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叫每一次”
蒲子铭发现她有时候真是不讲道理,他无奈地看着她翻身跨坐在身上,还用手按着他不许他起来。
哪里有人是这种哄法不按着她的心意来就不让人走,什么霸王条款。
她刚洗过的长发垂在他的锁骨上方,挠得人有点痒。
蒲子铭被她气笑了。
其实他只需要轻轻一挣,就可以反客为主,不过是怕力气太过,弄疼她。
他的笑落在戚彤雯眼里是另一层意思,戚彤雯以为他在嘲笑她,她的手捏在他下巴上,语气凶狠,眼睛里却有水雾“那你还要我怎么办”
“蒲子铭,你有完没完了,哄也哄了,你真的要和我分开吗”
她不管不顾地说了这句话,实则情绪也压抑到极点,说完,戚彤雯开始后悔,可她并不想太狼狈,所以强忍着泪光逼自己直视蒲子铭的眼睛。
也许她应该给他们彼此更多的时间冷静,但她实在忍不了这场无声的折磨了,索性干脆点,来个了断。什么结果她也认了。
“你要和我分开吗”戚彤雯再问一遍“蒲子铭,你真的,要和我分开吗”
分开这两个字对他们来说都很沉重,尤其他们之前才触碰这个禁忌话题,两个人的状态都还很脆弱,远远没到能够把这件事摊开来讲的时候。
所以这句话一出,气氛就变得沉重了。
蒲子铭喉结上下滑动,他在措辞语言,当他听她说出“分开”两个字时,心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受到刺痛。
“明明想分开的是你。”蒲子铭垂眼,不看她“戚彤雯,你是这个世上最强词夺理的人。”
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所以这次戚彤雯抓着他的领口亲上去的时候,他没有再推开她。
他早就感受到她灼热的肌肤,带着新鲜的水蒸汽,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大片春光。
作为一个生理状态正常的男人,他显然不太能忍。
他本来以为他现在并没有兴趣做这种事,但他的身体更诚实一点。
“对不起,我错了。”
当他翻身,按住她的手,两个人的上下位置瞬间颠倒,蒲子铭听见她向自己道歉。
他闭上眼睛,吻上她。
既然一切都不能再用道理交谈,就用情绪来补偿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吵架以后的情爱似乎更刺激。
戚彤雯和蒲子铭都这么认为,但大家心照不宣。
后半夜。
戚彤雯发现蒲子铭总有玩她头发的坏毛病,时不时地就捋一捋,像摸赛恩斯一样。
戚彤雯不满地抓着发尾把她的一头秀发从蒲子铭的“魔爪”中拔出来,言简意赅“别摸,会秃。”
蒲子铭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和赛恩斯闹完脾气的样子神似,情绪也平和许多。
戚彤雯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听见他比平时激烈些的
心跳,他的呼吸声在她头顶,他们抱着彼此的时候,似乎忘记了一切争吵。
他们是那样舍不得对方,那样地被对方的情绪影响,戚彤雯知道他们之间仍然有一些问题,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不是所有的问题都需要答案,他们只要确定,他们都不想分开。
“雯雯,我真的很难过。”蒲子铭像是认命一般长叹一口气“当我听到你说,你想要和我分开。”
可他确实意志软弱,只需戚彤雯对他笑一笑或者一个吻,他就失去了原则。他本来想晾她一晾,好叫她知道这件事对他的严重程度,却只是折磨自己。
“我虽然气你,气狠了也想,既然你能放弃我,为什么我不能放弃你”
戚彤雯的心有针扎般的刺痛。她明白蒲子铭的骄傲,他爱她,也要她对等的爱,他不容许自己成为卑微的下位者。
“我懂的。”戚彤雯低声说“如果你做了这样的决定,也是我自作自受。”换位思考,她会比蒲子铭反应得更激烈
对方都想离婚了,她难道还要纠缠吗
这个念头谈不上对或者错,但是对于深爱对方又有自己的骄傲的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但我做不到。”蒲子铭竟坦言“我想我真是疯了,哪怕你要放弃我,我也要继续纠缠下去。”他说出这番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半分过往的体面也没有了。
大家刚才睡都睡过了,冷战自然也到此为止,蒲子铭自认不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男人,在他认为一件事翻篇的时候,他就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蒲子铭也开始学起自欺欺人“你和马向雪说的那些话,我就当一个字都没听过,你知道我的人品,我不会心怀芥蒂。”
他不想追究了,无论戚彤雯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产生这样的念头,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他都不再细想了。
