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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C22.
    次日礼拜天。

    栗清圆定了闹钟,一早就起来梳洗化妆。她今天约了从前院系里一个师兄谈个私活校译稿,栗清圆本科那会儿师兄就经常给她纤活。知根知底的战友,师兄有时候中间其实就赚个差价,要得急,他能信任的就几个。

    这回的是个国内故去名作家的遗作。时隔将近二十年,大师女儿才愿意拾掇出来面世的。英文翻译作者是师兄的恩师,老师要两个校正译稿的助手,一男一女,师兄便推荐了清圆。

    卢老师是看过向宗翻译的几部名著及诗歌的,向老师的甥女,自然信得过。

    栗清圆穿一身日常的白恤衫黑色直筒牛仔裤,还没出门呢,外面就罩了件水蓝色的防晒衬衫外套。

    父女俩同桌吃早饭的时候,栗朝安见圆圆老是转右边胳膊,便问她,“怎么了,扭到了”

    栗清圆剥着水煮蛋,摇摇头,“没事,大概夜里睡觉枕到了。”她没告诉爸爸,她右边胳膊上青了好大一块,被人给捏的。

    还有脚底一处小伤口。

    昨天她从冯家那栋小红楼公馆出来,一起回到孔家,栗清圆才告诉好友,她手脚都受伤了。

    孔颖没来得及意淫什么,清圆便把小舅与汪春申之前交友的事告诉了她。孔颖不太懂书画艺术这行,但是清圆舅舅她是知道的。那么个和光同尘的知识分子,待清圆自不必说,连带着孔颖也受过向舅的照拂。这么多年,孔颖始终记得向舅去世那会儿,向女士和清圆哭成个泪人。

    “你是说,你上楼去是问冯镜衡你舅舅的事的”

    “是确定禹畴街里住的是不是汪春申。”清圆答。

    孔颖嗯一声,“然后呢”

    “小舅当年给汪去过很多信,我只想问问汪,还记不记得舅舅。明明当年,舅舅当他挚友,可是那么多年,他都没再联络过舅舅。”

    孔颖脑子里一时爆炸般的各种念头,但事关清圆舅舅,她知道清圆多珍贵小舅,舅父也是父。死者为大,孔颖也一时没了别的调侃心情。

    直到清圆要从这里回去了,她告诉孔颖,明天她或许真的要把七七接走了。她给七七买的猫粮和物件,到时候一并拿走。

    孔颖点头,讲实在的,她这里也确实养不下这好几只猫了,楼上几个租户也有不喜欢这么多猫气味的。“难得,你肯同意冯镜衡的建议。”

    栗清圆手里惯惯七七,实情,她跟叶公好龙般地喜欢猫一样,并不多擅长养,也一直没有真正的空间让她自己实操。

    所以,她在好友面前并不掩饰她的爱憎分明。“其实我挺佩服他想到就要做到的个性的。”

    “谁”

    “冯镜衡。”这是栗清圆头一回很由衷地称呼这个名字。

    孔颖一副磕到了的表情。随即点点头,“嗯,去那偌大的小红楼,总好比挤在我这里强。”

    栗清圆不置可否。再起身要走时,她告诉孔颖,“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见汪春

    申一次,我想替舅舅要回那些年寄而不回的信。”

    孔妈煮了绿豆百合汤,要清圆喝一碗再走。她收房租那会儿看到方医生送她们回来的,也听小颖说,这个方医生想追圆圆。这会儿,不见人影了。送到她们,车子就回头了。

    孔妈闲聊查点起来,孔颖端着沁凉的绿豆汤,笑话知难而退的人,也笑话男人有时候那点顾影自怜的可怕自尊心。就因为那冯镜衡目中无人的二世祖嘴脸,方医生好像连清圆都迁怒起来了。他觉得清圆肯跟那姓冯的上楼去,沉默就是容许,容许了,就不再是他们普男心目中的白月光了。

