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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红枫叶寄宿学校(十二)“他们都患上了失眠症”
    齐斯在黑暗中拾级而下,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能够模模糊糊地视物。

    他在一楼站定,遥遥望见办公室的方向有光晕从门缝中逸出,细听还有几句压低了的人声,似乎是在讨论副本的内容。

    看来有几个玩家比他快了一步,已经进到办公室探索了。

    办公室内里的光线明灭闪烁,不像是灯光,倒像是燃起的篝火,显然是有玩家钻了规则“不许开灯”的表述的空子,点了一把火充当照明。也不知道明天梅狄娜女士嗅到火焰燃烧后残余的烟味,会不会大发雷霆。

    齐斯轻手轻脚地经过,径直越过办公室,走向一旁的档案室。

    在团队游戏中,优势不仅取决于掌握的信息的多少,更在于信息的稀有程度,而这个副本中的物品似乎是可以经过放入背包的环节,收进道具栏的。

    在所有玩家都一头扎进办公室时,他已然得不到先手优势,不如另辟蹊径,提前去别处藏匿一些关键线索。

    齐斯从手环中抽出细铁丝,三两下撬开了档案室的门锁,推门而入。

    一排排铁质的书柜挤挤挨挨地排列,狭窄的过道仅容一人通行。书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有的边角已经破烂,书脊上长满破败的溃疡;有的看上去还新,花花绿绿的,无法分辨其中的具体内容。

    齐斯算是明白了,第一遍探索的玩家所说的“档案太多,看不完”是什么意思了。

    如此繁杂的书目,哪怕将一个平日里习惯于阅读的人投入进来,都会望而却步,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更别说大部分玩家都疲于奔命,根本没那个耐心从头开始寻找答案。

    不,更准确地说,这些书可能根本不是让玩家们看的。

    齐斯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档案室内的书籍大概有几千本,就算所有玩家都聚集在这里,合作研读,每個人的阅读量也是一百本打底。

    哪怕每页只停留两秒,看会不会在系统界面上刷新出文字,需要的时间也相当不菲。副本根本不可能给玩家如此多的安全时间来从事阅读。

    而要从这些书中找出真正有用的书籍,更是天方夜谭。且不说现在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哪怕是在白天,面对这堆外表毫无规律可言的书,也不敢武断地从书名判断其价值。

    至于随便抽一本书

    根据归类原则,这些书都是等价的同类型物品,如果答案真的存在于书中,玩家们找到答案所花费的时间长短完全得看运气。

    在一个强调“公平”的游戏中,齐斯不认为副本会让运气占太大的比重。

    所以,要么答案不在书里;要么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让玩家较简单地获得书中蕴含的线索。

    来都来了,齐斯索性钻入书柜间,一寸寸地摸索过去,判断是否有暗格存在。

    在低亮度的环境中,眼睛很快就感到干涩和酸痛,他暗暗下定决心,出副本后一定要在商城里买个手电筒。

    指间忽然摸到了一张纸页,触感粗糙,夹在书架的间隙中格外突兀。

    齐斯用两指抽出纸页,举到眼前。

    在他注视两秒后,上面的字迹在系统界面上浮现。

    齐斯眯起了眼。

    山川信弘举着打火机,借着一星火光的照明,在一楼的长廊间缓步慢行。

    他本来是不想在夜晚出门探索的,无奈同寝室的玩家都不由分说地离开了,丢下他一人和满寝室的鬼大眼瞪小眼。

    虽然知道只要不违反规则,那些鬼怪拿他没办法,但被这么多的足以触发恐怖谷效应的人脸盯着,他依旧不免汗毛倒竖、坐立不安。

    睡是睡不着了,寝室里也呆不下去,山川信弘思虑良久,终究还是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毕竟,室友们都离开了,以概率论,怎么都是留在原地更危险点。

    山川信弘小心翼翼地往办公室的方向前行,越往前走,越是惴惴不安。

    办公室的门缝间扑闪着幽幽的火光,让人联想到林间的野火,时不时还有几声听不清具体内容的交谈,如同传说中的百鬼夜行。

    山川信弘在现实里是个普通大学生,体质生来就差,成天病怏怏的,风一吹就会倒。

    在进入诡异游戏之前,他就相信世界上有鬼,平日里也经常遇到各种神隐、鬼打墙之类的灵异事件。

    行走在黑暗中,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各种诡异的怪谈,心中的恐惧一丝一缕地滋长,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硬着头皮往前,却是僵手僵脚地越过了办公室,在档案室的门口停步。

    他背靠着档案室冰冷的铁门,出气多进气少地倒吸着凉气,尽量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以平复忐忑的内心。

    骨头开裂般细小的“吱呀”声在耳边响起,后背甫地一空,山川信弘一个趔趄向后栽去。

    他正要尖叫,一只冰凉的手却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在他反应过来、奋力挣扎之前,清冽的男声以极快的语速轻声说“我是玩家。”

    是玩家就好山川信弘松了口气,恐惧感稍稍消弭了些,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全身都酸软得像是刚进行过一场剧烈运动。

    他小幅度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乱叫。

    挟着他的那人这才收回捂住他嘴巴的手,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他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黑发青年正一脸严肃地看他,将食指放在唇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山川信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被青年传递出来的认真审慎态度所感染,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他糊里糊涂地被青年拉进档案室,又糊里糊涂地被青年拿走了手中的打火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这人谁啊我为什么要听他啊

