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定晖堂内的正中央站着今日批斗的主角陈琇。
她的左边是一贯严肃沉稳的大管家。
他躬身双手捧着个盒子,里头承着靖郡王的心意。
她的右边则是额上见汗的二管家。
他双手托着个青色的锦缎盒,被盯得只觉得自己像是捧着千斤坠, 讷讷不敢言。
陈谦看了陈琇一眼。
她清凌凌的站在那, 满室生辉,有那么一瞬间,陈谦根本没记起陈琇的疯病。
只是看她刚刚从头到尾就没往大管家手上看过一眼,即便是后来进来的二管家也没能得到她一个眼神。
这种与常人不同的漠不关心叫陈谦才恍惚的意识到,陈琇是个疯子。
疯子。
呢喃着这个词,陈谦闭了闭眼, 心中一层层的忽的止不住漾出些悔意来。
明珠蒙尘不是最可惜的,更可惜的是,这个明珠是世所罕见的唯一珍宝。
陈谦是从最底下不惜一切爬上来的,他见过更更丑恶的性。
王宫贵胄、达官显贵中的贵人,除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外,对他们而言,这世间伸手就能随意攫取的东西太多。
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太少。
陈谦极善钻营, 他太清楚这些人会对这样陈琇抱着怎样的念头。
要么把她捧在手里护着,宠着, 等着暖化美人心,养的她只对你一个人露出笑意。
要么
就狠狠的亵渎她。
将她从云端拉下来。
迫不及待的用最动听的情话和最残忍的手段折断她的傲骨, 完完全全的驯服她。
恶念丛生的欲望带来的价值是无穷的。
但这一切的一切的前提,都得陈琇是个神志清明的正常人, 而不是裹着个清绝若神模样的空壳。
疯子陈琇撑不起这样感情浓烈的“驯养”。
不过只是懊恼和悔恨了一瞬。
陈谦霎时就收敛了这种无用的情绪。
只是对着二管家开口吩咐打开盒子前, 他陈谦没忍住打量了刘氏旁边的陈玉盈一眼。
看着陈玉盈咬牙切齿,怒目圆睁,死命瞪着陈琇的模样, 陈谦失望的收回了目光,吩咐着二管家,“打开吧。”
“是。”
有动静远远好过一直在窒息的沉默中被盯着,二管家领命后连忙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件镶金嵌玉,外表奢华的匕首。
不,比起说它是匕首,倒是更适合用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形容它。
但这样的礼物,也确实很有六皇子浓烈的个人特色。
看见这匕首的那一刻,陈玉盈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
她指着陈琇,红着眼喝道,“陈琇,连六皇子都觉得你辱没了他的名声,特意遣了人来赐你一个体面的自尽,你还等什么”
是的,此刻的陈玉盈说着她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但陈琇在陈玉盈的眼里是什么
是老鼠,是窃贼,是荷花池里弥漫着臭气的淤泥。
这淤泥黏在他爹的鞋底被带进了陈府。
而陈玉盈瞧不上眼的陈琇,却从来都不肯对她低头。
被打也好,被骂也罢,甚至是压着她的头压进泥里陈琇都死活都不松口。
陈玉盈有时都放软了口气,她只要陈琇对她低一次头就行,哪怕一次都好。
可陈琇偏偏不,她对谁都低头,唯独不肯对她示弱
宋远沛的心,跟着这样卑贱如泥的陈琇走了。
她娘开始无缘无故的护着陈琇,藏着掖着养的陈琇变得如此惊人。
她二哥为了帮她讨公道,被他爹赶去了国子学不许回府。
她大姐说的好听,可明里暗里还是护着陈琇,甚至还许她往后的荣华富贵。
府里的这些变化叫陈玉盈心凉。
到了府外,六皇子出手相助,陈玉盈勉强安慰六皇子本就是个侠义皇子。
可她没想到的是,连六皇子和靖郡王也都不顾圣上雷霆之怒,送了东西来安抚陈琇。
“玉盈,不许信口雌黄”
刘氏瞪着陈玉盈,她这个女儿被她惯坏了,敢随意攀扯六皇子的侠名。
却不想刘氏的这一声轻斥,“嘭”的崩断了陈玉盈最后一丝理智。
她猛然冲着二管家冲了过去,伸手就夺过匕首,举着匕首就冲着陈琇刺了过去