    栗清圆对于今天到底有没有被所谓的追求者而冷落到,甚至弃在这里,丝毫不上心。

    她说她自己有腿,有钱,她自己可以打车子回去。

    孔颖有时不得不佩服清圆的情绪稳定,就是说,平等地瞧不起你们任何人。

    明明就该这样,我又不是你们谁的所有物。我有权自主处理我的情绪和社交。

    栗清圆和师兄约在十点见面。

    他们一齐去卢老师家,路上栗清圆还买了束鲜切的百合,和一篮水果。

    卢老师和师母待客时怪清圆太客气了,栗清圆周到且谦虚的晚辈、学生口吻,师兄他常常登门,我是头一回,问候一下卢老师和师母是应该的。”

    师兄姓罗,卢师母亲切地喊他汉松。“汉松也是的,人家清圆买的时候,就该拦着的。哪能要你们孩子乱花什么钱。”

    罗汉松一面帮师母接茶盘那些,一面自证“清白”,“不要紧的。她是我们圈子里有名的二代目,该说不说,师母还是您面子大,我们和她处这么长时间了,没见她栗大小姐冲谁殷勤过。”

    栗清圆徒然被冠上二代目这个帽子,她觉得有点名不副实,起码跟有些人比起来。也顺着师兄的解围,自我调侃道“嗯,这倒是。”

    师母对清圆一见如故。拉着聊了好一阵子天。才由着他们师徒进里谈正经事。

    原本就预备着留学生在这吃中饭的。

    头一轮工作对接告一段落,罗汉松出来要给师母打下手,栗清圆在边上有点局外人的棘手,倒不是她不会干这些剥葱蒜的活,只是她天然地不太会主动示好社交。

    师母中午忙活了一桌子菜,汉松又是老卢的关门弟子,半个儿一般的熟稔。今儿个没外人,便要汉松把在来往的女朋友一道叫过来,说也给他们看看。

    师兄剥葱的手去挠眉心了,说她今天有别的事,改天吧。

    师母一听苗头不对,忙问,额是吵架了。

    师兄是栗清圆他们圈子里有名的好好先生,被师母盘问了好几回,连带着边上一直端着杯子局促喝茶的栗清圆也有点八卦的神色了。师兄才老大不情愿地说,有时候真的觉得单身挺好。你压根搞不清楚哪句话就得罪她了,就因为和搭档一起开车去接她的,没让她坐副驾,回去为这事整整冷战一周了。师兄委屈死了,搭档男的呀,一个大直男没想得到换

    位置给她,又不是师兄的错咯。

    师兄很是不懂了,“副驾女朋友坐,难不成国际公约了明明副驾最不安全的了。”

    师母连忙骂汉松,“这不是你的错,还是我们的错了”

    栗清圆一听都跟着笑了。

    师兄也想听听清圆的想法。栗清圆才不参与家务事的自觉,只发表同理心,“反正换我,我肯定也不舒服的。”

    “又不是女同事咯”师兄个大轴精,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

    师母发飙了,“男的女的有这么重要吗啊人家给你做女朋友,你都区分不出来起码的轻重,那还处什么对象啊。你当女朋友就只是比朋友多一个字这么简单的啊。把人家放在心上,放在你眼前,视线范围内,就这么个理,很难懂吗为什么要坐副驾,还不是想挨你近一点你那么多词汇法典都记得牢牢的,这点生活常识倒记不住了,啊”

    栗清圆在边上膜拜的程度,师母简直当代女性的嘴替。

    没一会儿,卢老师也听见了,男人护着同类的自觉,给弟子打圆场。嗯,叫过来一起吃饭,这顿饭就借给你摆拿和酒了。

    等着师兄女朋友过来的档口,师母又同汉松啰嗦了点人生经验,要汉松别一门心思扑在工作、学术上。上乘智慧的人从来不会有短板的。人生处事方方面面都要经营,恋爱、婚姻尤其。汉松他们这个圈子,遇到的女生,都到了一定年纪一定阅历,这样的女孩子挑拣伴侣,门当户对的能力到经济是起码,谁也别去帮顾谁,爱情同样是长贫难顾的。女人更大方面还是需要精神层面的笼罩、关心。好比,我们今天一起去点菜,女方说的随便,不是当真随便,而是期待着男方能剔除掉她忌口的、不喜欢的,然后替她作主地张罗起来。这种精神上的“自作主张”,是周到的取悦也是一种秘不可宣的主权。

    师兄作冥顽不宁的嘴硬,替男性发声道“那为什么你们不主动说呢,新时代的女性已经处处独立自主了,为什么还要搞这些婉约矜持呢”

