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病气而软绵绵的嗓音像是在唇齿间捻磨过一般,有些含糊不清,又稍显暧昧。
过舟面色一冷,毫不犹豫地转身,他是失心疯了才会在看到喻萧衡的时候还停留下来,这个精致漂亮的哥哥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脸上铺着红,眼神带着勾还毫不知耻地朝他看。
昨夜那似是引诱又似是欺凌的一幕重新出现在眼前,再此之前,他从未回想过。
被雪光照亮的脸,高高在上的神情,以及被他舔舐的一只骨感纤细的手。
无处不彰显着喻萧衡成熟又轻浮的本性。
过舟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拳,宽大的指节连着青筋顺着还冒着热气的胳膊一路暴起。
“哥哥还发着烧呢,也不知道扶哥哥一下,真是狠心。”喻萧衡发烧发得晕头涨脑的,连思考都不能顺利进行,偏偏嘴上还在说着。
晋随只听说喻家还有个身体不好的小少爷,他盯着过舟看了两眼,怎么也看不出病重的模样。
他注意过少年看喻萧衡的眼神,喻萧衡形容得很对,真就是一头狼崽子。
“看来今晚你真得跟我回去了。”晋随又搂了搂怀里的人,突然注意到喻萧衡领口处的拉链夹了一缕白毛,不知怎么的生了点照顾的心思,伸手给他捋出来。
已经离开的少年咬着牙转身,喻萧衡是故意的,故意说这话,故意激他。
“他们还没睡,你要真不想跟他回去多的是办法,何必装模作样。”过舟的声音简直刺耳,像刀子一样的风刮过耳朵。
话音刚落,喻萧衡软绵绵瘫在他怀里,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右边的胳膊搭在他肩膀,手指刚好触到他的耳垂,又凉又麻。
过舟偏过头,下巴突然被人掐住,并不用力,若精准点形容,该说摸不该说是掐。
“别说让我生气的话。”喻萧衡说。
热气呼出刚好在他颈间,过舟心里想着你又算什么,病殃殃的样子现在就是把你扔在雪地上也反抗不了,那小白脸一样的男人也不见得会救你。
可一垂眸看见喻萧衡含着水又带着不可反抗的命令感的眼睛时,昨夜的那双眼睛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过舟舔了下唇,眉头拧得能在上面堆个小雪山,他眼睫生得长,尤其是下睫,又浓又黑,垂在眼下,极有特色,阴郁又无情。
门外车边站立的晋随一脸兴味看着两人,他点了根烟,抿在唇边抽了两口,冷白烟雾带着呛人的味道“宝贝别忘了我的报酬,我可还等着呢。”
喻萧衡懒懒回看他一眼,随口回道“肯定不会让晋先生失望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晋随将烟头按灭,开车离开了。
院里只剩下两个人,喻萧衡用那只右手拍了下过舟的脸“还愣着干什么,扶我回去。”
过舟只用吃人的眼神看他。
这只手也不知道碰过多少男人,这个人也不知道在多少男人怀里慵懒迤逦地躺过。
过舟心里一团火,烧得他自己睫毛都发颤,难听地说“别碰我,你太脏。”
喻萧衡兀地笑了,他长相并非十分艳丽,只是身上气质撩人,可笑起来时却有种活色生香的感觉,像最为惑人的鬼魅,能让人心甘情愿被他吃掉。
“脏昨晚舔得倒是挺起劲呢。”眉眼一斜,又带上冷意,那只手贴在过舟的唇边,抵着他锋利的牙齿“你说舔脏东西的是什么,小狗”
过舟的唇被那只冰凉的手抵开,看上去像是他叼着那根白玉的食指,鼻尖有似有若无的酒味,是喻萧衡手上的。
少年未经,连温暖都离他格外远。
他生来就不讨人喜欢,出生不过三月,母亲就死了,父亲觉得是他克死了母亲,整日醉酒,是奶奶把他带大,可奶奶在他十岁那年也死了。
家里唯一的成年人就是父亲,他越发颓废,游手好闲,每每班里该交资料费时就是他最难的日子。
异样目光和被打骂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他憎恶着这一切,直至突然被告知他不是父母亲生的,他遭受的那些本不该属于他。
过舟该高兴,从前的邻居艳羡又嫉妒地说他走了大运要享福了,班上的同学惊奇地看着他窃窃私语,但过舟心里却无一丝波澜。
他憎恶的对象又多了三个人。
过舟目不转睛地看着喻萧衡,现在该是四个。
他垂下眼看着那只曾在他舌尖下水光淋漓的手,口腔不知怎么变得干燥,胸腔的那颗心脏无耻地跳快了几分。
他忽地张开口,狠狠咬向那根食指。
上下牙碰撞在一起,嘴巴中空荡荡的。
