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慕广寒匆匆回城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刻将东泽、西凉血脉的拓跋星雨与小黑兔给全方位保护了起来。
第二件事,则是急如星火,马上调动所有能动人手,满天下寻找楚丹樨的下落。
遥想一年前,他离开月华城时,并不知晓楚丹樨是早已陷落的北幽王室血脉。若是早知道,他那时定不会放他满天下乱跑
眼下,慕广寒也只能暗暗祈祷,希望自己这回能务必赶在姜郁时之前,找到楚丹樨。
洛南栀因力量耗竭,从火祭塔回来后,就一直昏睡。
慕广寒傍晚时又去看过他一回,洛南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宛如一具失去生气的玉雕。慕广寒瞧他那憔悴样子,倒也实在不忍苛责。
但,虽不忍苛责洛南栀,他却并不会放过纪散宜与荀青尾。
大晚上的将两人拉来房中,就是一通狂批厉训。
“是谁给你俩的胆量身为异世寰宇之人,竟敢擅作主张,帮着南栀先斩后奏还敢孤意冲塔此等做法又无先例可循,万一反噬,你们可曾想过又该如何收场”
“更不要说,若你二人提前将一切全盘脱出,咱们本可暗中行事,先将楚丹樨寻回如今火祭塔已亮,姜郁时身在裂缝空间内,不会毫无警觉。以他性子,定会想尽办法阻挠我们开启其余三座祭塔。你们又可有应对之策既无对策,又这般行事,就不觉得荒唐至极”
小狐狸倒是知错乖巧,闷不做声垂着尾巴。
可纪散宜几百年来高高在上、养尊处优,何时受过此等责骂当即冷笑一声“若有不测,有我和青尾在,也足够应对。”
“你能应对”慕广寒被他气得笑出声来,“凭何应对当这里还是你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不染仙界你二人在此,不过就只是有些雕虫小技的凡人罢了就连你那所谓什么阵法,也只在燕王面前一触即碎,又能应对什么就只会添乱”
“你”纪散宜气结。
添乱他居然说他添乱
若是在原本寰宇,月华城主这种凡人,对他而言不过区区蝼蚁。可在这个寰宇之中,他竟被蝼蚁质疑实力
更可气的是,余光一瞥,那个单手就破了他的防御法的燕王,此刻正在一旁平心静气地悠然观战,细味香茗。
“”
真是够了
这方寰宇简直欺人太甚。他这次走了绝不再来鬼地方
当晚,纪散宜从负隅顽抗,到被慕广寒引经据典单方面骂到哑口无言,过程整整持续了约莫两个时辰。
从不服,到怀疑人生,再到自闭禅定,最后恨不得能放下屠刀当场立地成佛。
慕广寒却还没完“我是真心好奇,你们寰宇天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如此不讲道理、混沌愚昧之人,也能独霸一方、升仙成魔”
纪散宜
“”
某种程度上,他能不讲道理却独霸一方,确实是因为实力够强。
而人不讲理久了,就会遭报应。
他的报应就是从找了荀青尾这么个狐逼对象没找对象之前万众敬仰,找了对象直接跌落神坛,真应了那句“所有的风雨都是对象带来的”。
这次不也是狐狸私底下勾搭洛南栀,才害他一起挨骂。
他回去必把狐狸尾巴给薅秃
慕广寒足足骂了二人两个时辰,还真不是因为他喜欢骂。实是两人本性难改、不知利害。若不一次给骂老实了,只怕再惹出什么事端。
当然,也得亏两个玩意是别的寰宇来的。若是西凉南越军中之人,他早就军法处置了
两个时辰后,荀青尾和纪散宜灰溜溜地跑了。而慕广寒本连着一天一夜没睡,也早疲惫不堪。
但他并不能就这么去歇着。
因为还有第四件事向燕止交代他的身世渊源。
“燕止”
可真转向燕王,他张了张口,却又哑住。
毕竟,此事他自己至今也尚未完全理清头绪,又该从何说起呢
正踌躇之际,燕止起身走了过来,一阵幽兰香拂面。
紧接着,一只甜山楂馅儿的芙蓉樱草糕被塞进他口里。
“阿寒适才,训了那二人良久,想必也累坏了。”
“不如先吃些宵夜垫垫肚子,更衣沐浴,再慢慢聊别的也不迟”
说着,他垂眸微微一笑。
不由分说将他一把抱起,便向山间温泉走去。
南越之地没有边沐浴边品尝美食的风俗,但想必西凉是有的。
慕广寒犹记当年西凉簌城温泉,燕王就曾亲手为他烫橘子、炭火烤栗。半月之前,也是燕王给温泉沐浴的他,带来了一整罐鲜嫩可口的奶汤小黄鱼。