    山川信弘正要发问,抬眼就见青年冲他使了个神秘兮兮的眼神,然后从书柜中拿起一本书,用火点着了,再信手丢回去。

    燃烧的书落到书柜的底脚,并在接触到易燃物的刹那绽放出橘红色的火焰。袅娜的火舌顺着层层叠叠的书籍升腾,纸页在火光中迅速蜷曲,又散佚成漫天焦黑的残片离析飘舞。

    冲天的焰火发疯似的跳跃,金色的余波触到天花板后灼黑了一小片墙面,熊熊的热量将铁质的书架烧得通红,发出令人牙酸的劈里啪啦的怪声。

    短短几秒间,一书柜的书皆被焚毁。

    山川信弘呆呆地看着眼前由书籍燃起的篝火,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啊”

    没有人出言为他解惑。

    刚烧毁了一柜子“人类进步阶梯”的罪魁祸首心情不错,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观赏火焰燃烧的进程。

    纸张可以算是不错的燃料,更别说数量十分充足,燃起的火焰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可见度甚至短暂地胜过了白天。

    铁柜中很快连一个带字的纸片都不剩了,只有残余的火星在灰烬上不甘心地蠕动,扬起丝带般绵长的白烟。

    齐斯远远地看了一眼,确定没烧出有用的线索,迅速拿着打火机走向下一个书柜,随便抓起一本书,就要伸出魔爪。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山川信弘终于回过神来,舌头打结,“还还有,你到底是谁”

    “简单介绍一下,我叫齐文,自由玩家,通关过十个副本。在这个副本里,我的编号是50。”齐斯正色说着,用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书,如法炮制地扔回书柜。

    烈焰又一次冲天而起,将整间档案室照得明亮如昼。

    齐斯侧身背对大火,看向山川信弘的目光平静得近乎于冷漠“这个房间的信息太杂乱太繁琐了,提前烧掉一些,可以有效减少任务量,不是么”

    “啊”山川信弘张目结舌地瞪着齐斯,只觉得槽多无口。

    这可都是线索啊,就为了方便,说烧就烧了

    然后就听齐斯用一成不变的语气接下去说道“最关键最核心的线索是无法被毁掉的,因为哪怕触发保底死亡人数机制,也需要以符合逻辑的方式通关。所以能被毁掉的,一定不算重要。”

    “这么多的书籍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看完,副本也不会将线索的得出建立在阅读大量文献这种重复无效劳动上,所以我倾向于认为,这些书的存在都是障眼法。只有将芜杂的表象除尽,才能看到更内核的真相。”

    齐斯的目光锐利冷冽,为他整个人都蒙上一层高智商精英的色彩。

    山川信弘在几秒间脑补出了一个擅长推理的怪咖大佬的形象,越想越觉得齐斯说得有道理。

    他刚松了口气,却听齐斯又道“我请你进来是想借你的打火机,等烧完这些书后,你如果对我的行为有任何意见,可以出门左拐,进入办公室和那些蠢货一起浑水摸鱼。至少他们不会做出超出你的理解范围的决策。”

    齐斯说话间动作不停,手脚麻利地抽取一本本幸运书籍充当火引子,依次将房间中的书柜点燃。

    烈火的映照下,他的话语冷得像冰,语气生硬得不容置疑。

    山川信弘愣了愣,起初以为这是逐客令,但在咂摸两秒后,又觉得不太像。

    有意见可以离开,反过来说,只要不提意见,就可以留下。

    山川信弘想了想,觉得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已经确定档案室里没有危险,还有个看着不弱的大佬坐镇;而隔壁的办公室看着挺吓人的,天知道里面有没有鬼,傻子都知道该选哪里。

    当下,他冲齐斯鞠了个躬“在下山川信弘,请多关照”

    齐斯唬住了工具人,回过头看,最后一个书柜也被烧得干干净净了。

    他抬手看了眼命运怀表,从点燃第一个书柜到现在,只过去了五十六秒。

    他随意地将打火机丢回山川信弘怀里,优哉游哉地往门边退去。

    山川信弘接过打火机,不明所以地看向已经站到门口的齐斯。

    下一秒,他就感到后脑勺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一把刀当头劈下,硬生生将他的脑壳撬开。

    他瞪大了眼睛,目光中交织着茫然和惊恐。艳红的血液顺脸颊流下,勾勒出京剧脸谱般的秾丽色块,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失去生命后向前砸到地上,溅起飞扬的尘埃、脑浆和鲜血。

    油漆般粘稠的汁液在伤口处糊成一团,直到最后一刻,他依旧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

    齐斯静静地端详着凭空失去半个脑袋的尸体,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咧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俯下身掀起尸体胸前的一片布料,在红枫叶状的校徽下看到了“36”的编号。

    他微微挑眉,动作却不停,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先前在书架间摸到的纸页,就着余烬中的火星点燃。

    直到纸页与黑色的残片融为一体,再看不出字迹,他才满意地从登山包里摸出手帕,擦了擦指尖。

    被烧掉的那张纸上,赫然写道

    1869年4月7日,学校一楼的档案室被点燃,课本以及众多书籍皆被焚毁。经调查,系原住民儿童对课程内容不满,遂在夜间进入档案室,纵火烧毁书籍。

    经过单独分开审讯,依然无法判断纵火者是谁。但在离现场不远处发现了一盒用剩下的火柴,经调查,这盒火柴属于36号。

    36号坚称他对纵火一事并不知情,他的火柴在三日前失窃,应当是被同伴偷取,用以栽赃嫁祸。老师一致认为他说的是真话,主张继续寻找真正的纵火犯,实在无果便不了了之。

    但托尔森先生觉得,顽劣的原住民必须为此事付出代价。既然不知道纵火者是谁,处决纵火工具的所有者也是一样的。真相并不重要,只需要让那些原住民感到恐惧就够了。

    满档案室的灰烬中,有一个通体银白的铁盒子鲜明异常。

    齐斯走过去,将铁盒子上的锁用细铁丝撬开,看到了整整齐齐摞在里面的文字档案。

    最醒目的一行俨然是

    “他们都患上了失眠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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