陈玉盈的这个举动太过突然,一旁的两个管家都没反应过来,甚至康嬷嬷惊叫一声后下意识闭上了眼。
可众人想象中陈琇血溅三尺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匕首的锋刃,鲜血一滴滴的顺着匕首落在了地上
挡住人,接着匕首,正流血的是陈谦。
一时激愤过后的陈玉盈看着滴落的血,对上陈谦黑沉沉的目光,已经吓懵了。
“老爷”
刘氏尖叫一声后双眼赤红的疯狂的跑了过来。
她哆嗦着嘴唇看着陈谦握住的匕首和流着血的手,脸上是无以言语的愤怒和恐惧。
回过身,刘氏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陈玉盈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
被打的偏着头扑倒在地上的陈玉盈耳朵里嗡嗡作响,嘴角渗出了血,
但这次,从没对陈玉盈冷脸的刘氏却半点也没心疼。
她面目狰狞的看着陈玉盈,眼里满是惊愤,“作孽的畜生,你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夫人。”
听见陈谦的声音,转过头的刘氏心疼的满眼都是泪,“老爷,疼不疼,不对,不对去请大夫。”
刘氏抖着手,想碰陈谦又不敢。
看着陈谦的伤,她整个人都方寸大乱,慌慌张张的对着屋里的人大喊,“去请大夫啊”
“不要去。”
陈谦喝止了连滚带爬往外去的二管家。
随后他取下了握在手心的匕首,伸手从刘氏的手上取过帕子,简单的先缠了起来。
陈谦的动作很快,随后他甚至对刘氏笑了笑,“夫人莫怕,不过是皮肉伤而已,先不要惊动旁人,处理眼前的事情要紧。”
随后陈谦将手里的匕首递给了大管家,“不要声张,尽快将这上头粘的血擦干净,记住,一个缝隙都不能漏下。”
已经将靖郡王府上送来的盒子安稳放在桌上的大管家,这会儿手上微微发颤的从袖中掏出个帕子。
他从陈谦手中接过了匕首,“是。”
所幸今日在屋内的都心腹,家里的人不是在府上做事就是在庄子上生活。
陈谦沉声告诫几句后,几个管家和婆子都郑重起誓,半点都不会透出风去。
陈谦又拍了拍刘氏的手,随后才倾身扶起了陈玉盈,看着陈谦手上的伤,陈玉盈忍不住抖了一下。
看着陈玉盈脸上清晰的巴掌印,陈谦长长叹了口气。
他轻轻擦了擦陈玉盈嘴角的血迹,“玉盈,你是我们的掌上明珠,素日里你娘都舍不得说你一句重话,可你今日实在是太过了。”
“姐妹之间偶有几句拌嘴也不足为奇,可你刚刚却举着利刃冲着你的妹妹。”
“你可知,若你真伤了她,你们姐妹之间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你,你简直是糊涂。”
“爹”
冲动过后又惊又惧,被打翻在地又疼又怕的陈玉盈哭着扑进了陈谦的怀里。
她只反复一句,“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陈谦怕了拍陈玉盈,“你娘刚刚打你也是一时情急。”
“我是她的夫君,你是她最惦记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也惊着她了,去看看你娘吧。”
陈玉盈抽噎着起身。
她眼神惶惶的看着刘氏,豆大的眼泪只往下落,“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刚刚就是一时冲动,我没想伤父亲,真的没有”
闻言刘氏伸手揽住了陈玉盈,母女两个一齐流着泪。
屋内看着这一幕的其他人也感动的眼眶通红。
哦,不对,这还有个面无表情的游离在这感天动地的泪眼之外,像看戏的陈琇。
“啧啧啧。”
本来说好今日不管遇见了什么都绝对不会和陈琇说话,也不会出来的细娘和陆娆这会儿实在没忍住钻了出来,就连林嬷嬷也不例外。
她们就站在陈琇的身边,四个人站在一起看着这场荒谬绝伦的闹剧。
刚刚见陈玉盈盯着陈琇的眼神不对,林嬷嬷早盯着人呢。
陈玉盈一动,她们就提醒了陈琇,可比陈琇还快的是陈谦。
