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三章
    第二日下午,天开始阴了,轻柔的春风也微微有些转冷。

    书堂里星吉探着头向着窗外张望,教书的老先生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圣贤大道,说的吐沫横飞,不时轻抚着额下的长须。

    书堂里只有三位学生,老先生是临冬城有名的大儒,教学十分严厉,就连调皮捣蛋的星婉玉都很怕他。

    星吉感觉有人在拉他的袖子,一转头就看到妹妹那双大眼睛。

    “二哥,听二娘说你也要学剑,教剑的师傅什么时候来呀?”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星吉太了解妹妹了,心里准打着什么歪主意呢,不等她挑明就先表明了立场,“你可别跟着瞎凑热闹,刀剑不是你们女孩子随便玩的。”

    “我为什么不能玩?”被一语道破,星婉玉不服气地回嘴。

    “你力气太小,握不住。”

    “谁说的?没有试过怎么知道。”

    “你们交头接耳在做什么?”讲台上传来一声大喝,星吉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端正身子看向讲台。

    星婉玉本来对读书就不感兴趣,在老先生不注意的时候匆匆地比了个鬼脸。

    “雁自南回人自悲,无泪何须酒来催。悲欢自古难诉恨,一杯茶冷人独醉。”老先生拿起桌上的页纸,细细品读一边念诵一边满意地点头,“让你们每人写一篇伤怀的诗赋,大公子是用心了。虽然词句里满是儿女情长,不如国之大义来的深刻,不过也算是一篇佳作,可题甲等。”

    老先生又拿起第二张页纸,只看了一眼双目就怒瞪起来,握纸的手不住地发抖,最终胸膛的怒火变成了一声大喝:“这、这……这还有半点师道礼敬吗?传出去岂不坏了我的名声!三小姐机敏聪慧,只是好玩成性,老夫愧对老爷夫人,再教下去只怕误了小姐的前程,告辞了!”

    说着把页纸狠狠一甩,转身出了门。星吉迫不及待跑上前去捡,想去看看妹妹到底写了什么,能把这个好脾气的老头子气成这样。

    星婉玉耷拉着脸向大哥求救:“准去我娘那里告状了,我怎么办?”

    星拓也是一脸不解:“玉儿,你到底写了什么啊?”

    话刚出口,就听到一旁星吉的笑声,笑的前仰后合。

    “书堂老腐儒,一把山羊胡。整日无喜怒,活像一禽畜。”

    “这……这谁教你写的?”星拓一听就知道,就妹妹那水平骂人没这么生动。

    星婉玉低着头,“我叫一个下人帮我写的,我就告诉他那老头长的什么样,很讨厌他想气他一下……”

    “这次你完了。”星吉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

    “啊?有这么严重?这到底写的什么,我一直没看懂。”

    两人瞠目,妹妹刚满十一岁,词句里的比喻本来就知之甚少,何况她除了玩闹哪有一天认真读过书。

    “这首打油诗骂老先生是驴、是马,尊师重道自古是师生间的美德,你骂的这么难听他能不生气吗?”星拓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虽然母亲很宠她,不过真要是发起火来会把她关在屋里,这种惩罚对于星婉玉来说比挨一顿打骂都要痛苦。

    “那我该怎么办?”

    星拓思量着说:“去向老先生、三娘认个错去,你还小他们不会太过计较的。”

    “来了,来了!”星吉朝窗外瞟了一眼,看到一个穿着武行衣着的年轻男子,手上握一把铁剑,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端正,步伐沉稳,母亲正在旁边跟他说着什么。

    “教剑的师傅来了,我先告辞了。”星吉说完欢喜地跑出门去。

    星拓还想再叮嘱几句,教妹妹认错的时候话该怎么说,没想到她比星吉还兴奋,一溜烟地跟了出去,嘴里还直喊:“二哥,等等我。”

    对于妹妹的种种表现,星拓唯一能做的就是长叹口气,静静座回到椅子上,开始温习明日的功课。

    一处大花园的宽敞过道成了星吉的习武场,教剑的师傅名叫彭逍,为人温和一点也不严肃,星吉对他第一印象很好。

    当分到手里一把木剑的时候,星吉有点不满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年轻师傅手里的兵器,“我这个太轻了,是小孩玩的玩意,我今年都十四了。”

    彭逍站在他对面,轻声笑笑:“十四岁不也是个孩子吗?刚开始练习只是教你一些简单的动作要领,一步步来,时候到了我自然会给你。”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这要看个人的修为,你要是勤奋、上进用不了一个月。不过你没有任何基础,学剑就得慢慢来,急不得。”

    星吉只好认命,不过他还是很激动,自小就听父亲讲上阵打仗,每每听得是热血沸腾。还常从下人口中听到江湖,总之就是什么剑客、大侠,一身正气,拔剑生死那种豪迈、潇洒他自小就向往,只是一直被母亲打压着。

    “那我们开始吧,先教我什么?”

