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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和那个北陆人有关?我都听说了,你想拜他为师,可那个人没有答应。”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

    “这才是我的寂儿。”戈尔瑟摸着女孩细嫩的脸蛋,微微皱眉,“可他已经走了,父亲还能帮到你什么呢?”

    “我是来向您告别的。”

    “告别?”戈尔瑟并不吃惊,“你打算去找那个人?”

    “是。”

    “你已经长大了,想做什么事自己决定吧。”

    “我可能不会回来了。”格日乐犹豫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为什么?”

    “陆大哥如果答应了,我就要跟他走,不管去哪儿。”

    戈尔瑟明白了女儿的意思,那个人早晚要回北陆去的,自从陆冉真到寨子来,他多少听到些此人的事情。

    “你决定了?”

    “我不想后悔。”

    “你这么固执地想要跟去,有没有别的原因?”

    格日乐脸颊忽然红了,父亲从不过问她的婚事,这般猜测也不奇怪,毕竟她身边的异性极少,也不主动去亲近陌生人。

    而那个人送刀给她,又救了她的命,草原上的女人很仰慕英雄,年龄差距也就变得微不足道。

    “陆大哥只是把我当成小姑娘,才不会有那种心思。”格日乐呆愣了片刻急忙叫道。

    “我问的是你。”

    “我……”格日乐没想到自己竟然犹豫了,她心里从未有过这个念头,可能来不及想,从来没喜欢过一个人,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听人说会很想念,见不到就会心慌,恨不得一辈子都在一起。

    “你爱上他了。”戈尔瑟看着女儿绯红的脸颊,静静地说。

    “我没有!”格日乐像是害怕什么用力摇头,几乎是喊出声来。

    她站了起来,有点慌乱无措,没想到自己的反映竟会如此激烈。

    “若真的是这样,我不同意你去。”

    “阿爸……”格日乐想解释,话到嘴边只吐出这两个字。

    “他不会娶你的,可能今后都不会再见你。就算你跟去了也会被抛下,那个人心里装着事情,很多事情容不下其他人,他看中的也不会是权力、地位、美貌,虽然你是我的女儿,对他而言没有什么特别。”

    “我没有想过,也不敢想。”格日乐稍稍镇定下来,“陆大哥曾爱过一个女人,却亲手杀了她。”

    “草原上出色的武士多如牛毛,没必要执着于一个人,就算你想找一位北陆人做师傅,今后还会遇到很多。”

    “可陆大哥是不同的。他就像父亲般慈爱、又像卓叔儒雅风趣,也有时像大哥对我冷冰冰的,可我那么想了解他,听他说每一句话,就像桑叔小时候讲那些虫子,听起来新奇又有趣。”

    “你去找那个人,还是抱有别的目的,不是吗?”

    “但那不是爱慕,只是……”格日乐想着用词,“是仰慕,也是敬畏。我不想一直是这么被阿爸宠着、被人保护着的小姑娘,我想改变,换个师傅可以教会我出色的刀术但无法让我改变,陆大哥可以教会我更多的事情。”

    “让我看看你的刀。”戈尔瑟沉默了一会,忽然说。

    格日乐把皮革刀鞘解下来,双手托着递过去,戈尔瑟伸手握住刀柄,眉头跳了一跳。他是个爱刀之人,木架上那两柄断刀都是请一流的铁匠打造而成,他一抖手将刀拔出,面前的空气似乎都冻住了,拿在手里很轻像是柄木刀,可光滑的刃面显得刀刃更薄更锋利,火光打在上面没有任何光与影,他凝视着如痴如醉。

    “是一把杀人的刀。”戈尔瑟用小指刮着刀面,有细碎的沙落下来,格日乐急忙捻起来放到手心打量,听到父亲说,“那是血,不断的杀人来不及清洗血块会凝固住,他若不杀人绝不会碰这柄刀,所以也就不会注意到。”

    “我改变主意了。”戈尔瑟对女儿笑笑。

    “阿爸。”格日乐叫了一声,很是吃惊。

    “你可能没听说过川漭草原上的狼骑,源自一个古老的部落,人数不过几百,他们生活在雪山里。川漭草原上的头领们都想掌握这股力量,结果派去的人全都死了,据说女孩也可以骑乘,很小的时候就和狼的幼崽生活在一起,被送往很深的山中,没有人送水和饭,终日与狼为伴去捕猎,寻找水源。几年以后就可以回来,带着成年的狼回部落,几百年流传下来的风俗了,据说以前训练狼骑是为了对付巫医、巫母,那个部落上的人擅长射箭,狼的速度快的惊人,特别是在风雪里,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会被射杀。”

    “狼骑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很出色、无可挑剔,他们能活下来回到部落不知要吃多少苦,经历多少磨难,但这一切都值得。狼骑是川漭草原最伟大的民族,没有人敢侵犯。”戈尔瑟看着女儿的眼睛,“在雪山里生活那几年很多人死在了山里,为人父母送走孩子那天会在门前挂一把刀,每天数着日子等着儿女们回来,几年以后还是没有等到会用那柄刀结束自己的性命。”

    “我也要做一回这样的事,把自己的女儿送到狼的身边学它的本领,那个人要比狼可怕的多。阿爸舍不得但同意你去,川漭草原上的人崇敬狼骑,渴望变成狼骑,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

    “孩子,阿爸最放心的不下的就是你,你跟着那个人我多少还能放心,草原上早晚会起争斗,可能已经不远,你留下来未必是好事。”

    格日乐扑到父亲怀里,心里酸酸的想哭。

    戈尔瑟轻轻摸着她的头,“不是一直想到北陆看看吗?现在正是时候,就算你喜欢上了北陆某个人要嫁过去,阿爸也会牵着马把你送到海岸,我亏欠你母亲太多。”

    格日乐呜呜地哭起来,因为感动,还有不舍,她自小做什么哥哥们都不支持,唯独父亲会笑眯眯的赞同、鼓励,那个在旁人看来冷酷严肃的大部落首领对女儿只有疼爱、宽容,这个孤独的老人在拥抱她的时候,脸上才会有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满足。

    女孩哭了一会稍稍安静下来,聊起了小时候,父女二人有说有笑都是记忆犹新。

    话题忽然扯到了那幅画上,戈尔瑟面容一沉,沉默起来。格日乐怕他难过想要转移话题,却听到父亲说,“你娘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回北陆去看一眼,她嫁到河汐再也没有走出过寨子,除了那一次到了海牙镇。”

    “我听桑叔讲过,娘在岸堤上站了很久,最终也没有上船。”

    “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我得尽快赶到河犁去,怕与陆大哥错过。”

    戈尔瑟皱着眉头,“听说那个人护送巴桑一起离开的,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桑叔说他会去死水滩。”

    “人多反而节外生枝,把蒙塔叫上吧,这件事你也该告诉他一声。”

    格日乐点点头,心里正为此发愁,蒙塔一旦得知此事一定会固执地跟去,说服他不太容易。到底要不要讲,女孩到现在都在犹豫。

    “去吧,回去准备一下。”

    “阿爸,我会回来看您的,一定!”

    戈尔瑟笑了,望着她转身出门轻声呢喃,“这也是阿爸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