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追踪你的不止我们一队人，你的人头如此值钱哪个人不会动心呢？”黑胡子男人用力挥手，弟兄们挥刀冲杀上来。

    鬼娃扑上，雪亮的弯刀左劈右砍，擦身而过的两人只过了一个回合便被一刀封喉。鲜血溅湿了一旁的窗纸，泼墨一般，像是开出的红色花朵。

    星夙直奔对方头目而来，鬼娃迅捷的身手把侧面试图偷袭的一人逼退，翻转身子一刀砍中了跳起下斩的一名汉子，力道之大把对手的兵刃应声折断，而后劈入胸口。

    枪锋刺出激起一股风浪，黑胡子男人第一反应就是奋力闪躲，可还是太晚了心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口中喷出大口的血沫。枪锋刺入身体而后大力拉回，他撑住刀跪在地上，血水泉涌一般流了一地。

    “你明明知道打不赢我的，为什么还要追来？”星夙看着他，面无表情。

    “杀了你很多人就会知道我了，做响马的不是每个人都为了钱。”黑胡子男人笑起来，“我很羡慕你啊，就算是死了也会有人记住你的名字。”

    星夙摇头，似乎是对此感到惋惜，这个人是条好汉，若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碰面或许可以成为朋友的。

    “你说的对，做响马的不是每个人都为了钱……”星夙看着对方倒了下去，低叹一声。

    其余几人先后被鬼娃砍杀，两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奔马声从长街一侧传来，黑暗中亮起了无数火把。

    “大哥，官兵来了！”鬼娃有点慌乱，他们现在出去恐怕会和官兵正面相遇，若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把客栈烧了。会有人来救火的，惊动了城中百姓势必会引发混乱，我们趁机杀出去！”

    夜已四更，风势有些小了，雪一刻也未停，夜色映雪，长巷显得一片迷蒙。

    两人匆匆地穿进巷子，鬼娃警惕地看着身后，一番拼杀总算甩掉了追兵。他很少会感觉到这般疲惫，迈出一步都觉得双腿抽痛。

    “大哥……”

    星夙猛地停下身，鬼娃忍不住叫了一声，四下极静，断然不会有什么人跟来。

    星夙抬头看着四周，雪地上清晰可见的脚印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人不久前刚经过这里，深夜至此还是一个人，不免有些蹊跷了。

    鬼娃按住弯刀，凝神屏息等待着变故的发生。

    头顶忽然响起了风声，星夙来不及抬头跟进一枪，枪锋刺破了物体却没有阻挡它的下落。山墙外侧跟着跃下四个人影，巷子的拐角走出一个人来，低低地冷笑。

    扑落下来的原来是一张网，星夙明白过来已经迟了，他全身都被罩在里面，握枪的手臂被死死勒紧，再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

    鬼娃想都没想扑杀上前，脚下被什么绊住了摔在地上。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个人，容不得他站起身一脚踩住了后背，另一人劈手夺下了兵刃。

    “正面交手，我们再多十个人也未必能打赢你。”低笑着的那个人尖嘴猴腮，神色颇为得意，“做事光靠蛮力是办不成的，杀人也是一样。”

    “你是谁？”星夙虽被束住了手脚，神色倒也不慌。

    “和你的名头相比我实在不值一提，你只须知道是黑水河的人杀你就够了。”

    “仅凭一张网就想杀我？”

    “那我就先杀你的那位兄弟好了，你说我先砍下他的左手还是右手呢？”

    鬼娃大喊着奋力挣扎，整个脸都被压在雪里。他平生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双目怒瞪着。

    “你就这么确信能杀我吗？”星夙低笑一声忽然动了，左袖里滑出一柄短刀，缠住手臂的丝网被割开了一条大缝，他瞬时钻了出来一枪跟着刺出，对面的男人来不及做出反应，枪刃已经停在了面前。

    “把我的兄弟放了。”

    “快放人……放人啊！”尖嘴猴腮的男人生怕手下的弟兄动作慢了自己的性命不保，颤声大喊道。

    鬼娃爬起身来，一刀砍翻了面前的汉子，自身难保其余众人再不顾及头领的死活，掉头逃走。

    鬼娃急追上去砍杀了一人，还想再追，从不远处的角落里射出一支羽箭，他听到震鸣声已经迟了，飞快地转头。

    羽箭正中星夙的右胸，他身体歪了歪用枪撑住地，角落里埋伏的弓箭手慌张地逃走了。鬼娃飞奔过来，一脸焦急。

    星夙脸上很快落满了汗，他似乎不知伤痛把箭硬拔出来，洒在地上的血红里透着一股墨绿色。

    “这箭上有毒……”鬼娃彻底慌了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城中的官兵正在搜捕他们，前方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埋伏。