    看到一脸兴奋的学生,彭逍也很有干劲,手头也换上了一把木剑冲他点点头,“那就先从刺剑开始。”

    书堂中,老先生握着一卷书朗声诵读着一篇古赋,一边念诵一边会对逐句重点做出详解。星拓奋笔疾书在做着笔记,而妹妹把书本展开立在桌上,把脸藏在后面正在玩一只布偶。

    诵读声停了,老先生看向星拓问道:“二公子出去上茅厕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我去看看!”星婉玉昨晚被母亲臭骂了一顿,心里还是老想着出去玩,奈何母亲托先生要把她看紧了,有这么个好机会她自然积极了。

    “劳烦大公子去找一下,小姐今后要好好用功读书,不准在课上玩布偶!”

    一声低喝吓得星婉玉一哆嗦,手里的布偶掉在地上,她苦着小脸不吭声了,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原来把戏早被看穿了。

    星拓出门直奔茅厕,里面没人,他只好问路过的下人,一听才知道弟弟在花园和年轻师傅学剑呢。

    星拓只好去花园找人,远远就看到星吉手握着木剑在反复练习刺剑,年轻男人就在旁边指导他,不时改正他手肘的姿势。

    看到大哥来了,星吉表现的满不在乎,依旧忘我地练习。

    “这位是……”彭逍看星拓绷着脸,来者不善。

    “彭师傅不用在意,这是我大哥。”星吉停下来擦汗,“对了,大哥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老先生看人一直没回去,让我来找你。”

    “就说我病了。”

    “二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她逮着你想想后果吧。”星拓说着又看向彭逍,“彭师傅教剑是在下午,你心意是好的可这样做会误了我弟弟的前程,还请你自觉。”

    话音刚落,星吉就急忙解释起来,“大哥,是我叫彭师傅来的,你别怪他。我听你的跟你回去,彭师傅那我们下午不见不散。”

    彭逍笑着挥挥手,却不急着回他的住所。

    他转头看向身后面的山墙,提高了音调:“你要是也想学剑,不必躲在树影里。”

    没有回音,他沉默了片刻又道:“昨天下午你就躲在树后面偷看,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这样做,不过看你专注的样子应该对习武很感兴趣吧。”

    山墙边的柏树后闪出一个人影,是个孩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彭逍对这个沉默的少年产生了兴趣,朝前走了几步,“站那么高摔下来会很痛的,你先下来,要是真想学剑我可以教你。”

    “我没兴趣。”少年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冷漠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彭逍在心里笑了一下,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孩子,总喜欢把自己包裹起来不愿被人看穿,冷漠只是他自我保护的手段而已。彭逍闯荡江湖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不觉得吃惊,自然也不像星家人那样把他当做异类。

    “既然没兴趣那就算了,那你一直躲在树后面做什么?”

    “我没有……”星夙想辩解,却不知该解释什么才好。

    “你不是晋国人吧,你的眼睛是灰色的,更像是南陆人。”

    星夙匆匆别过头去,默不作声。

    对于面前这个陌生人,星夙感觉并不是那么厌恶,他看人的眼神很温和,笑容也很亲切。自当看见他教星吉练剑心里头就有股冲动,也想去试一试,可如今的处境身无分文,连一日三餐都是由人提供,他只能扼杀掉心里的渴望,更不愿为此去求父亲。

    “你体格很壮实,手臂也长,适合用长兵器。”彭逍自言自语地说,“我看枪对你最为合适。”

    像是受到了某种肯定,星夙转过头犹豫地看着他,“我也能习武吗?”

    “只好你喜欢为什么不能。何况在晋国想要出人头地,参军是条很好的出路,上阵拼杀没有点本事怎么行。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将来不会还指望爹妈养你一辈子吧?”

    “我只是……暂住在这里。”星夙仍不愿承认父子之间的关系,想了想说,“有一天我会离开的。”

    “那这样不是很好吗?”彭逍并不追问他的身世,随口说道,“手中的枪将会是你以后的伙伴,它会陪着你承受荣辱甚至生死。所有人都离开你了,还有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