今日吃食则是一盘软糯小糕点。
因近来隆冬天冷、洛水冻住,厨房没有捕到他最爱的小黄鱼。遂给他换了一碗热腾腾的鲜肉粥。
夜色已深。
半山温泉在皑皑雪中水雾氤氲、蒸烟袅袅。
燕王一手提着吃食,一手抱着月华城主,缓缓走过长廊,路过摇曳风灯。腰带铃铛一路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慕广寒则默默趴在他身上。他明明说了,他自己也能走
到了温泉之畔,燕王食盒轻放,将他置于青石凳上。随即利落的随即躬身半跪,替他脱起了鞋袜。
四下寂静无人,唯有银月高悬。
慕广寒的耳根瞬间滚烫。眼前燕王垂眸半跪,漂亮白发全都悉数落在了鹅卵石上,犹如雪落凡尘。而月下那修长漂亮的手,竟就这么伺候他的双足一瞬只觉此事十分不妥,脚趾微蜷,想要躲开。
“嗯”
燕王眸光微抬,一把捉住他的脚腕,促狭道“躲什么”
“”
“燕止,你其实,也不必”
倘若,这世上有什么缝隙,能给羞愤欲死的人躲进去。
燕止笑了笑,不顾他呼吸紊乱,起身故意更加靠近。声音低沉诱惑,温热呼吸拂在耳畔阿寒,你我新婚已有月余,夫妻一体,又何必如此羞涩生分。何况伺候夫君,本来也是为人妻子分内heihei”
他说着,用一种类似拥抱的姿势替他解他衣带。
胸膛咫尺之遥,呼吸交缠。温泉之畔寒风混着热气,吹得慕广寒心思纷乱。而燕止炙热的指尖偏又坏心眼地接着脱衣之命,时不时蹭过一些敏感的部位,引起一阵阵战栗。
慕广寒的耳根愈发红了,脑子也更乱。
他艰难地抬眼。
却只见天幕之下,燕王望着他的眼眸,比夜空繁星更加璀璨深邃。
而那温和眸光里的倒影里,全是他的模样,只有他的模样。
“”
他不懂。
又一次陷入“弄不懂燕王”的迷茫。燕止他真就,不心急吗
从祭塔回来,要处理的事项实在繁多,他不得不先把燕止的身世问题给搁在了最后。
这个安排让他愧疚不安,一整日都未能释怀。
毕竟,被别人将自己的事情排在最后,就算事出无奈,多少也会甚觉忽视,不太开心吧。
可此刻的燕止,却像是全然不在意。
甚至他都不是“有涵养”,或者是“大度”。
而是身世之事,好像竟已完全被他抛之脑后了至少此刻,他正全神贯注沉浸在星空之下逗弄他的行为。
仿佛对他来说,剥他衣服这种无聊行为的有趣程度,远高于埋藏几十年的身世之谜
身体浸入温泉,暖流带走了少许疲惫。
燕王没有立刻下水,而是打开食盒投喂了他几只糯米团子。待他吃完,又沾了皂角,一点点帮他洗发。
慕广寒吃饱以后,困意就如潮水般涌来。加上燕止指尖穿过湿漉漉的头发,按摩头皮的酥麻舒服,让他越发犯困。
但是,不能睡
他还要努力去想,燕王的身世究竟渊源如何。
他是被南越火神殿认可了的南越血脉南越女王并没有其他适龄男性亲族、幼弟
所以燕止应该只能是女王的两位世子之一。
两位世子中当年与他订婚的,是小未婚夫也是后来的顾冕旒。
顾冕旒过说十岁以前他是顾菟后来华都遴选大司祭女王舍不得“顾苏枋”他便与弟弟互换了名字,代他
呼不能睡。
不能睡,还有许多对不上顾冕旒他和燕止长得,不一样
顾冕旒他写一手好字顾冕旒后来是南越王,他不可能是燕止嗯,不能睡呼。
慕广寒做了个离谱的梦。
梦里仍是月下温泉。幕天席地,月华如水。
燕止火热的身躯贴着他,呼吸炙热,与他亲吻纠缠。水暖哗哗掩盖了唇齿之间湿润磨蹭的声音,那吻越来越深,直到他几近无法呼吸。
那细碎的亲啄,才又渐渐移向他的眼角、脸颊、耳廓、鬓边。
随后,一路顺着颈子咬下去,留下一个个炽热的吻痕。
慕广寒在他怀里微微轻颤,虽然身体疲惫,仍旧晕乎乎地努力用剩下的一丝力气,回应燕止的身体的无比热切。
因为他也想为燕止做什么。
总不能,一直只单方面接受他的呵护备至、照顾细微。他也想让他开心。只是有时候真的很笨,看了那么多书,还是常常不得其法。
所以,至少
“燕止”
昏昏沉沉之中,抱着他的人正在贪婪地将他箍在怀里,不断揉抚。就像是快要沸腾的水,鸳鸯交颈、耳鬓厮磨,努力压抑着紧抱他的力道,还是几乎将他骨头都要捏碎了。
“燕止,可以的”
对方安静了片刻,问他“你已很累了,真的可以”
他心脏滚烫,轻轻点了头。
之后各种荒唐。
他只记得燕止一如既往吻技出色,亲得他很舒服。燕王虽然渴求,但每次会让他先满足。燕王的体力惊人,捉着他厮磨缠绵了一遍又一遍。