喻萧衡在他咬下的那一刻飞快躲过,他冷笑出了声,桃花眼里满是恶劣。
他掀开了过舟的唇,像是检查小狗牙齿那样检查着过舟,指甲在一颗尖利的牙齿上敲击了两下,然后嫌恶地把口水蹭在过舟的脸上“果然是小狗,连犬齿都有呢。”
“呦,还会龇牙。”
过舟无声舔了下那颗被他摸过的牙齿,上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残留下来,被他的舌尖卷起。
“怎么,还想咬我”喻萧衡扬起一边的眉。
少年的眼睛浓黑,在漆黑的夜晚里只有一点冷光闪烁,很暗,很凶,装满厌恶还有说不清的情绪。
他毫不怀疑现在的过舟会像只恶犬咬向他的脖颈,把尖利的牙齿刺穿他的喉咙,一击毙命。
可过舟就只是盯着他。
盯得久了,喻萧衡突然心里有些怜惜他。
他动作粗暴地揉乱过舟的头发,然后做出副颐指气使地模样“背我。”
过舟眨了下眼睛,凶狠的目光化成了呆愣,似乎没听清喻萧衡在说什么。
喻萧衡皱紧眉,不耐烦地踢向他的腿,他正高烧着,使不上劲,软绵绵的“没听明白吗,背我回去。”
过舟好像没听见他的话,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有鞋子踩过雪的吱呀声响起,刺眼的手电筒灯光扫过来,喻萧衡缩了缩被冻得发僵的脖子,刚要再次开口,身体就骤然一轻。
过舟看着清瘦,力气却很大,宽大蓬松的羽绒服下肌肉鼓起,轻而易举就把喻萧衡抱起。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抱一个人,一手托着背,一手托在膝盖弯,并不重,呼吸却变得粗重起来。
晋随车开得飞快,他回忆着喻萧衡在他车上有气无力的模样,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勾人,心口瘙痒得厉害,他摸出手机,给朋友秦浔发去消息。
朋友这个称号是他自封的,幼时他们一起长大,同读一个小学、初高中。
秦浔在整个圈子里就像是神话一样,晋随从小就在他的阴影下长大,从开始的讨厌到后来完全看开开始躺平,秦浔只用了短短两年。
可能天才总是特别的,秦浔不爱与人交流,活得像个机器,唯一的兴趣就是摆弄花草。
在所有人都无法跟秦浔搭上关系的情况下,晋随觉得他在应该算特殊的,秦浔起码会回他的消息。
“今晚谢谢你的生日宴,我遇见个很和我胃口的人,改天带他见见你。”
秦浔回消息不定时,晋随发过去后也不等,继续开车。
这条路有些难走,路灯下白茫茫一片,能得雪盲症。
突然迎面而来一辆车,鸣笛声响得他直皱眉头,是冲着他来的。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当即劫住车,开窗逼问。
对面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林将行的半张侧脸,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尴不尬地笑“原来是林董啊。”
“他没去医院”林将行说。
晋随转了下眼睛,突然发现这位林董和刚才见到的小狼崽子有些像,只是一个还只是狼崽子,一个已经长成了饿狼。
话问得也有意思,好像喻萧衡是他什么人一样“他不愿意去,我亲着哄抱着哄都没用啊,可真是难办。”
“晋先生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林将行的目光骤然变冷,几年上位者的身份让他有了改变,沉下声音时很有压迫感。
“林董,我跟萧衡只是一见如故。”晋随摸着唇,从林将行一旁的角落里瞧见明助理,他脸上笑意越发肆意“林董和明助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大家都盼着听到两位的好消息呢。”
“不牢你关心。”林将行升起车窗,深灰色车窗遮住了晋随的视线。
他手指在膝盖上不耐烦轻点着,可还是无法缓解心里的燥意,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了大半胸膛。
“董事长,要沉住气啊。”明钰推了下眼镜,声音冷静到不近人情。
“还要到什么时候”林将行问。
“快了。”明钰说,他抬起头闭着目,圆润喉结滚动了一下,说“很快我们就可以结束了。”
晋随放了首歌,路上的小插曲没影响到他的心情,扯着嗓子跟着唱了几句,他跑调厉害,却爱唱,也幸好这里偏僻,否则还得担心吓坏了人。
手机嗡地震动一声,他拿起一看,是秦浔发来的代表看见的“1”。</p>