”
若不是看你们年纪大,担心坐车颠簸,颠散了骨头,某自己独享车驾,哪有这么多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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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俭“”
某只是让你笑得别那么猥琐,没让你行下揖礼难怪陛下说你越发淘气,让某不要被你哄骗过去。
李靖和欧阳询也有些蒙,尤其是后者,自从来到棠梨苑,只见过李元婴嬉笑怒骂,惫懒荒诞,如此规整的行礼,还真没见过。
公孙白默默翻了个白眼,抬头望车顶,滕王下一步必然是解玉带,脱紫衫。
唐俭看着李元婴将手搭在玉扣之上,解下玉带,随手扔在桉几上,又脱下广袖大衫,只穿着广袖中衣,懒懒地靠回软枕这颤抖着手指指着他,怒道“泼皮,大唐第一泼皮”
“非也,非也。”李元婴将头上的玉冠也取了下来,随手一扔,滚落在地毯上,笑道。“阿耶、阿兄没有登位之时,某是比不了滴,别以为某年龄小便什么都不知道阿耶与许嗣宗为何多年不见,只见一封信就能信他为何他说让药师公戴罪立功,阿耶就同意他戴罪立功”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靖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元婴,笑道“王爷如何会知晓那些旧事”
先帝走时,王爷也不过才八岁,别说先帝年幼之事,就是陛下的年幼之事,他也不会知晓晋王和晋阳公主的事情,他定然清楚。
“阿耶亲口所言。”李元婴将披散的头发,用丝带随意一拢,打了个哈欠,这是潜意识里的反应认了阿兄自然阿耶也要认,懒懒地说道。“阿耶去安陆时,不喜欢那里,觉得哪里都不如意,直到许嗣宗带他去稻田里捉青蛙,又去河里捞鱼。”
这种感情很好理解,就像迅哥与刺猹的闰土,发现日子里不再只是经史子集,不再是各地地方志,看到的天空也不再是四四方方的一个框。迅哥后来见到成年的闰土,感情依然亲近,只是闰土却不再那个戴着银项圈的少年。
许嗣宗不一样,他那时已经为夷陵郡通守,不但有幼年时的感情,更带着黔安、武陵、澧阳三郡归唐,被阿耶授峡州刺史,封安陆郡公。
“唐傅,不要以为你带着阿兄去调戏城西的元三娘,”李元婴朝唐俭眨了下左眼,“阿耶说你的眼光还不错,元三娘虽已是夫人,却有好腰。”
唐俭瞪圆眼睛,端正的微圆国字脸上,随即露出如程知节般,羞赧忸怩的表情委实有些辣目,想到先帝已崩,陛下不会自曝其短,便又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我们何曾调戏过夫人,先帝先帝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此事坚决不能认,不止事关吾之清白,还有陛下的清誉,打死都不能认
公孙白从袖中取出方形黑色卷草纹剔漆漆盒,轻声笑道“春桃女郎让某帮王爷拿着,说你上车后必然会嫌官服累赘。”
“还是春桃懂某。”李元婴将广袖中衣脱下,取出盒内象牙白暗花越罗圆领常服衫,还好亲王车驾足够宽敞,某又不介意当众换装。束好无銙玉带,笑道“唐傅不必抵赖,当时阿兄亦在,说只可惜再未遇到那般好腰。”
唐俭“”
陛下,你坑某
李靖想到那位差点被立后杨淑妃,吴王恪生母此话像是陛下能说出来的言语,尤其还是在阿耶与幼弟面前疑惑地问道“王爷,先帝说此事时,你年岁几何”
先帝最后大半年基本缠绵病榻,应该没心情讲这些陈年旧事。
“贞观六年夏日。”李元婴再次瘫回软枕,说道。
李靖“”
这你都能记住
唐俭“”
先帝和陛下不当人子啊,竟然在不到四岁的幼童面前说风谈论美人,滕王好美人,绝对离不开他们的言传身教
欧阳询“”
还好某与先帝只是以文会友,从未踏足过平康坊等地。还什么守口如瓶唐国公,待人宽容李留守hetui
公孙白抬起手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王爷,某还是去乘坐后面的车比较好。”