戚彤雯从没想过能从蒲子铭的口中听到这些话,他从学生时代就是那样骄傲一个人,他一贯宁可面对痛苦的现实,也不要沉浸于虚幻的美梦中,他是那种会把自己伤口上的腐肉撕掉的人,现在却容许一道伤在心口幽居。
他愿意去打破原则,自我消化。
但是戚彤雯不愿意,她不想他的心口永远长着一块腐肉。
这世上纵然是亲近如同床共枕的夫妻,也不能够感同身受,完全理解彼此,但是戚彤雯愿意剖析自己,她不想看到蒲子铭这样卑微。
明明他们相爱。
“不,我想说。”戚彤雯抓住他的手,“我本来也以为这些话不用说,我们相处这么多年,即使现在出了一些误会,但时间会解决一切”
蒲子铭的身体紧绷起来,他不知道戚彤雯会说什么,如果她详细地叙述她为何会产生离婚的念头,那对他来说像凌迟。
他承认他想逃避这件事。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蒲子铭最终还是问“或者,你希望我改变哪一点”
戚彤雯摇头“你没有哪里需要改变,我只想告诉你,我们不同的视角,我不觉得我有错,也不觉得你有错”
“那就不必说。”蒲子铭闭了闭眼“我都明白。”
“但是你在难过。”戚彤雯说“其实剖析自我让我觉得痛苦,可我仍然觉得有必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蒲子铭还想坚持。
直到戚彤雯说“你也有一天会逃避吗”
蒲子铭是不知道聊完的结果到底时好时坏,他们好不容易达成一致,万一再聊坏了怎么办
蒲子铭稍微做了一下心理准备,开始听戚彤雯讲。
“我有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我确认我是爱你的,可我一直觉得人生中不只有爱情,我爱你,但也不耽误我在事业上积极进取”戚彤雯一边思考一边说,她不知道如何表达她的心情。
“所以你现在觉得这两者冲突了吗”蒲子铭听她说,也忍不住提问。
“那你保持情绪稳定。”戚彤雯先给自己找好“免死金牌”。
蒲子铭开始冷笑了“好。”
“我确实有一段时间觉得这两件事发生了冲突,我觉得我爱你,但我们并不适合”戚彤雯小心翼翼地试探“比如说我找一个有寒暑假的居家型男人,你找一个朝九晚五更照顾家里的女人,会更合适”
蒲子铭脸已经黑了“然后呢”他倒要听听他的老婆产生过多离谱的想法。
“那次赛恩斯生病,我们俩都不在家,一直到过了24小时之后才知道,最后也不是你或者我带它去医院,而是楼下的邻居我那会儿开始想,假如我们有了孩子之后呢小孩比猫要脆弱,有了孩子之后,我们会为此产生更多的从前没有想过的矛盾吗”
“所以,你因为一件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心里判了我死刑。”
戚彤雯愣了一下“也也不能这么说吧,只是合理预测。你看我们两个都这么忙,除非有一个人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但这是不可”
蒲子铭打断她“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戚彤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疯了”
他们学医之路数十载,怎么能放得下
“我清醒理智得很。”蒲子铭冷笑“倒是你宁愿相信我会在事业和家庭之中舍弃你,也不愿意相信我们会找到更好的办法。”
戚彤雯提醒他“你刚才保证我们全程心平气和地交流的。”
蒲子铭“好,你请继续说。”
戚彤雯的声音突然软下来“我害怕”
蒲子铭听到方才本来是有点生气的,看她这样又心软“害怕什么你也会害怕”
“当然。我怕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怨偶,互相指责对方为什么不对孩子更上心一点,我们的孩子也会埋怨父母不是称职的父母,两个人都缺席了她的成长”戚彤雯这次赶在蒲子铭之前开口“你别说不会,上次你非说是我忘了给赛恩斯加粮,我明明加了,是
它吃得太多”
蒲子铭真不记得这事,他并不觉得自己会用这种指责的语气和戚彤雯说话,他决定为那个自己辩解“也许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表示一下,下次我们谁看到的时候就记得加粮加水。”
“你在埋怨我,只是你不知道。”戚彤雯笃定道“你知道有了小孩之后,这样的事会更多,所以我害怕这看上去只是一个小事,可是生活本来就是用琐碎堆起来的。”
“也许不只是这些人的精力始终是有限的,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们没有办法在家里见到对方,难得有一次在家中碰面,我竟然会感到陌生。有时候很累了,我只想睡觉,不想和你说话,甚至会产生不耐烦的心态,我知道你也是我不知道这样发展下去会怎么样”
在这样繁忙又机械的生活里,所有的感官都变钝了,人也麻木了。
“有时候,我觉得对你也不公平,我们两个人都照顾不了家庭,我们因为爱情在一起,但是爱情在人生的比重最终会随着年龄下降,到时候我们就会发现也许鞋子合脚更重要。”戚彤雯看着他,静静地说道“大概我是对自己不自信,我不能成为合格的妻子或者母亲,也无法承受你对我的失望。”
