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 无数疑问在心中来回翻涌的宋素英正对上陈琇的眼睛。
四目相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陈琇又垂下了眼。
宋素英看着陈琇,心里一跳一跳的抽痛
之前哪怕陈琇表现的确实有些异样, 可宋素英从不觉得陈琇是疯了。
陈伯父是陈琇的父亲, 他说的话,宋素英一开始自是信的
可此刻,不用千言万语,只是这一个眼神,宋素英就很肯定。
他的姑娘,没有疯。
听着身后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 宋素英眼眶内聚着的泪水落了下来。
他没有再问陈琇什么。
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陈琇已经被逼疯了。
一个曾笑的天真明媚,好好的姑娘在这宅院里被荒唐的定性成了疯子。
宋素英眼中含着泪。
他一遍遍的用眼神描绘着陈琇的容貌,随后慢慢对她拱了拱手,轻轻道,“陈陈姑娘,且待来日, 好生珍重。”
陈琇没有回应。
宋素英深深的看了一眼陈琇,随后没有犹豫的转身大步向前, 迎上了陈谦。
看着走过来的宋素英还举着袖子擦泪的模样,陈谦不免神色恻然。
他停住了脚步, 对着身后跟着的康嬷嬷说道,“去把四姑娘送回去吧。”
“是。”
康嬷嬷应诺后冲着陈琇走了过去。
一路走到陈谦身前的宋素英, 神色带着惭愧, “让伯父见笑了。”
“无妨。”
陈谦轻轻摇了摇头,“人之常情,更何况素英你是至情至性之人。”
“不过”
陈谦转身带着宋素英一同往外去的时候, 还不忘诚恳的替陈琇描补道,“琇姐儿如今到底是异于常人。”
“若她刚刚说了什么话有欠妥当,素英你不要往心里去。”
“没有。”
宋素英摇了摇头,“不过是说了几句加餐饭。”
“加餐饭”
“是。”
被陈谦疑惑盯着的宋素英又沾了沾眼角的泪,“我送给她的盒子上刻着几枚枣子,她喜欢吃甜枣。”
闻言陈谦轻叹一声,“难为你竟一直记得她喜欢这些乡野小食。”
“是,我记得。”
他记得陈琇的害怕,他以为自己展露出足够的价值,陈琇就能过得好一些。
可他的姑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硬生生逼疯了。
没有功名的宋素英自觉配不上陈琇。
谋求功名的宋素英却永远失去了她。
她要入宫门了。
甚至从此时此刻起,宋素英这个人的爱意都必须永远要藏起来,不能再见光。
宋素英仰头看着明月,顷刻间就忍不住泪流满面,“因为陈姑娘,是素英的恩人。”
康嬷嬷扶着陈琇回了纹禾院。
等重新伺候着陈琇睡下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候。
因着之前张嬷嬷闹出的事情,如今夜里更无人在陈琇跟前守夜,彩云和逐月照例在外间。
窗外的明月映进窗,清辉泻了一地。
陈琇摩挲着手里的红木盒子,慢慢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
一旁的细娘伸了个懒腰,身上的曲线简直惊心动魄。
她懒懒的靠在了一旁的软榻上,“我还以为大晚上叫琇琇你出去,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结果就是为了见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说话间,细娘眼波流转,“夜深人静的,要是你们两能有点什么也不亏。”
“结果呢,就没头没脑的说了两句话。”
“琇琇还真真就是两句,随后就被打发了回来,图了个什么”
“是打量。”
陆娆坐在细娘的肩膀上,没忍住好奇的问,“打量”
“是。”
