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端的记忆仍在行进。
一个渡劫修士消失几天实在是再正常不过,赵端又拿走了赵秋然的命牌,二十七城无人发现赵秋然已死。
几日后,第一城出事,北冥四十九剑阵同时迸出浊气,结界封了整个北冥。
乔垢带人赶往剑阵,却瞧见赵端站在那里,满身浊气。
乔垢怔愣片刻,眼见剑阵愈发震颤不止,他怒道“孽障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二十七城对你还不够纵容吗你居然做出如此悖逆天下之事”
乔城主这一生,一直觉得自己只在家事之上一塌糊涂,没有对不起两界和北冥生灵。
但他没想到赵端竟能自私自利至此。
赵端入魔于他而言,带来的打击太深,他目眦欲裂,怒火攻心,出剑之时反倒失了准头,没能刺中赵端。
赵端居然比乔垢还要生气“爹为何要杀我北冥将来必然是魔修的天下,爹如今和我一道,指不定未来还能得到登仙之法。你却要杀我”
乔垢骂不出话来,只是说“孽障孽障”
赵端面容一拧,阴沉道“那你也死好了。”
乔吟稳住城内纷乱赶往震颤不已的剑阵之时,乔垢浑身上下全是冒着浊气的剑痕,堂堂一城之主,竟是没有一处完好。
她飞至父亲身边,发现父亲还有气息,却已经没救了。
乔垢死死地盯着赵端,似有千言万语。
乔吟红着眼“畜生”
赵端不理解“你们一个两个的,嘴里说着想补偿我,觉得亏欠我,我随心所欲一点,就这样说我。哎,那还是我一个人享受就好了。”
他也要杀了乔吟
这时,一把灵剑自远方飞来,同乔吟的灵剑一道,挡回了赵端的浊气。
乔听冷着脸落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只有一息尚存的乔垢,又看了看神色五彩斑斓的乔吟,没什么反应。
他只对赵端说“剑阵虽不稳,但爹乔城主教过我以剑阵御敌的法门,你要在剑阵中和我们打,我和姐姐还有诸位仙修一同联手,你确定有万分的把握”
赵端自然没有。
他又不敢把赵秋然的傀儡带回剑阵横生枝节,生气得涨红了脸,说了声“我迟早杀了你”便走了。
乔听来得及时,城内总算没被赵端和这几日被赵端引着入魔的魔修所占据。
乔吟突然遭逢大变,在乔垢身边哭着,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乔听。
乔听走近,俯身探了探乔垢脉搏“不行了。”
乔垢那张在赵端的虐杀之下变得血肉模糊的脸动了动。
咽气前,他扯着嗓子说“二郎,对不”
乔听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乔吟一惊“弟弟”
“爹对我有养育之恩,赵端之仇,我若有力,将来必报之。”
他语气格外无奈,“但爹的遗言,我不
想听。”
乔垢死了。
赵端一直偷偷隐匿在一旁看着,确认乔垢死了,心中只有遗憾可惜了,若是乔听迟一点发现,他就能掌控整个二十七城了。
但眼下乔听知晓一些剑阵门道,自己又确实没办法在城内打赢乔吟乔听和所有仙修的联手,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之后便是赵端想多笼络一些魔修来对付城内的仙修,又发现安无雪等人进城的事情。
记忆终了,眼前一切迅速模糊消逝。
安无雪再度眨眼,回到了赵端那个山峰中的别院里。
四周魔修的尸体血肉遍地,养魂树精的金光开始变暗,在安无雪手中泛着淡淡的金。
赵端的怨气没了养魂树精的包裹,逐渐四散。
赵端同赵秋然和乔垢死前一般,瞪大双眼望着前面,带着满脸的不甘和怨愤,就这样没了气息。
困困蹭了蹭安无雪手腕“呜呜”
所有人都面色恍然他们都在养魂树精的光芒中看到了赵端的记忆。
但眼下还不是思虑其他事情的时候。
赵秋然还被谢折风禁锢在方寸之间,傀儡之身上还连通着剑阵阵心
回忆刚结束,谢折风便抬手抽出赵端尸身上的春华,说“我此番入北冥,因”
因化身入内,“没有带太多灵物法器,暂时拿不出能用来转移阵心的灵物。”
赵端当时就是用那块看不清的石头转移出阵心的。
乔听率先上前“这位道友,可是需要将傀儡引回城内”
谢折风既能拿出养魂树精,乔听和乔吟不傻,已经明白谢折风等人并不是单纯路过的仙修。
谢折风颔首,指尖一动,解了禁锢赵秋然傀儡之身的术法。
傀儡立刻朝他攻来。
他没有出剑,而是侧身躲过,说“我将她引入剑阵中,但这一路恐有凡人与仙修,诸位便助我引路开道,护佑无辜生灵。”
裴千在剑阵中觉着自己快累死了。