隔日醒来,阳光洒满床榻。
慕广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就见燕止坐在床边,头发松松扎着、长长垂在床榻。手中拿着一张硬墨纸,正在一通连圈带简笔画地鬼画符些什么。
“嗯”
“阿寒,醒了”
墨香萦绕。燕王将那张鬼画符递给他。
原来,他趁他睡着没醒之际,燕止已经草拟好了一份详细的“日后行事的计划书”
昨日清早回城路上,慕广寒与洛南栀、纪散宜等人再度交换了各种信息。基本确定下来,姜郁时所在的那个古羽民遗留千万年的“山顶神殿”时空,应该就是之前他从火神殿被传送去皇都时,在顾苏枋的保护下经过的那个连通各大祭塔、有如乱流一般的扭曲空间。
而根据洛南栀所受神启,想要不被那扭曲乱流裹挟,成功到达山顶神殿,必须要手握四块天玺、点亮全部祭塔,才能获得资格。
然而。
这后续却又存在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每当一个祭塔被重新点亮,也就同时相当于给藏身“里面”的姜郁时,打通了一方通往外界的传送塔。
姜郁时就可以随时通过乱流传送出来、为祸一方。
这也是为什么燕王急于制定这个计划书。
眼下南越所面临的危机,可不仅是严防姜郁时刺杀拓跋星雨、燕扑朔与楚丹樨等人。更要防备他用种种阴险的方式反扑。
因此以后,他们每点亮一座祭塔,都必须立刻派遣精兵强将驻守塔侧,严阵以待,以防不测。
不然,一旦姜郁时狗急跳墙,只怕又会得空跑出来阵作乱。哪怕只是烧杀抢掠、控尸报复,也足够百姓遭殃。
好在,他们目前仅点亮了火祭塔一处。
而这座祭塔正在洛州附近,处于整个南越兵力集中之处,相对安全。但随着后续两、三座祭塔开启,慕广寒则不得不被迫面临分散兵力守卫的局面。
而姜郁时则可趁机寻找防守的薄弱环节,发动攻击。
燕止道“但其实”
“我若是他,昨日火祭塔一开启,就该立刻出来决一死战。”
慕广寒愣了一愣,随即恍然“是,你说的对。”
等待敌人兵力分散,再伺机而动,这想法也无大错。然而“正常的思路”,必须应该建立在对手也是常人的基础上
可月华城主和西凉燕王,并非常人。不懂兵法的姜郁时,还想要钻全两大兵法鬼才的防守漏洞,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慕广寒“但,事关重大,还是不能轻敌。应早日布防。”
燕止点头“南越、西凉祭塔,皆是你我根基所在,必然万无一失,倒是东泽北幽两处地形复杂,需多加小心。”
“我还担心,万一姜郁时在里头又搞出什么僵尸邪法”
燕止“那也只能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这天下坟茔眼下已被烧光,白骨尸身无处可寻,我们护好活着的人,他总也不能凭空再生尸身。”
两人又认真探讨了许久。
几页的鬼画符,被很快改成了好几十页的详细计划。连每一座祭塔的防守策略,连派谁去、在哪个方向守、如何随机应变都计算周全。
慕广寒心中感念。
还好,有燕王在身边。
一些他的思虑不周之处,都有燕止能处处替他细思补全配合默契,实乃幸事。
两人就这么一直研究,直到黄昏饥肠辘辘,才想起唤人备饭。香喷喷的晚饭送来,慕广寒挪动起床之际,突觉一阵腰酸背疼,仿佛被车轮碾压
“”他怔然,脑子嗡了一声。
所以,昨夜温泉之中那毫无节制的缠绵欢愉,竟不只是一场过分的春梦
他脊背骤然发烫。
燕王扶他坐起来,不忘偷亲一口,一脸的暧昧飨足。慕广寒则只能黄恍恍惚惚、默默吃饭,脖子、胸口,细细密密的刺痛。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唉。
怪他,之前燕王病时,逼着他素了小半个月,如今可好。
“”也罢。
这腰疼,总归让他源源不断的愧疚之心,多少消解了一些
饭后,慕广寒终于拿出卫留夷留下的那块黑光磷火碎片。
樱懿的小小留存记忆法术,仍旧萦在小碎片上。他拿在手里摩挲了一
会儿,暗暗有些紧张
“燕止,我其实在很久以前,可能真的见过你。”
可能”
“是,有些细节对不上。我也不能十分确定那一定就是你,”慕广寒有些语无伦次,努力斟酌语言,“不如,这段记忆我拿出来,你可愿意看看”