陈琇慢慢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刚刚在正堂的时候,我爹瞧着我发疯时的眼神,就和曾瞧着我娘那副被污了的绣作一样。”
“那副绣作是我娘费了半年的功夫才精心绣出来的,对当时的陈家来说,太值钱了。”
闻言,林嬷嬷的心思一动。
她看着陈琇,“可我刚刚听姑娘重复念完诗,那书生的眼神都变了。”
“只怕是察觉出了琇姑娘的疯病有异。”
“这些谋取功名的书生大多恨不得能立即踩着什么垫脚的东西,好踏上青云梯,姑娘就不怕”
“不怕。”
“因为他是宋素英。”
是那个无论何时何地,从未踩着她往上爬,也从未逼着她要苟且才能偷生的宋素英。
有些人,即便只是相识一场,都是人间慰藉。
陈琇笑着,月色下的她一笑起来,恍然有种动人心魄的清丽。
“更何况,嬷嬷你知道那会儿我从我爹的眼神中瞧出了什么吗”
“他在可惜。”
“哈哈哈,他竟然在可惜我是个疯子。”
当在正堂内看清陈谦眼神的那一刻,陈琇惊讶过后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他好弄权术,谋算人心,又自以为能掌控全局,更重要的,是他从来都看不起我。”
陈琇含笑的眼神像是夏日荒原上燃起的篝火,亮的惊人。
“嬷嬷,你觉得若我装疯的这件事情暴露,我爹他会觉得,我会恨谁,是谁害的我不得不装疯卖傻的求活”
林嬷嬷近距离看着陈琇灼烫的眼神,嘴角微微翘起了一点,“是你的嫡母,刘氏。“
“是啊,所以,他会认为我一朝得势最想做的是什么”
闻言一旁的细娘已经掰着指头数了起来,“若是我,必定要借机先狠狠惩治陈玉盈,然后逼迫刘氏低头,甚至”
陈琇点点头,笑的灿烂,“嬷嬷,你瞧,我爹大抵也会如此想着。”
“他不会觉得我会放着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
“不想要他这位侍郎的帮助。”
“而是失心疯般想毁了整个陈府,毁了我自己的依仗。”
毕竟所有的恶事都是刘氏在做,陈谦在陈琇面前,一直是个“清清白白”的慈父。
而另有些担忧的陆娆坐在榻上,她看着陈琇。
“琇琇,如今其他的事我都不担心,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今日靖郡王和六皇子送来东西的这事。”
“你们大雍朝官员府上的庶女,选秀与否全在自愿,你又得了疯病,按说陈府没那么大的胆子让你去选秀。”
“这完全是在火中取栗,弊大于利。”
“可你却还是成了参选秀女,这事必有人托底,陈府才有这泼天的胆子。”
“若是六皇子也就罢了,怕就只怕是靖郡王府出的力”
陆娆的这话正中靶心。
知道陈琇过往的她们,也知道陈琇对于靖郡王府抱着怎样的抗拒和恐惧。
不仅是林嬷嬷和陆娆,就连细娘都已经翻身坐起,看向陈琇。
陈琇一直没有说话。
就在三个人看着陈琇的沉默心越提越高的时候,陈琇忽的露出了个笑容。
“不怕,若我此番当真是入了靖郡王府,不是还能有一出奉圣夫人吗”
“如今,我已经可以唱的很好了,甚至可以唱的更刺激。”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万人之上,皇权之下,再无掣肘。
于是人们只能寄希望于天子是个有道德的“圣君”,也尊为“圣上”。
奉圣夫人
这个侍奉圣上的妇人却非后宫妃嫔,甚至连身份名讳也因着“道德”是禁忌。
世人便仅以夫人尊称。
陆娆呆呆的望着宛若盈盈秋水,笑如淡淡春山的陈琇。
听她眉眼含笑的说着的话,一时都陷入无言的震撼中。
一旁的细娘却已经拍着手,笑的放肆,“好好好。”
“真了不得。”
她笑的躺回了软榻上,还伸手弹了弹陆娆,“你们也当真是厉害。”
“瞧瞧,不过是数十日的功夫,就把我们那个被欺负了却只会流泪,装疯卖傻乞命的小琇琇养成了这般模样。”
