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长松一口气断绝,再无出来的气了。
言修然站在一边,看看楚留香,又看看倒下的言长松,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去拉言长松衣袖“爹爹”
楚留香骤然想起什么,在言修然的手伸过去之前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厉声道“我们得走了”
说罢,一把拽住他,猛地向门口冲去,对谢孤帆吼道“我们走了”
他正要推门,整个人的手腕却猛地沉了下来,竟如同抓着一尊千斤石像一般,竟丝毫动弹不得
楚留香又拽了他一下,奈何对方却站得稳,仿佛是一座稳稳的小山,力道之大,绝非他能拽动的。
言修然说“我还没和爹爹告别呢,你不要急呀。”
他说完,转过头,对着倒在床上的言长松挥挥手“我走啦”
说完,这才转头对着楚留香笑道“好啦,我们走吧。”
那千斤之重骤然放松,这时方能拽动。
楚留香心头猛地一跳,看那小公子笑得纯粹,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双眼睛里头清澈见底,想起言长松之前说的话,一时间不由得暗自心惊。
直接走门必然不可,楚留香抓住言修然的袖子,把他扯到墙边,示意他噤声,一把抱起谢孤帆怀里的怀归,一手拿剑,问谢孤帆道”你会轻功吗“
谢孤帆立刻骄傲地说“会”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不能坑队友,又补充道“能飞三米呢”
楚留香“”
这一路队友也太坑了吧
无奈之下,他只能道“让你家少爷带着你飞”
谢孤帆道“我家少爷也不会飞,这是一个几率问题。理论上他是会轻功的,但是能不能用出来是个概率问题”
楚留香受够了他的概率理论“那你就烧香拜佛求你命大吧他试不出来你就等着变成蜂窝吧”
他这么一说,谢孤帆即刻闭嘴,一声也不敢吭了。
出去进来的路全部被堵死,无论是窗还是门都被无数黑衣人把守,真不知道言家什么时候养的这群该死的乌鸦,真是没完没了,杀了一拨又使一拨,一拨一拨无尽绝。
为了寻找出路,楚留香在屋子里四下环视着能使用的任何资源,眼角一瞥,只见一张琴堆在屋子一角,早已生满灰尘。
他连忙一把抓过琴来,将琴弦擦拭干净,放在言修然面前“听着,我需要你配合我。”
言修然道“我不会弹。”
楚留香道“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记住了么”
言修然歪头一想,爹爹说了要听这个人的话,爹爹说的都是对的,因而也不反驳,只乖乖点头。
满院寂静。
黎明将至。
清晨一缕风吹到庭院,带着腐朽的气息。
屋子里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面色青白的少年抱着琴走了出来,一双澄明通透的黑色眸子微微垂着,长长的睫毛覆盖了下来,使得他像个未曾睡醒的孩童。
铁青色的天空下,青衣乌琴的少年走到门口,忽得抬起了头。
一双澄澈的眼睛四下扫视,忽得俯身一坐,坐于地上,一张琴放于膝见,手指覆于琴上。
满院黑衣人一惊,齐齐倒退,登时拔刀警戒。
屋子里忽然跳出一个人来,背上背着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步履踉跄,饶是轻功烂的不行,几个黑衣人正要去拦,忽然耳畔琴声响起,所有人齐齐一惊,哪里顾得上什么背着孩子的少年,连忙回剑招架。
然而琴声连响两声,竟是一丝影响也无,黑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一时间追人的追人,抓人的抓人,如同一群黑乌鸦一般扑了过来
楚留香一把拎起言修然的领子,道“不演了,走”
言修然没理他,任由被他一把拎起,显然对手中的琴产生了兴趣,信手拨了两下,发出泠泠声响。
就在这时,指尖忽得迸出一道凌厉至极的琴声,一时间那琴声裹挟着暴雨之势猛地冲向追来的人群,竟一瞬间破空而至,斜斜向上削去,追来的黑衣人一时不备,追在前面的一队黑衣人竟同时被削去一半身子
腥风吹来,楚留香回头一看,简直如同地狱修罗一般的场景出现在眼前,登时大惊,一把夺过言修然手里的琴,将他背在身后,叫道“别玩了”
那黑衣人追至半空,骤然被削做两截,天空当即就是一阵腥风血雨,登时席卷了整个院子
他这一弹,身后的黑衣人无人敢再来送死,齐齐站住不敢再追,眼睁睁看着楚留香带着言修然远去了。
楚留香在林子里准备了两匹马,奈何两匹马哪里驮得下四个人,索性偷了一匹马,带着人飞奔而去,竟无一个人敢来追赶了。