    师母气得骂对牛弹琴,干脆人身攻击,嗯,你们有些男人啊,上了年纪还没对象是有原因的

    栗清圆始终是个合格倾听者,她兴致勃勃地听了场现挂小品。

    中午尝到了师母拿手的姜母鸭,也为了庆祝师兄和女友和好,栗清圆陪着师兄女朋友喝了杯蜜瓜味的啤酒,杯子见底的时候,她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微信名她先是没反应过来,配上对方发的内容

    已经请教过专业的养猫人士,买了如下清单。

    你看着补充。

    栗清圆愣了会儿,才把对方备注改成他的真名,冯镜衡。

    随即,给对方回到基础的我都买过了,猫猫换地方更不能断然换新猫粮。

    发出后,栗清圆又补了句孔颖说的。

    那头随即显示正在输入中,片刻,发来消息

    嗯。你在哪里

    栗清圆酒后有点上脸,脸颊红红地,她觉得光看这几

    个机械的字,都能脑补出发信人的傲慢口吻。

    她才想编辑,她今天有事谈。

    那头紧跟着闯进来一条去接你。

    栗清圆连忙拒绝不用了。我在忙。我下午没空。。

    一急,还多打了个句号。整个语境好像就变成了无语的拖沓。

    那头好像并没领会。先发了一串手机号码来,随即一截文字上回开车的老宋。你什么时候结束,给他打电话。

    栗清圆才想回复她不用人过来接,那头来了一句脚好点了么

    栗清圆编辑完毕的,不用了,又不得已地一一删掉了。

    她意识清醒地拒绝这样的一问一答。

    那头,没等到她的及时回复,没一会儿,电话直接来电了。尽管手机上显示是未知来电,但栗清圆很笃定,是冯镜衡的号码。

    她歉意起身,从餐厅走到院子里接的。

    那头有牙刷搅动杯子的动静,随后一阵流水声,冯镜衡解释道,他刚醒。昨晚被他老头子拉过去陪酒,醉得一塌糊涂。

    栗清圆站在院子里月季花丛边,一只骨朵将要绽放,花瓣沿上爬了只蚂蚁,她无聊着,小心翼翼把蚂蚁拈了下来,没回应他的日常轨迹。

    流水声停掉后,冯镜衡的声音随即由远至近,该是他拿到手上贴到耳边了,他问栗清圆,“你今天加班”

    不是。18”

    “私活”

    “嗯。”

    那头笑一声,“这么卖力,四十岁就能退休了吧。”

    栗清圆确实有这么想过。

    “那现在在干嘛,吃饭”

    “嗯。”

    “那去吃吧。嗳,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你干嘛的”

    栗清圆

    那头宿醉的人,脑子好像捡回来了,“哦。脚好点了吗”

    “嗯。”

    “你会开车吗”

    “什么”一直嗯战术的人,冷不丁地好像听到了句意料之外的,很是防备情绪的警惕。

    冯镜衡在那头笑一声,“干嘛,突然大声,耳朵给你喊坏了。我问你会不会开,车,子。”

    “我有驾照。”

    冯镜衡便回她,“你不想老宋去接你的话。他把车子开过去给你,你自己开”

    “不用了。我打车习惯了。”

    “那你几点过来,猫。”

    栗清圆无端生出些在轮渡上不敢坐车子的那种恐惧感。她在努力回忆,她昨天是真的答应过他或者,栗清圆这一刻再求他一次,你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汪春申

    栗清圆总觉得下一秒的冯镜衡会翻脸。

    “那个”

    “嗯”

    “我五点左右去孔颖家接猫。”

    “好。你结束后给我打电话。我争取三点之前结束今天手头的事。”

    “额”栗清圆张张嘴,她不是这个意思。

    那头大概拍板惯了,“你五点才忙完,我就有时间了。再醒几个小时酒。正好能去接你。”

    直到冯镜衡挂了电话,栗清圆抬抬头,看头顶上的毒日头,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感觉还有天崩地裂。

    而率先收线的冯镜衡,一时只把个手机笃地一声扔得远远的。

    接一杯直饮水,一饮而尽,得失心一半一半,多少不快就有多少笑意,“栗清圆,我让你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