说罢,细娘侧伏在床榻上,蜿蜒的黑发似流水般散开。
她望着陈琇,感慨的叹道,“真希望能陪琇琇你久一些,不为别的,就是想亲眼见证一段传奇。”
陈琇回身望着细娘,浅浅一笑。
“哈哈哈。”
细娘对上陈琇的眼睛,大声地又笑了起来。
陈琇回过头,从打开的红木盒里取出了一支檀木簪。
这支簪子上没有如寻常发簪般雕梅刻兰,别出心裁刻着几朵簇在一起的枣花,还有几颗玲珑小巧的枣子,圆润饱满,精巧细致又趣意十足。
陈琇垂着眼摩挲着发簪,随后伸手戴在了鬓边。
借着月光,她眼里含泪的笑看镜子里的自己,“好看吗”
好看的。
看着这一幕的细娘挽着自己的长发,轻声哼了起来。
“掩映眉梢春袅娜。梦寄多情相逢早种因和果。料是前生应识我,木骨缠绵,惯向云中卧”
惜云堂
一夜辗转反侧的陈玉岚眼底泛着青黑。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既白,她已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敛霜。”
敛霜连忙上前,她搭起一边的床帐,“侧妃娘娘。”
“今天再派人去一趟府上。”
“娘娘”
闻言敛霜都犹豫了一下。
最近她们娘娘与陈府的联系格外频繁,恐怕府上已经有人按捺不住的准备借此生事。
若是今日再去只怕正撞到有心人的手里。
此刻陈玉岚也明白敛霜欲言又止的顾虑,只她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陈玉岚蹙着眉,捂着心口,“我实在不安地很。”
“昨夜我仔细思量,总觉得从一开始,这次的事透着十足的怪异。”
“郡王分明就从未见过陈琇可我总觉得他似有似无的关心着陈琇。”
这样的感觉毫无根据,可这事就这么沉甸甸的压着陈玉岚的心口。
觑着陈玉岚的脸色,敛霜无奈,只得应诺。
可谁知还没等敛霜寻个好时机去府上传信,陈府的信就已经先一步到了靖郡王府。
收到信的敛霜神色凝重的匆匆回了惜云堂。
“娘娘,这是府上送来的信。”
陈玉岚接过了信,脸上不见丁点喜色。
这样匆忙,只怕事非好事。
等看完信,陈玉岚的脸色已经阴了下来。
这六皇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闲心
多管闲事的管到想把陈琇纳入皇子府。
两个皇子一同瞧上她们陈府的一个庶女,这事可糟糕透了。
这对皇子们不过是一桩风流轶事,可对陈府却是旦夕间的倾府之祸。
更何况,陈琇生就那般的容貌若是担着个祸水红颜的名头那真是一点都不算夸张。
这对陈府其他的女子来说亦是没顶之灾。
再加上,送陈琇入王府这事是她陈玉岚在王府里起的头,靖郡王首肯,甚至劳动宫里的娘娘也费心周折。
一旦陈琇背上恶名,连累陈府,她在王府搞砸了
“敛霜,马上帮我梳妆,我有事求见靖郡王。”
“是。”
午后,陈玉岚心中惴惴的被笑容可掬的安公公引进了书房。
赵永靖正站在书桌前挥笔而书。
见着陈玉岚进来,他顺势停笔,取过一旁的帕子擦着手。
今日穿着一身青裙,打扮的格外素雅的陈玉岚低着头行礼,“妾身参见郡王。”
“起来吧。”
却不想陈玉岚不仅没有起身,反倒直接跪在了地上。
赵永靖擦手的动作一顿。
他眸光冷漠又深沉的看着陈玉岚,语气却与以往一般温和,“侧妃何故行此大礼”
听郡王的语气还算平和,陈玉岚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她跪在地上,青色的裙摆散着,宛若风中轻颤的青荷,“妾身有罪,特来此谢罪。”
没等赵永靖多言,陈玉岚已经开口解释了起来。
“妾身的四妹妹,生的天真纯稚却太过文弱沉静,母亲时时感慨,只怕她将来被人欺负了去。”
“幸得王爷垂怜,允妾身接了人进府照顾,妾身姐妹能以蒲柳之姿侍奉郡王,实乃我们二人之幸。”
“只是,只是”