    “想不到我要死在这里，是天意吗？”星夙自嘲地笑了一下，喘着粗气说。

    “大哥，你不会死的！我带你去看郎中，这点小伤根本……”他的话音卡在喉咙里，大片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他想询问大哥该怎么办？一愣神的功夫才发现，星夙已经昏过去了。鬼娃把他背着背上，迎着风雪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一家很小的院落，屋中亮着烛火，鬼娃不安地来回踱着步。那夜他闯进一户人家，不由分说杀了住在这里的一对中年夫妇。把大哥放到床上，他想出去抓药又放心不下，据说官兵正在四下搜查，昨夜巷子周围的几户人家都被搜查过了。

    星夙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鬼娃清楚必须要找个郎中来，最紧急的是这个地方不能再住下去。既不安全也无处藏身，可该去哪里好呢？

    他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露出喜色，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偌大的府院静悄悄的，天色已晚下人大都睡下了。星婉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里有些乱，近来城中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最近总能听到门口阵阵的跑马声，心里不由得就会浮现出那个骑着高头大马遮面的男人。

    星婉玉穿好衣服，坐起身来，低低地叹了口气。点了一支蜡烛，她走到窗边向外打量，雪还在下，满树银花。

    门猛地开了，夜晚的风又冷又疾，她想可能是门栓没有扣好，小步走过去关门。

    一道刀光猛地劈落，女孩吓得脚下一滑跌在地上。嘴巴被人堵住了，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来者并没有想杀害她，长刀收在一侧，急速扫视着屋内四周。

    星婉玉回过神来，认出了他，眼睛不由得一亮。那个蒙面男人送她回临冬的时候，这个人跟在一侧，同样遮面，不过她记住了那道显眼的刀疤。

    鬼娃看到女孩竟然不怕他，愣了一下，此人虽然不清楚和大哥是什么关系，不过至少看得出对他而言是个极其重要的人。

    “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若是送了手，你可不要叫出声来？”鬼娃像是在对一个孩子说话，声音低柔。

    女孩点了点头，竟然对他笑了笑，他犹豫着放开了，抓了抓脑袋。

    “你是不是……那个……”星婉玉情绪激动，还容不得对方开口便率先追问道。

    女孩记得他，鬼娃暗暗松了口气，还想着该怎么讲明他的来意，又不能动粗实在是件头痛的事情。

    “我大哥受伤了，官兵都在抓他，我想……”

    “他受伤了？伤得重不重？”星婉玉急声问。

    “中了箭伤，箭上有毒，我大哥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再不救治他会死的！”鬼娃忽然跪下不住地磕头，“妹子，求求你救救我大哥吧，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连累你，可我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女孩急忙扶他起来，“他现在人在哪儿？”

    “我带你去。”

    “我出去会被家里人发现的，你把他带到我房里来。我阿爹是临冬的老将军，官兵不会找到这里的。郎中我会想办法请到，你快去吧。”

    鬼娃叩了个头快步出门去了，星婉玉望着飞雪，心绪极为复杂。窝藏钦犯可是杀头的罪名，她的任意妄为可能会连累家人，可她没有犹豫太久就做出了决定。

    她越发的感觉到自己是爱上他了，为他做一切事也都甘愿。

    爆发夜战的长巷，一位束甲的高个男子凝视着围墙两侧凝固成冰的血迹，抖了抖身上的积雪。随从快步走上前来，身后跟着一个瘦削的老头。

    “可查明了死者的身份？”

    “报大人，这几人是黑水河一带有名的响马头目，和广运客栈里死的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两支响马小队冒险混入城来，接连都被杀了……”男人沉思片刻，又道，“还有其他发现没有？”

    “大人，在积雪上找到了一支箭，箭头涂了毒药。”

    瘦削老头上前行了个礼，接着话尾说：“这两队人马应该是被同一个人所杀，对方有一名同伴，一个用刀一个使枪。死者无一人身上有箭伤，皆被铁器所杀，而箭头上沾染着血迹料想是这两个人里的其中一位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