言家本就处于深山之中,他在林间一奔便是整整一日,彻底进入深山,饶是言铁衣想找也断找不到人了。
直到暮色昏暝他才停下脚步,带着言修然和谢孤帆下马休息,暮色很快蔓延过来,山丘的阴影覆盖了树林,满天清光照耀着神色中的湖水。
楚留香在湖边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位置铺上树叶,随手搭了个可以坐的地方,道“不能生火,省得被他们发现我们的位置,将就一夜吧。”
言修然和怀归倒是随遇而安,两个人一大一小躺在地上,时不时叨咕两句话,累了一整天,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楚留香哪里敢睡,只能彻夜醒着,坐在湖边发呆。
他愣了不知多久,忽的开口道“我到底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
可是他是楚留香,人人都知道楚留香就是喜欢多管闲事的。
他在湖边呆呆坐了一会儿,依旧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困惑地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
他正画圈,谢孤帆忽然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楚留香瞥他一眼,心想这少年可怜今天吓坏了,大约是睡不着了。
谁知谢孤帆一坐下来就开始撕衣服。
楚留香吓了一跳,连忙道“你做什么呢”
谢孤帆费力地撕着他的袖子,道“楚香帅,你不知道,我崇拜你很久了,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他见外衣撕不下来就开始死命撕里衣,一个男人在楚留香面前撕衣服,真的是要吓死他了。
楚留香急忙道“我给你写,我给你写还不成么,你不要撕了”
谢孤帆睁大一双崇拜的眼睛,害羞地把自己的里衣领子递过去让楚留香签名。
楚留香一脸苦闷地说道“又没笔墨,如何签得。你等一下,等明日我们到了镇上,我再给你签就是。”
谢孤帆这才作罢。
楚留香想了又想,实在是想不通事情,这才迟疑地问谢孤帆道“惊鸿一剑青衣使这个名号,到底是如何得来的”
谢孤帆道“是公子十七岁那年同雪貂狐段翳在雪山之巅对决,因一身青衣似青鸟翩跹,这才流传下来的。”
楚留香疑惑道“是真的么”
谢孤帆道“你说对决对决是真的,大少爷拿五十块果子糖哄他去的。事实上真枪实剑的对决只这一次了,这一次就险些露陷,以后再也不敢了。”
楚留香道“既然他这般厉害,又岂会露陷呢”
谢孤帆深深望着楚留香“武功是厉害,一说话就露陷了。那次和雪貂狐打完,段翳惨败,大惊之下说,公子之剑天下卓绝,日后定能成就一番气候,日后武林就仰仗他来拯救了,越说越激动,末了说得声泪俱下,结果我家少爷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我想吃糖。吓得我家大少爷差点从雪山之巅滚下去。”
楚留香“”
楚留香正喝水,差点被抢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那后来呢”
谢孤帆摊手“那只能赶紧给他吃糖啊不给吃就开始闹了”
见楚留香难以接受,他赶紧解释道“楚香帅,我家少爷的脑子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他其实很聪明的,看什么东西都过目不忘,招式也是见了就能学,他和你在一起打一架,能把你所有招式都学去,虽然心法没有,学业不齐,但是依样画葫芦信手拈来,绝不输人。他现在虽是看起来傻气,同你呆几日,便能把你说话做事的模样学齐了。”
他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只可惜时间一到,自动清零,又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楚留香心想,怎么也要有个法子对付这小怪物才行,不能任由他胡乱发展。
万一长歪了怎么办呢
这般想着,他忽然想起,言老先生之前给了他一个小册子,说是专对付他这痴呆儿子的。
楚留香连忙从怀里掏出来看,着急地翻开。
谢孤帆也好奇,连忙探头来看。
俩人借着满天星光一看,只见言老先生瘦金字体潇洒至极,勾画锋利,墨汁饱满,每一页都如同艺术品般可供观摩,只见第一页上洋洋洒洒写着至关重要的第一条秘诀
兜里永远要有糖。
楚留香“”
谢孤帆“”
末了,俩人无言地对视一眼,彻底丧失兴趣,个自沮丧地个角落闷闷地窝着睡觉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