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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十余人沿着长街飞驰而过,按照叶逍凌的吩咐突围的事情已经交代下去,起初人们并不当真随着头领们会议的召开,消息已经传遍各处。只有重要的头领知道大体的计划,守城、巡夜的士兵重新燃起了斗志,心里虽然怕死但至少比等死要强得多,很多人心里都憋了一股劲。

    赶了一天路忙到深夜还没有歇息,星夙坐在马上既疲惫又兴奋,当晚和叶逍凌在密林野村谈了一夜,他完全相信可以脱困带着精锐到南陆去,他一直都想着回去,那里才是属于他的战场。

    “大哥,军师的计划你真的不太清楚吗?”鬼娃不免担心地说,会议上不少头领提出问题不能得到合理的解答,出城要面临的事情有很多,而叶逍凌对此只字也不提。

    “你觉得他冒死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鬼娃摇摇头,“我不知道,军师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我们这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起初我也很怀疑,促膝长谈了一夜,他这个人若不主动敞开心扉永远也别想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我信任他,除了这样做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不要说鬼娃心里不安,众人其实都是一样,将要踏上一条毫无所知的征程,很少有人能开心起来,更多的情绪都是被烦躁和不安占据。

    “大哥,军师为什么要救那个女人?”鬼娃忍不住好奇。

    星夙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看那个女人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过面的女人中比她漂亮、妩媚的有几个,可他都没有看一眼。”

    “难道他们认识?”

    “我想不会,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个女人现在就在军师房中,都是兄弟们的主意我也就……”

    “什么?”

    鬼娃看出了大哥脸上的怒气,嘟嘟囔囔的,“都怪乱石岗的人,误解了大哥的意思,还以为……”

    “算了。”星夙挥挥手,“那个女人应该被送走了。”

    “为什么?”

    “他不是个贪色的人,满脑子装的也不是这些,何况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星夙没来由地说了句,“可能他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

    “谁?”

    “多嘴。”星夙一笑,“我只是这么觉得,谁知道呢。”

    “和大哥一样吗?”

    星夙怔了一下,低语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月下凉亭,白面文士仰望群星背靠着长椅。四下静谧,偶尔会有一两声鸟叫,他坐在那里近半个时辰了,护卫们偶尔会好奇地瞥上一眼不敢出声惊扰。

    星夙沿着木桥而来,夜已四更,今晚恐怕很多人都睡不着觉,明日就是出城的日子,至于选在什么时候还要听从此人的指示。

    “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星夙走近了说道。

    “事关生死,就怕有意外发生。”

    “在担心什么?”

    “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有些乱,记得你说过——吕离是你的老师?”

    “是。”星夙把长枪立在椅背上,坐下来和他并肩,“他一直是我敬仰的人,说真的我从未当他是敌人。”

    “可是他要杀你。”叶逍凌一针见血地说。

    “老师也是身不由己,他这个人总想过平静的日子,最好一辈子都无仗可打。”

    “那他这个武殿指挥使当的也太自在了。”

    星夙也跟着笑,“我想他打过很多的仗吧,可能是厌倦了。明天什么时候出城?粮食最多能备三日所需能一路撑下去吗?”

    “吕离故意留西门一个缺口就是等我们出城,正面与晋军交锋势必大败,他困而不攻等待了这么久,一来是想观望拖延北进瀛国的时间,二来是顾及这城中几十万的百姓。”

    叶逍凌思索片刻继续道:“三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走到那个地方。”

    “你指的是哪里?”

    “带着千人行路,食水所需都是极大的,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容身之地难上加难,在来南晋之前我就在做准备了。”

    星夙知道此人的谨慎,计划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差错,他办事如此小心才会这般守口如瓶。

    “你信我的话就不要多问,隔墙有耳,师傅曾说过权谋者密而奇谋,险境还生要靠巧计秘密最好烂在肚里。”叶逍凌苦笑着摇头,“师傅颇富谋略年轻时却不得志,如此行事很难得到信赖吧。”

    “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活命,说是去找路不过是给予一线希望,就算突围出去到了北楚又该怎么办呢?”