蒲子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其他的暂且不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你做合格的妻子或者母亲呢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也不觉得和别人在一起,生活会变得更轻松,我不是非结婚不可,戚彤雯,难道你是吗”
想了一会儿后,戚彤雯摇头“我也不是。”
“那我大概就是怕有一天,我们之间的感情会被消磨掉,怕再这样下去,我们最后并不能和平地分开”所以戚彤雯开始后退了。
因为爱情在一起,又因为不合适将当初的爱意消耗殆尽,最后不得已分开,真到了那一步,大家都会很崩溃的。
所以不如在预见结局的时候,就开始把感情往后撤。
“我不觉得我们不合适,如果我们真的不合适,就不会在一起那么多年。”蒲子铭说“人的状态不是一成不变的,合适也不是,人生不必苛求每时每刻都合适,我愿意为了你改变。”
蒲子铭在她惊诧的目光中,故作轻松地说“虽然我是说过,事业在人生中有无可取代的地位,但你更是。你应该问我,而不是胡思乱想。”
是了,戚彤雯亲耳听过他和他妈聊天,因此确认他和她一样不是儿女情长的人。
可感情是不可控的,所以原则一退再退。
戚彤雯还是摇头“我不需要你改变。”那太沉重,爱不该变得沉重。
“我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事业。”戚彤雯说。
“我知道,但是我那也不叫放弃。”蒲子铭认真地说“其实我最近开始觉得,医院不缺我,科室也不缺我”
戚彤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何尝没有类似的想法,大家在医院都是螺丝钉罢了,可她也有自己的临床追求,她不信蒲子铭没有。
“我也不缺你。”
“那我缺你。”蒲子铭说起情话来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流畅又自然。
“哎,我真是好冤枉。”
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曾经的痛苦和纠结,蒲子铭也释然了,原来老婆不是不爱他,而是太爱他了所以才胡思乱想,虽然胡思乱想的结果稍微显得离谱。
说来说去,蒲子铭在意的还是戚彤雯怎么想,他怕的是,对方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他。如果是现在她所说这种情况,他也可以勉强接受这种解释。
他老婆嘛,他了解的,无非就是对人性悲观了一点,不是什么大事。
蒲子铭顺利完成了逻辑闭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他瞧瞧戚彤雯,故意说“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人判了死刑,还要和我离婚,最后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
戚彤雯已经看出他的花招,不为所动“那你说怎么办”
“那再哄我一下。”蒲子铭略显期待地看着老婆,心里想的是早知道第一次就不该推开。
戚彤雯装作不知道“”
蒲子铭欺身压下“我哄你也是可以的。”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老婆那么主动的机会不常有。
这个吻漫长而不含有欲念。
“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蒲子铭早就知道戚彤雯不对劲了,男人并不真的是一种很迟钝的生物,他们对枕边人的变化很敏感,所以他察觉出戚彤雯在撤退,只是不知道原因。
如果早知道是这个原因,他会早点和她好好聊一聊。
“也是我的错,我太忙了,不只是你忙。”蒲子铭同样在忙碌的住院总工作中或多或少地忽略了戚彤雯。
那种“爱消失了”的感觉并不完全是错觉,所以蒲子铭才会一直想方设法挖出时间,想和老婆去马尔代夫旅游。
他对于马尔代夫超乎寻常的执着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他们都怕对方的爱消失,戚彤雯怕有一天会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所以选择提前放下,只是她高估了自己;而蒲子铭自欺欺人,以为回避问题,问题就会自我过渡掉。
“你不需要为我改变,这件事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你会伤心,也很抱歉自己确实产生过这种想法”
因为这种想法本身是一种伤害,所以戚彤雯一直是自我消化,偏偏等她消化掉后,蒲子铭就那么巧地听到了她和马向雪的聊天。
“那我宁愿伤心,否则我不会知道你的这些想法。”蒲子铭忽而认真问她“那么雯雯,你现在还会觉得合适更重要吗会觉得一个能在生活上照顾家庭的人比我更好吗”如果她这么觉得,他也可以为她调整。
戚彤雯摇头“我不知道。”她在他失落的目光里抬头“可我认真想了一下,我想不出我身边的那个人除了你,还能是谁。所以没有合不合适,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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