陈与岚说着眼泪就轻轻的落了下来,“妾身的这个妹妹,不过是前几日去了任大人府上赏花宴,赏花散心。”
“谁料她一句话都没说,就卷入了六皇子与康王世子的纷争是非之中。”
“王爷您有容人之海量,并未降罪于四妹妹,可昨日,昨日六皇子遣了人送了东西送给了四妹妹。”
“此事府上不敢声张,只能悄悄送了信来王府。”
说着陈玉岚泣泪叩首,“王爷明鉴,此事实属意外,妾身和陈府上下,更不敢对王爷有半分不敬。”
陈玉岚说的万分陈恳又哀戚,便是哭声都是恰到好处的低泣。
可这柔弱又楚楚可怜的眼泪,此刻却没打动想打动的人。
“陈氏,四月初九,可是你邀了你的两个妹妹到了击鞠场”
听见赵永靖忽然开口,还提及四月初毫不相干的击鞠场一行。
陈玉岚哭声敛了敛,饶是心思玲珑的她这会儿也半分都摸不透赵永靖的心思。
摸不透,也不知赵永靖知道多少,陈玉岚就不敢隐瞒。
她直接应了下来,“是,玉盈从前在京中时常去击鞠场内,可琇姐儿怕生,却是从未去过。”
“妾身想着,她如今也大了,不如就让她也到击鞠场散散心。”
这就对了。
陈琇就是在那遇见的赵永曜。
紧接着赵永曜无缘无故的就送了两盆海棠花到任府,随后陈琇就接到了赏花的帖子
赵永靖将手里的锦帕摔在了桌上,“这次陈府选秀的事是父皇亲自应允的。”
“天子金口玉言,不容更改。”
这话叫陈玉岚的心渐渐地落回了原处。
她欣喜的叩首,“是,妾身明白了。”
“如今陈琇既已是待选之身,就在陈府好好准备。”
闻言,陈玉岚心头一紧。
她正要应下,可抬眼的时候,却正对赵永靖沉沉的目光,“陈氏,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没有愤怒,也没有横眉立目的大加斥责。
可之前还稍显温和的赵永靖一旦褪去了温和,陈玉岚的心只觉得像是跌进了万丈深渊。
郡王在警告她。
陈玉岚勉强压住了发颤的身体,努力宛若寻常的道,“是,妾身明白。”
赵永靖低头重新提起了笔。
“妾身告退。”
候在门口的敛霜看着脸色青白的陈玉岚,心中骇了一跳。
顾忌着这是在前院的书房门口,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扶着陈玉岚匆匆回了惜云堂。
待进了屋,敛霜连忙扶着陈玉岚坐下,又接过侍女端进来的茶,奉给了陈玉岚,“娘娘,您先喝杯茶。”
话刚说完,却被陈玉岚忽然攥紧了胳膊。
敛霜连忙用另一只手端着茶杯,却还是晚了。
看着陈玉岚手上被热茶烫出的红痕,敛霜又惊又急,“娘娘,您的手烫伤了,奴婢立即去请”
“敛霜,将教养嬷嬷送到陈府上去。”
“这段时间让四姑娘在纹禾院里好好学学规矩,半步都不许踏出院门。”
“是。”
可这话说完,陈玉岚却没有松开抓着敛霜的手,她甚至越攥越紧,手指都泛着白色,手上红白一片。
陈玉岚的脸色晦涩又冰冷,“敛霜,吩咐嬷嬷”
“我不管她用什么手段,是让陈琇从树下摔下来也好,是掉进池塘磕着脑袋也罢。”
“选秀之后,务必保证四姑娘一定,一定是个疯子。”
这话惊的敛霜心中如惊雷重鼓,背后冷汗津津。
可对上陈玉岚的目光,敛霜却连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只点了点头,“是。 ”
坤宁宫
今日一早请安之后,各宫的娘娘都四散离去,唯独丽妃还没离开。
见丽妃还喝着茶,皇后笑着吩咐一旁的映安,“去给丽妃再换杯庐山云雾来。”
闻言丽妃立即起身道谢,“多谢皇后娘娘。”
说话间,她的脸上带着欣喜却不谄媚的笑意,“还是娘娘这的庐山云雾最是好喝。”
皇后看着丽妃,笑的可亲,“你既如此喜欢,平日里闲来无事,就来本宫这多喝几杯。”
丽妃闻言飞快的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道,“今日厚着脸皮多喝娘娘一杯茶就足够了。”
“若是闲来无事都要来坤宁宫蹭茶喝,只怕圣上知道了都要笑话臣妾。”