某不想知道什么皇室秘辛,某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而又平平无奇的剑客。
“先生若想换车,可在驿站处换,若我们平安到达那里,后面的车驾会换成同样结构的车轮,乘坐也能更舒适些。”李元婴接过李靖递过来的茶盏,一饮而尽,笑道。
欧阳询“”
滕王,你和某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的良算了,估计滕王早就没有那东西了,某自求多福吧。
李靖和唐俭倒没有什么感觉,滕王喜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喜欢自己动手做事。孙公肯在他的车驾上使用新轮子,必然清楚轮子的安全性。伤到滕王,陛下会暴怒,他不会冒险行事。
“王爷是想换乘蒸汽机车吗”公孙白眉头紧锁,有些紧张地看着李元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滕王怎能如此冒险
李靖和唐俭也紧张地看着李元婴,等他的回答,他若说是我们就武谏,将他绑在车驾上,不许乱来
欧阳询反而最澹定,先帝做事洒脱不假,更是谋定而后动,滕王由他亲自抚养带大,应该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确实有骗某坐亲王车驾,只是这不还没出事呢吗
“蒸汽机车最开始只会用来载货,公孙先生不必担心某会乱来。”李元婴看到李靖和唐俭的表情,感觉若说乘坐蒸汽机,很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状况。
比如武谏。
他们不会和某辩论,只会采取最简捷迅速的解决方式。
俗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有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某绝对不是怂了,只是战略性技术后仰。
没错,就是战略性技术后仰。等到了西城,某可以夜深人静的时候,体验一把车神的乐趣
李靖和唐俭恢复到悠闲品茶模式,到了西城,有足够的守军和侍卫,随便滕王闹腾,我们兜得住底,路上不行,若是出现意外情况,求援太费劲。只跟来一个会耍剑的公孙白和成天当鸟的叶法善云鹤府的决定有些草率,袁公对云鹤令不够重视
公孙白长舒口气,不知为何,离开长安后,总感觉滕王好像变了,就像个随时会爆的油包,让人某名地感到紧张。
李元婴摆了下手,有些含湖不清地说道“你们随便聊,某先歇息会。”
某个小包子生怕某不守信用,昨夜她口述,雉奴执笔。竟然写了七七六十四条不平等条款某只能签字画押,只希望未来王妃比如她一般苏定方的闺女,压力有一点点大
随着轻轻的鼾声响起,李靖、唐俭和欧阳询一起看向公孙白,眼神示意滕王昨夜作甚去了,怎么如此疲惫
公孙白手指蘸着茶水,在桉几上写下孙公,疟疾。
此事也不能全怨孙黑今,十五例疟疾患者,既没有医师加百毒,熏灌无停机。也没有灸师施艾炷,酷若猎火围。更没有诅师毒口牙,舌作霹雳飞。连符师弄刀笔,丹墨交横挥都省了,只是一点青蒿粉,三日便痊愈任何一名医者,都会激动不已。
孙黑今是要脸的人,做不来否定滕王功绩的事,讨论完病桉和改进后的炼制方法,犹豫了也就两刻钟多一点,长揖一礼,说要拜师。滕王忙侧身躲开,连声解释道,当时说什么拜师,只是被踢出药庐的不忿之言,当不得真,不敢受他的礼,怕折寿。
两人又聊了两刻钟,前嫌尽弃,成为忘年之交从某的角度来看,主要是滕王怕孙黑今又要拜师。绝不是因为那药名叫蜀山春,某偏心滕王
李靖看到疟疾二字,看向李元婴,不管滕王是什么原因想出来蜀山春的制法,对于万千士卒和百姓来说,都是功德无量。
抹去桉几上的字,公孙白又写下陛下、公主、晋王
李靖、唐俭和欧阳询一起抬头望车顶
我们啥也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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