    “可见到你听了那番话之后,我就发誓决不能死在这里,有些事还没有做那片草原在等我回去。”星夙眼睛极亮仿佛映着灯火,“我时常梦到那个地方,时隔多年才发现一山一水都刻在脑中想忘都忘不掉。”

    “我也正想去看看呢。”叶逍凌望着天,默默出神,“师傅曾想过留在南陆再也不会回去,我很想知道值得留恋的究竟是什么。”

    脚步声。

    星夙警惕地回头,女人走上了木桥手里托着一个托盘,步调轻缓。凉亭旁种着两株绿柳在风中晃荡,幽莲从窗口看去两人的背影几乎被树荫遮挡住,月色浓重旁边也没有灯火能看到的只有湖水反射出的粼粼波光。

    借着月色,幽莲轻声走近猛地停住,叶逍凌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陌生男人,虽然看不清此人的样貌,不过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人似有警惕地目光。

    “你怎么来了?”叶逍凌话里带着小小的吃惊。

    “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所以想送些水果……”

    “怎么,决定留下来了?”

    “是。”幽莲点点头,沉默了一会,“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两位谈事。”

    “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叶逍凌望着女人的背影跟了一句,“之前住在这里的人都被杀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幽莲在木桥上脚步顿住,没有作声加快步子很快远去。

    绿柳上的一支夜鸟扑扇着翅膀飞离了枝杈停在湖面上饮水,耳畔除了风声一切都静静的,两人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享受这儿难得的宁静。

    “你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很是惊喜。”

    “相貌有几分像,看到她的时候突然就想到那个女人。”

    “心上人吗?”

    “算是吧。”叶逍凌笑了笑说,“叶家在千叶城可是最大的家族,祖辈是个毫不起眼的旁支后来搬到了城中,父亲卖着老脸想靠着祖辈那点关系混迹发点小财一次次遭到奚落和冷眼,很小的时候我就想争一口气,所以我就刻苦读书将来能当上大官。”

    “香玉是个大家闺秀,十五岁那年我在书院念书偶然间遇到的,她是叶家的千金,人们总是说取个姓氏相同的女人不吉利,何况像我这样一位穷书生,可她心里还是有我的甚至甘愿受穷一起私奔,因此得罪了叶家落得家破人亡,逃亡了几年若不是有幸遇到师傅早就死了。”

    “后来呢,你再也没有回去过吗?”

    “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叶逍凌面无表情地说,“听说她已经嫁人了,大家族都爱脸面即便是亲生女儿又怎么样呢,我一直以为都忘掉了,自当见到那个女人却发现自己错了。”

    “我也一直放不下一个人。”星夙幽幽地说。

    “如你这般孤傲的人,我倒是好奇能看上的女子会是如何。”

    “你不要笑我了,初来南晋的时候没有人看得起我的,除了阿凝。”

    叶逍凌很少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悲伤,可他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在笑,“她很会弹琴,总吵着一起去钓虾可连鱼竿都不会用,偷溜进人家里摘果子的时候她负责放风,总是走神我好几次被逮着只好落荒而逃,那时候我们都很穷的,当我有钱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一直想找到她的下落,可突然不想再找了。”

    “以你现在身份是不适合相见,那就留到以后吧。”叶逍凌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比听到她已经嫁人要好得多吧,此去南陆生死未卜有些事就暂且搁下。”

    “我搬过去和你住,叫两个人时刻注意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不要伤害她也不要惊动她。”

    星夙神色微微一变,“你觉得她可疑?”

    “她对我说的或许只是一个编造的故事,叫我轻信一个女人的话不太容易。我也同样编造了一个故事试探她的反映,没发现不对的地方这个关头还是小心为好。”

    “若是觉得她有危险,为什么让她留下来?”

    “可能是出于私念。”叶逍凌笑笑,“我太提防人了,也许真的误会她了。”

    “你的心思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深受师傅的影响,世间险恶,所见所闻耳濡目染。”

    星夙再次打量这个年轻人,有时觉得他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而言谈举行却像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猜猜我多大年纪?”

    “二十出头。”星夙几乎脱口而出。

    “外表是副最好的面具啊,我今年三十一岁了。”

    星夙惊得目瞪口呆,见过他的人没人会相信这个年纪,岁月似乎在脸上看不到任何痕迹。而他的深沉、机智又全然不该是一个初入世道的年轻人该有的。

    “陪我出去走走吧,过不久天就要亮了。”叶逍凌说着站起身来,走上木桥途中回头扫了小屋一眼,窗边一个纤细的影子伫立着,久久未动。

    “对护卫有什么要吩咐的吗?”星夙跟上几步低声说。

    叶逍凌摇了摇头,“今夜可真是漫长,后几晚会更难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