此刻,细娘的目光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落在了陈谦的身上。
说实话,刚刚毫不犹豫就冲过来挡在陈琇身前,又伸手拦住陈玉盈的陈谦叫细娘着实心动了一刻。
他手上还带着伤,却能笑着先安抚刘氏,有条不紊的冷静处理好一切
生的貌若潘安,风度翩翩,骨子里却又够狠,即是对旁人,也是对自己。
细娘啧啧赞叹,“琇琇,这样的郎君使起心眼来,少有女人能是他的对手,你这大娘是彻彻底底的栽了。”
“若是从前,这样的郎君一定是我的首要目标。”
“于他而言,只要在你有价值的时候,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松松紧紧的握着你,笼络你,把你捧上天去。”
“狠是真狠,但爽是真爽。”
“咳咳咳。”
“那什么”
细娘收回了目光,转而对陈琇道,“打倒陈伯父的难度太大。”
“他的身份压制着你,一些手段你又不能用,不要和他硬碰硬,再忍忍吧。”
“琇姐儿。”
在细娘给陈琇说话的功夫,屋内其他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陈谦和陈琇。
陈谦伸出手,手上的鲜血已经浸透了手帕,他连忙放下手,换了只手,轻轻的拍了拍陈琇的肩膀。
他看着陈琇的眼神透着温柔和心疼,温声道,“刚刚是不是吓着了
陈琇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陈谦,随即又低下了头。
见状,陈谦摸了摸了陈琇的头,“这些日子爹忙着户部的事,你一直在院子养身子,我们父女两已经有许久未见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看了,琇琇,你自己稳住。”
细娘说着话,就伸手自己强行扭过自己的脸,钻进了空间。
对只追求刺激,心性非人,只要今朝,不求明日的细娘来说,越是狠毒,越是刺激。
这种狠辣阴毒,不择手段式衣冠禽兽样的伪君子装模作样起来,实在是戳着她。
而陆娆对陈谦则是则是从头到尾的不待见。
怕打扰陈琇的情绪,她和林嬷嬷也悄声离开了。
从前看陈琇还能对刘氏说几句话。
可今日,陈谦就没能听见陈琇开口说过一句话。
陈谦的声音越发轻了,“怎么了,琇姐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此时已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屋里还没点灯,略有些昏暗的屋内,是朦胧的像是披着浅光,眼神清亮的陈琇。
“嘘”
陈琇伸手抵在唇瓣上。
她抬眼看着陈谦,认真的用说小秘密的气音对着陈谦说,“嬷嬷说了,我要乖乖的不能出声,也不能和陌生人说太多话。”
“你不能老问我了。”
说真的,单这一刻,陈谦宁愿陈琇还是从前那般风度小气,蠢钝又渴盼着父爱的模样。
而不是现在这个披着仙光的假神真疯。
对于陈谦来说,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无力抓狂和恶心感,当真是叫人看一次,就恨一次。
看着认真说着疯言疯语的陈琇,陈谦垂下的手不由的捏紧了,鲜血渗出手帕落在了地上。
彩云和逐月跟在后面,前头康嬷嬷扶着陈琇往纹禾院里去。
从没见过他们陈老爷脸色那么难看的康嬷嬷,在路上都忍不住问着陈琇,“姑娘,刚刚老爷跟您说什么了”
陈琇眨眨眼,“少说话。”
“哦。”
康嬷嬷觉着奇怪,“就这一句”
“嗯,就这一句。”
她们姑娘是不会对她撒谎的,琢磨不透的康嬷嬷也不再多问,“等姑娘回去,我就再去请孙嬷嬷来一次,给姑娘再开些安神药。”
“姑娘吃了压压惊,今晚好睡得安稳些。”
“嗯。”
夜色深沉,裹着一身寒气匆匆赶回陈府的宋素英刚走到惜学苑的院门,却发现院门没有上锁。
他推门进去,就见一道身影坐在月下静静地煮着茶。
一座小泥炉,一壶清茶,两个杯子。
达官显贵间盛行的叫人眼花缭乱的煮茶之术,陈谦也会,甚至可以说颇为精通,可他最爱的,却是这样简简单单清煮的茶。
恰好,宋素英也是。