“当然。”
燕止上床,让他靠在自己温暖的胸前。
黑光磷火缓缓点亮。
慕广寒关于小未婚夫的一点零星记忆,也如同浅浅的涟漪般浮现在眼前。
那已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夜荧流火的月华城渡口,一船船来自南越,红绸覆盖的礼物堆积如山。
那日清晨天还没亮,月华宫长老们就将小月华城主从清梦中拽起,监督他赶紧换上隆重礼服。
慕广寒当时才十岁,又是初春天冷之时。那礼服不仅颜色明亮十好几层,外面还有一层白狐裘外披,厚重如山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于是本来就不好看的脸,更有点涨得发红发紫,十分滑稽。
然而。
慕广寒回头,却见燕王挑眉,眸正明亮、饶有兴趣地看那一只小小的丑孩子,眼里分明喜爱,像是看着什么发着光的可爱小宝贝。
“”
这哪里值得喜爱了啊
随即,画面一掠,一阵喧哗,一艘华丽大船停靠月华渡口。一群南越仆从簇拥着一身华贵黄衣的孩子,从船上鱼贯而下。
“恭迎南越世子”
此起彼伏的欢迎声中,燕止问“那个穿得像个小黄鸡的,难道就是我”
“或许是。”
“或许”
渐渐,一身华贵的小黄鸡走近了。
燕止明显不满,直直把脸贴到慕广寒脸上,眯起眼睛“阿寒是如何睁着眼睛,说出或许是这三个字的”
“这必然是我啊。不是瞧着完完全全一模一样还能是谁”
“”
慕广寒一时,竟无法反驳。
因为小未婚夫不仅长得跟燕止一样,就连神色也如出一辙。凑近歪着头看他时,也是那种看可爱之物的愉悦表情。
慕广寒“”
下船寒暄后,两人随即就去了月华宫见长老。三叩九拜后,长老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原来当年长老在月华宫的月神像前,还当面问过两个孩子是否同意这门亲事呢。
但,为什么要问
父母之命长老之言的被迫相亲。万一南越世子回答“不愿”,要如何收场
但很明显的,当年十岁的他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当年的他早已被小未婚夫的美貌,以及身上甜甜的香给迷晕了。只顾如梦似幻、心花怒放地看着对方点头,然后自己也羞涩得跟着点头。
“”更蠢的是,在这之后,他还偷偷掉了两滴眼泪。
回忆骤然暗淡,草草结束。
燕止“”
他看起来意犹未尽“还没完。”
慕广寒却僵硬躲开他的眼神,试图下床“也就,这么多吧。剩下的内容也没什么好看”
毕竟,之后三天的内容,全都是他对着小未婚夫的花式发呆和犯傻。真就没什么可看。他这么躲着,却被燕王一把拽回怀中。
“跑什么”
“嗯,倒是也有道理跑,”燕王箍着他的腰,幽幽道,“毕竟我都不知道,原来阿寒年幼时,还曾与我定过亲呢”
“”
“既有此事,为何从来不曾告诉我”
“”
“”
“后来又为何退亲”
“”
见他不答,燕止眯起眼睛“哦,没有退啊”
“既没有退,你如何又敢擅与别人成亲可知退亲不告,私自再娶。在西凉、南越都是重罪”
脖子被咬住,痒痒的很亲昵。慕广寒知道燕止只是逗他,可张了张口,却还是说不出什么。
他略微怔着,人在燕王怀里,呼吸紊乱、心乱如麻。
舌尖微微一丝苦涩,有什么话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他头嗡嗡作响,背上一阵冷汗,只隐约觉得他要说的这话尽管怪异至极,但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燕止,如果。
如果,我第一回的那次成亲,也是同你。
这话乍一想,似乎是个不错的故事。
可实际上,慕广寒这一刻真正感受到的,却只有一股巨石一样压抑在心间,让人无法呼吸。
黄昏渐暗,灯火燃起,火光扭曲盘桓。
当年的事情,他记不起全貌,却始终记得一丝阴暗潮湿、绝望不甘萦绕于心,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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