这话说的促狭,映安低着头,脸上隐约带着点笑意。
皇后更是被逗得笑着摇了摇头,“好好好,就依你。”
等喝过新上的茶,丽妃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看向了凤座上的皇后,“皇后娘娘,妾身今日确还有一事想烦请皇后娘娘费心。”
皇后看向丽妃,脸上是一贯的温和,“妹妹你但说无妨。”
丽妃捏着帕子,看向皇后,“如今曜儿年纪大了,身边也该添几个知冷知热伺候的人。”
“妹妹说的在理,如今六皇子已过了十八岁,成家立业,正是时候。”
皇后点点头,又笑着对丽妃道,“不过这次选秀,圣上已有了属意了人选,到时候会亲自给六皇子指婚。”
“是,皇子妃的人选自是由圣上做主。”
“只是,这几日臣妾瞧着陈侍郎府上的姑娘质朴纯粹,又生的讨喜,就私心想着把人指到曜儿身边伺候。”
“陈侍郎府上”
皇后略一沉吟,“妹妹说的可是五皇子侧妃的嫡妹”
丽妃摇摇头,“是陈府庶出的四姑娘。她是庶出,只怕不在此次待选的名单内。”
皇后略一思索,随即点点头,“好,此事本宫知道了,必会给妹妹留心。”
闻言丽妃立即起身,感激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无妨。”
这事说完,又略微陪坐了一会儿,丽妃就起身告退了。
映安扶着皇后去内殿时,见皇后脸上带着笑意,便凑趣的道,“娘娘难得也做一回媒人。”
话说完,却见皇后笑着摇摇头,“陈府庶出的四姑娘,你不记得吗”
映安猛然回过神,“那不就是贤妃曾向圣上说过的”
“是啊,你说这事巧不巧,这两个皇子,都为了同一个姑娘请托到宫中来。”
映安扶着皇后,疑惑道,“那娘娘刚刚为何没有告诉丽妃娘娘,若时候,圣上指了人去靖郡王府上”
却见皇后轻笑着道,“本宫为何要说”
“本宫只说会留意,但到时候指婚的可是圣上,谁敢左右和揣测圣上的心意”
皇后淡淡的说着,“丽妃和荣妃,这两个出身将门的女人,表面瞧着艳丽张扬,横行泼辣,实则滑不溜手的从不肯留下半分把柄。”
“此事丽妃已经按规矩告知了本宫,就不会逾越至圣上面前多嘴。”
“少年人真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却突然被横刀夺爱这可不就立即是场好戏吗。”
皇后看着窗外,脸上的笑意未变,只眼神冷了,“太子如今快要回京了。”
“五皇子一贯唯太子马首是瞻,几次三番碍着大皇子的路,是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勤文殿
此刻御桌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各式的颜料,明黄、火红、赤绀、玄赭、朱砂
庆元帝正绘着画。
画中的海棠花娇艳欲滴,但更绝的,却是画卷中女子的身影,寥寥几笔,清冷之气跃然纸上。
淡极始知花更艳,但如此娇艳之色,却衬的画中的女子越发出尘。
高公公看着庆元帝提笔,正要开口称赞,却见庆元帝伸手将画卷扔在了一旁,“这死物终究是比不得她生动。”
高公公立即闭嘴不言。
“高盛忠,选秀的名单可曾呈了上来”
“回圣上的话,暂时还未。”
“嗯。”
看庆元帝重新又开始绘画,看着画上的女子,想着这些日子收到的消息
高盛忠左思右想,终究还是道,“陈府姑娘参选的名单已上报了户部,登记在册,圣上,此事,可要去告知贤妃娘娘”
庆元帝脸上的笑意淡了,他停笔,淡淡的看向高盛忠。
高公公额上见汗,低着头,腰弯的愈发厉害了。
庆元帝收回目光,提笔给画中的女子鬓边添了朵海棠花,“朕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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