看见宋素英,陈谦抬手倒了杯茶,随后将杯子往前推了推,“你来的正好,夜色深寒,喝杯热茶暖暖。”
宋素英拱手见礼,”素英见过伯父。”
陈谦摆摆手,“这会儿就我们两人,快别多礼了。”
宋素英没有说过他会回来的事,陈谦也没有派人过问,可今晚,他就在此处煮茶。
一个不怕空等,一个不早不晚。
看宋素英饮茶,陈谦脸上露出了笑意,“如今我这煎茶的手艺怎么样”
“好。”
宋素英点了点头,“很解渴。”
“哈哈哈。”
陈谦忍不住抚掌而叹,“好茶,解渴足矣。”
同样笑着的宋素英却看见了陈谦手上的伤,他笑容微顿,皱了皱眉,“伯父,您伤了手”
“小伤,不过是刻章时伤了手。”
随意解释完,陈谦看向宋素英,开门见山的问道,“素英,你今日匆匆回来,可是为着琇姐儿”
迎着陈谦的目光,宋素英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伯父明鉴,素英想回乡一趟,立即请了媒人来上门提亲。”
“诶。”
闻言陈谦却叹了口气,他看着宋素英,“这次琇姐儿极有可能被圣上不喜,你如今求娶,就不怕连累自身的前程吗。”
“若琇姐儿当真做错了什么,必定已被当场严惩。”
“可既然没有,那就说明此事错不在她,六皇子与康王世子早有龌龊,此事京中人尽皆知。”
“琇姐儿若此时订亲,就更说明她绝无攀附之意。”
陈谦听着宋素英这些话,却未置可否。
他伸手慢慢的往杯子倒着茶,“素英,你也是从白水乡走出来的。”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可想必你深知我们这样田间刨食的人,要这样一步步走到人前来有多不易。”
“琇姐儿之前或许是与你有恩,可如今她在陈府,又是我亲生女儿,我虽非高官厚禄,却也能保她衣食无忧。”
“我亦早已将你视作子侄,自然也想与你亲上加亲。”
“玉盈她一心倾慕于你,你们两个在一起,当得起郎才女貌。”
“我信你为人,你不会亏待了她,这桩婚事也对你前程有益,这确实是三全其美的好事。”
认真听完陈谦这番肺腑之言的宋素英,起身一撩衣袍跪在了地上。
“就如伯父所言,若素英只是为了报恩,这世上报恩的方式有许多种,不一定非要娶亲。”
“可我确是满怀倾慕之心。”
“伯父若问我为何喜欢琇姐儿,我答不出来,我只知道一想到往后有琇姐儿陪伴余生就按捺不住的心生欢喜。”
“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今生素英唯有此愿。”
“起来吧。”
陈谦一脸动容的亲自伸手扶着宋素英起身。
君子何欺
自是欺之以方。
百般受恩又求而不得也可攥着君子如臂使指。
陈谦的脸色有些怅然,“我从未疑你,也非是我要百般推脱,而是琇姐儿”
“唉,琇姐儿前些时候去寺中祈福上香时贪嘴,从树上摔了下来,伤着头颅。”
“恰逢郡王在寺中重伤,所以此事府上不敢张扬,只悄悄寻了大夫给琇姐儿治伤。”
“但时至今日,琇姐儿还未痊愈,痴痴呆呆如六岁孩童,一时记得人,一时又糊里糊涂的忘了人。”
陈谦痛惜不已的看着宋素英, “原想着等你乡试后再告诉你。”
“谁知道岚儿知道此事后怕琇姐儿今后遭人嫌弃,无所依靠,就想将她接进王府好好养着”
“昨日,圣上身边的高公公亲自过来传话,要琇姐儿参加选秀,好指入郡王府内。”
“如今,如今琇姐已是登记造册的参选秀女,此事已成定局。”
宋素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都在转。
他说不出话来。
可游廊上陈琇眼中的陌生,映柳湖畔她垂泪不语的模样反复出现在宋素英的眼前。
唯有此可以解释得通了。
宋素英仰着头捂住了眼睛,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陈谦拍了拍宋素英的肩膀,感伤的道,“造化弄人,素英,非你之过。”
“伯父我能,我能去见见琇姐儿吗”
宋素英红着眼,手里却紧紧的攥着一个从袖中掏出的盒子,“我早早的就备好了她的生辰礼,想在回乡参加乡试前给她。”
此情此景连陈谦都忍不住长叹口气,“罢了,你去吧。”
定晖堂的后院有一处假山。
此刻这假山后面,就站着陈琇和宋素英。