谢春华和宿雪那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剑阵一会动一下,一会震一下,一会又抽干镇守者的灵力。
城内剩余的仙修都已经撑不住了,只余下裴千还有些余力。
他快忍不住自己去找阵心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好些个修为高绝的修士在靠近。
“一个渡劫期,两个渡劫期不对,三个渡劫期,还有一个气息很弱,怎么也是渡劫期”
裴千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谢折风御剑入得剑阵,身后还跟着一个渡劫期巅峰的魔修
“玩这么大”
“咦,不对,阵心”
谢折风已将赵秋然引至那原本该有阵心的地方。
阵心回到剑阵当中,却又同浊气共存,矛盾之下,剑阵又开始震颤
谢折风丝毫没有停顿,指尖点上赵秋然眉心,符文自眉心处爬出。
他在根据赵端记忆中落印的走势顺序,解开阵心与傀儡印的勾连
剑阵中央,巨剑嗡鸣一声,刺破天穹乌云,荡出一阵疾风
谢折风化身修为只在仙者境下,速度极快,他已开始补阵,乔听等人这时方才随后赶来,入得阵中。
众人衣袍被狂风刮得猎猎作响,乔吟喜道“剑阵之内的浊气在消散”
安无雪和裴千却前后面色微变。
安无雪喃喃道“还不够”
剑阵缺失阵心许久,一直处于灵气和浊气的不平衡当中,消耗了太多灵力。
此时阵心归来,灵力怕是
裴千同时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剑阵内灵力不够用来修补”
话未来得及说完。
巨剑便接连震动起来
一个巨大的漩涡围绕着巨剑而起,仿若无止尽一般吸纳着周围的灵力
这是剑阵的修补之能。
若是往常,阵法自行融洽,根本用不着吸收外来灵力。可如今剑阵之中灵力缺失太久,剑阵便自发地开始吸纳附近灵力。
乔吟喊道“裴道友,我不懂阵道,这是怎么回事”
“剑阵需要灵力,若是不足,它会不受控制不顾一切地吸纳周围所有灵气灵力,恐怕会伤及无辜”
乔听双指并拢,以灵力抽出灵剑,抬手握住,将灵剑插入地面,掌心灵力涌动,通过剑身,注入剑阵中。
他说“解释那么多干什么不就是需要灵力”
裴千重重点头“上道”
他也放下手中罗盘,唤出灵剑,往剑阵注入灵力。
谢折风双眸紧闭,指尖点着赵秋然眉心,正在封闭五感专心修复剑阵。
银光自他身周散开,落入阵中。
剑阵中其余诸人尽皆持剑垂眸,周身灵气大震。
就连困困也落地,用着灵兽为数不多的灵力滋养剑阵。
安无雪自然不可能看着所有人注入灵力而自己袖手旁观。
他本命剑在谢折风手中,自己拿了把普通灵剑,也摒弃一切杂念,将灵力注入北冥剑阵这一城的分剑阵中。
灵力入阵的那一刻,他神思流转,心中恍恍。
千年前他也曾在此地驻足,看着那把巨剑刺入苍穹,插入大地。
当时的北冥城同如今截然不同。
当年
当年他们甚至没有办法在一个分城之地留下这么多个渡劫期。
而今他竟隔着一世,仍然站在剑阵中,勾连着这本该就牵扯自己的因果。
银色符文蔓延。
巨剑发出一声清脆的轰鸣。
第二十七城四方,阴云散去,浊气消散。
剑阵再度流转,涤荡四方污浊。
谢折风收手,赵秋然傀儡失了所有生机,如当时云尧傀儡一般,缓缓倒塌软下,腐烂进泥尘中。
所有人尽皆脸色恹恹,摇摇晃晃收回灵剑。
困困“呜呜”一声,趴在地上飞不起来。
安无雪灵力比在场所有人都低,却一同撑到了剑阵重归平静的那一刻。
他只觉浑身血肉都要被吸干一般,经脉空荡到隐隐发疼。
左臂之上,炉鼎印不,如今该叫傀儡印傀儡印灼灼发热,引动他本就干涸的经脉更是抽痛。
他身体一软。
乔听离得最近,惊呼道“宿道友”
他要上前扶住安无雪。
可只是这片刻刹那间。
刚刚那位修补了剑阵的道友便已自后侧方环住力竭昏迷的安无雪,顺着安无雪倒下的方向,将人抱入怀中。
他动作明明分外轻柔,余光中瞥向乔听的一眼,却又冰又凉。
乔听下意识便缩回了自己的手。
“城主府可有空余客房”这位修为高绝的道友这般问。
乔吟忙不迭点头“有,就在”
她根本没来得及说完。
那位名为谢春华疑似来历不凡的渡劫期仙修,已经抱着昏过去的宿公子离开了。
他分明才是修补剑阵的过程中最累的那一个,可他却仿佛不会觉着累一般,此时此刻还能驭使灵力飞掠离去。
离去之前,甚至不忘带走那已经软趴趴躺在地上的白团子一般的灵宠。
裴千喘着气,摇头晃脑道“我想到了一个词。”
乔听很给面子,接话问“什么词”
“拖家带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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