“琇琇。”
宋素英看着眼前神色清浅的陈琇。
他努力想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先开了口,却是骂自己。
“宋素英是个混蛋。”
“他自以为是,又轻狂的自视过高。”
“他曾经答应过陈大丫,要护着她一辈子的,可他却食言了。”
在宋素英低头的那一刻,陈琇飞快的眨了眨眼,将泪水咽了回去。
看着又好像忘了他的陈琇,宋素英的心被攥的生疼。
他缓了缓神,轻轻的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这是我为你备下的生辰礼。”
“六月一日是你的生辰,这次我要回乡,不能当面贺你,只能提前给你。”
陈琇顿了顿,却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了。
见陈琇肯收,宋素英脸上的神色悲喜交加。
他情难自已的失态的一边哭一边笑,“琇琇,我以后都没法再送你生辰礼了。”
“琇琇,不,陈姑娘是素英的恩人。”
“若将来,将来有一日,陈姑娘能有用的上素,宋某的那一天,宋某必竭尽全力苍天在上,若有违此誓,宋素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宋先生当真这般厉害
谁说不是呢,外头都传疯了,此番若不是宋先生,只怕王爷都没那么容易从江南道脱身。
哎,只可惜宋先生的脸却被那些贼子给毁了,想当年,他和陈大人这对师生可都是大雍朝有名的玉面探花郎
是啊,真可惜。
这是上一世陈琇曾听过丫鬟扼腕的叹息。
言谈间,她们对这位宋先生的容貌格外的关心。
虽然陈琇还在陈府的时候,宋素英一直没有拜陈谦为师。
可陈琇想,能和陈大人一同被提到的宋先生,只怕就只有眼前的宋素英了。
宋素英记恩,又是个端方的君子,只怕上一世也被盘剥着吃了个干净。
今日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这是守礼到刻板的宋素英竭力争取的第二次见面。
曾经头脑简单又自怨自艾的陈琇,以为自己避开宋素英,就不会给他带来不幸。
可现在见识过许多“剧本”的陈琇却明白了,有的不幸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般简单。
陈琇抿了抿唇。
她看着眼前温润如玉又垂泪不止的宋素英,终究还是轻轻的道,“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宋素英猛然看向了陈琇,“琇琇”
陈琇没有说其他的,只是看着宋素英,又重复了一遍,“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宋大哥,你背的诗里怎么还有加餐饭啊,书里的人也急着开饭吗”
“哈哈哈,大丫,这可不是急着开饭,这是一句诗,诗的原话是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哦,那宋大哥和我也要努力加餐饭。
这是离别时才这么说,情非得已这样,大丫,这颗枣给你,你保证以后不和宋大哥说这句话好不好
好。
她记得
她没忘,她还记着。
无以言喻的喜悦充斥着宋素英的心里。
他欣喜的看着陈琇。
可对上面无表情的陈琇,顷刻间宋素英的喜悦就被冻住了,喜悦褪去后,宋素英背后甚至慢慢的泛着凉意。
陈琇若说不认识他,可她却记得这句话。
他和陈琇说过许许多多的诗词,若是其他的也就罢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句
是他曾读诗时心有所感,并固执的把它解释为情非得已的离别的这句诗。
“素英,夜色深了,东西既然已经送了,就让琇姐儿回去休息吧。”
正在此时,宋素英的背后响起了陈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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